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朱高煦被當頭一棒。
被他緊急喊到漢王府的靳榮、王寧和丘福看着朱高煦拿出來的那幅字,再聽他自以爲是的分析之後,面色皆有尷尬。
靳榮看向王寧,王寧看向丘福。
丘福無奈,只得說道:“殿下,這幅字……其實,所有人都有一幅,不僅如此,六部衙門,五寺九監,府衙,乃至於縣衙,都被陛下賜了一幅,要求必須懸掛在廳堂之上,勉勵臣工,而且聽翰林院那邊的消息,似乎還在繼續臨摹,打算分送全國的官府衙門、地方衛所。”
朱高煦怔住。
尷尬之餘,有些不甘心,“當真?”
丘福嘆道:“殿下還不知道這句詩的出處罷?是昨日尚寶司少卿袁忠徹在他那星隱居辦了場詩會,與會者衆,黃昏跟着尚寶司卿徐膺緒也出席了,欽天監官員王射成不知道怎麼回事,針對黃昏,讓黃昏現場寫詩,不料黃昏還真就寫了一首《石灰吟》出來,粉碎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這一句就是石灰吟中的,陛下得知後,着人臨慕發放。”
有一說一,除開立場不談,丘福是真喜歡這兩句。
返璞歸真的用詞。
卻有驚天泣地的情感和壯懷。
此詩句,最是適合大明那些志在黃沙欲要建功立業的沙場將士,比之那一首軍歌《精忠報國》有過之而無不及。
先有《精忠報國》,再有石灰吟,老實說,丘福現在其實很欣賞黃昏。
守土開疆,四方來賀。
粉碎碎骨,清白人間。
這是一種何等的情懷,這是一種何等的壯懷,丘福甚至願意相信,如果讓黃昏去沙場,必定是像嶽武穆那般的蓋世英雄。
可惜,黃昏似乎從沒有染指沙場的意圖,也許他只是想當一個運籌帷幄的謀者,而把沙場的事情交給大明的這些武將。
可惜了,他選錯了人。
有如此情懷,爲何會選擇讀書人的太子朱高熾,而不是武將身份的朱高煦呢。
不懂。
朱高煦頓時有些頹然,好不容易膨脹起來的信心遭受暴擊,無力的坐了下去,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父皇根本沒有暗中支持自己的意思。
王寧見狀暗暗憂心。
你妹的丘福啊,你這麼打擊朱高煦的信心,我們還怎麼以他爲棋子,來爲大明的武將謀取一個如魚得水的大環境?
不行,得讓朱高煦燃起戰鬥慾望。
看了一眼靳榮。
靳榮也在擔心一個問題。
說實在的,其實說大家有多擁戴朱高煦,是因爲朱高煦的武功?
不見得。
大家擁戴朱高煦,還是因爲朱高煦也是武將出身,他章國的話,對武將集團有最大的利益罷了,太子朱高熾若是章國,文臣集團肯定壓過武將集團。
長遠一點來說,有前車之鑑。
大宋就是文人當道。
結果怎樣?
富得流油。
弱得一批。
所以大明要不想重蹈大宋的覆轍,不說武將集團當道,至少也要文武並重,所以站在國家利益上來說,靳榮和一衆武將也希望是朱高煦登基章國。
於是笑道:“不過殿下也不用失落,這幅字,陛下的本意確實是勉勵朝野臣工,但別忘了一件事,陛下確實是讓袁珙和袁忠徹父子給太子殿下相面的,這件事我們可以揣摩一下,陛下爲何要這麼做?是要廢儲還是穩固太子的儲君名望?可以肯定,兩者都不是,陛下最多就是有一些後悔,絕對不會貿然廢儲,所以纔會有袁珙那一句‘萬歲天子之相’,同時又有袁忠徹的‘皆看天意’,這個話可不是穩定儲君名望了,分明是在告訴臣工,一切皆有可能,你等休要忙着去依附太子,換句話說,陛下這件事上,其實是在敲打太子,既然是敲打太子,自然也是在勉勵殿下。”
朱高煦不解,“父皇到底是什麼意思?”
靳榮笑了一聲,“卑職以爲,陛下有事要用到殿下,還有趙王殿下。”
丘福眼睛一亮,“又要打仗了?”
朱高煦沒甚精神,“打安南都沒讓我和老三去,真看不出父皇在什麼地方要用我和老三。”
王寧呵呵一樂,“安南?一個張輔就打下來了,何況還動用了沐晟,其實打安南用沐晟,陛下的本意大概是看看雲南沐家對大明的態度罷,倒也明瞭了,打安南,沐家是竭盡全力,雲南兵力調走八成以上,所以沐晟來到應天沒呆幾天就急忙回雲南了,由不得他不回,雲南那邊兵力確實空虛了。”
靳榮頷首,“所以沐晟沒等陛下就回雲南,在別人看來,這是何等失禮的事情,更會讓人懷疑他是否在擔心陛下將他扣留在京所以才急忙跑了,按說,這種情況下,陛下應該會有所表示,但沒有,陛下還是封他爲黔國公了。”
又道:“此事不提,並不影響大局,說回正題,陛下敲打太子,我認爲是陛下想用漢王殿下和趙王殿下,關鍵是在什麼地方用?”
靳榮看向衆人。
衆人都是武將,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地方。
漠北!
王寧精神一振,“打了安南,如今陛下應該也膨脹了,何況神機營已見雛形,順勢在開春之後找個藉口對漠北出兵,極有可能!”
打仗啊,我們武將最喜歡了。
靳榮笑着,情緒振奮起來,“應該就是對漠北出兵了,陛下這分心思,其實已經昭然若揭,既然如此,殿下和三殿下都應該要去北方,既然如此,這就是殿下給自己加籌碼的時候,既然如此,那就何不利用這個機會,嘗試着拉一把太子?”
看能否把太子從東宮裡拉出來。
朱高煦嗯嗯點頭,“從哪個點下手?”
衆人對視一眼。
交趾那邊的事情只能針對黃昏,如何對太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