朱棣和徐皇后夫妻倆對視一眼。
沒錯。
當時徐皇后找朱棣請求今夜微服出遊時,朱棣正在和南康公主、大名公主等人閒聊“家常”。
帝王家哪有家常。
朱棣見這些姐姐妹妹都是有目的的。
安撫喪夫的大名公主,給南康公主求情的機會——南康公主的駙馬胡觀,在建文三年跟隨李景隆討伐朱棣,被活捉,現在還關着吶。
朱棣打算放了他。
不得不說,朱棣對朱家人仁至義盡。
朱棣沉吟半晌,涉及到公主了,不可兒戲,決定先放一邊,問黃昏,“你一直自詡有預知之能,爲何不能預見昨夜的大火?”
黃昏心中一跳。
來了。
在來乾清宮路上,黃昏制定的策略是婉轉推卸,反正就是往天家事宜天機亦不可測這種虛渺說辭上推,但經姚廣孝指點,黃昏懸崖勒馬。
不能再作死了!
作誠惶誠恐狀,“陛下,草民不是神,所謂的預知能力,是根據時勢,結合心理學、人類行爲學、星象學、數學等多門學識,對某些將要發生的事情進行預判,是一門玄學學問,而不是預知。”
我認慫。
反正是既得利益者,沒了穿越者身份的桎梏,也許更好發揮。
朱棣愣了。
什麼心理學、人類行爲學……
完全沒聽過。
又聽黃昏繼續道:“草民之所以說陛下會修一本全書,是基於太祖《類要》未修成,陛下孝感天地,必然會完成太祖之遺願,這是對將要發生事情的一種預判,並非預知;至於年號一事,純屬僥倖。”
朱棣冷着臉,“所以,你先前是妖言惑衆?”
黃昏死鴨子嘴硬,“沒有的事。”
我說中了事。
就不叫妖言。
沒說中那才叫妖言。
朱棣哭笑不得,心中一動,試一試,“那你是否能預判出朕心中最想做的一件事?”
黃昏看了看左右。
朱棣冷哼一聲,“沒人,但說便是。”
黃昏思忖一陣,道:“找回寶慶公主這是當務之急,不過天下都是陛下的,找回公主不難,其他方面的事情都是小事。削藩一事,之前覲見陛下,已知道陛下心意,這件事極其漫長,但還有一事,相信陛下在心中已計議多日。”
朱棣,“哦?”
你還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不成。
黃昏緩緩的道:“天子守國門!”
還能有什麼事。
遷都啊!
朱棣這貨在北方呆慣了,入主應天沒多久,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況且這貨是鋼鐵直男,最喜的便是沙場馳騁,打得元朝餘孽找不着北。
在應天可不好打仗。
遷都,對今日朱棣而言,絕對是一件藏匿在他內心深處的秘密,而且這件事朱棣還真的做了,永樂元年,也就是今年開始,將北平改名順天府,立爲行在。
行在就是陪都。
其後遷都一事便在默默的進行,歷時十餘年,最終在永樂十九年遷都。
朱棣瞠目結舌。
好一句天子守國門!
徐皇后也訝然得很,她最瞭解丈夫,知道他心中所向,但這事朱棣從沒在任何人面前提過,可黃昏竟然知道,這不是預知是什麼?
黃昏就知道這夫妻倆會這樣反應。
必須好好解釋。
要不然白瞎了姚廣孝的一番指點。
道:“不知道草民有沒有預判正確?陛下也許不信,但這確實是草民預判的推論,其實很簡單,先從國家邊疆時勢來看,陛下回北平是最佳選擇,可以快速有效的調控雄師,便於天威縱橫沙場,威懾蒙古南侵,且能讓陛下遠離南方的政治勢力,便於掌控全國,也能杜絕昨夜之事。而從人類行爲學來看,陛下乃是沙場不世之帥才,又久居北方,自然想回到故地,這是人之常情;從數學的概率論上推算,這種概率在七成以上。”
真亦假時假亦真。
反正就是結合歷史資料忽悠朱老闆。
朱棣眼睛一亮,不得不承認,黃昏說的句句在理——就是還不太明白什麼心理學、人類行爲學,但不重要了。
這件事證明了一點:黃昏不能預知。
但他有着超越常人的政治目光,對局勢和時事的判斷入木三分,差那麼一丟丟就趕上我老朱了。
是個人才。
還好自己當初容忍了他一下,沒一把火燒了。
我就說嘛,老子作爲天子都不能預知,你黃昏個渣渣也敢預知。
活膩歪了麼。
感情之前一直在忽悠老子。
目的麼……
朱棣不用想都知道,黃昏這貨就是想當官發財,他是依靠這種忽悠來讓自己注意到他,從而簡在帝心走上人生巔峰。
朱棣對這種忽悠不反感。
姚廣孝就是這樣忽悠朱棣造反的。
結果呢……
這事還真成了。
朱棣不怒反喜,笑道:“沒有的事,朕初登大寶,萬事待興,且大明威懾四海,蒙古餘孽豈敢南侵,此事休要再提。”
還不到遷都的時候。
黃昏附和着說是啊是啊,徐徐圖之。
又賊眉鼠眼的說了句陛下聖明,到時候木已成舟,也就沒什麼人能反對了。
朱棣眼睛又一亮。
哈哈大笑,聲震殿宇。
你小子真是個蛔蟲,竟能說出這等好建議。
沒錯。
我就慢慢提升北平的地位,徐徐圖之,等北平那邊一切準備就緒,再說遷都一事,我看朝中還有誰敢反對!
嗯,先將北平立爲行在罷……
這個事情當然不能朱棣自己去朝會上說,得找個臣工來配合。
朱棣的目光落在黃昏身上。
就你了。
利用你小子的身份來說遷都,再合適不過!
自己先和臣工分析版圖、友邦局勢,弘揚天子守國門的言論,再讓黃昏說什麼龍歸故地大明大興,甚至可以用昨夜大火爲藉口。
這種言論還是很有用途的。
朱棣當初在北平裝瘋賣傻之時,用過這種策略。
讀書人是不好忽悠。
但老百姓信這一套。
不過黃昏說這些話還是有點人微言輕,要不給他個功名?
像老爹對劉莫邪那樣。
於是大笑着道:“罷了,朕就不追究你欺君之事,但僅是暫時而已,若你有違法犯紀之事,朕定然不輕饒。今日之事莫要外泄,休要告訴他人。”
黃昏可預知的說辭還能派上大用。
釣魚。
建文餘孽總會按捺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