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回到南鎮撫司如此這般一說,賽哈智幾個人放心下來,喝酒喝酒,黃昏都這麼淡定,那麼此事就在他意料之中,咱們瞎操什麼心,按照黃昏說的,盯一下薛茂就好了。
而另一邊的北鎮撫司,氣氛凝重。
李春從外面走回來,道:“已經着人去將薛茂喊來了。”
紀綱坐在椅子上點點頭。
王謙和莊敬兩人心有慼慼,“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明天的計劃還要繼續麼?”
紀綱猶豫了下,“沒有退路了。”
必須繼續。
今天自己差點弄死薛祿,黃昏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估摸着明天的大朝會,黃昏就會率先發難彈劾自己,到時候顧佐、向寶這些直臣響應,自己這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怕是不穩。
一旦失去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職責,自己拿什麼和黃昏鬥?
所以……
必須趁這個事情還沒發酵爆發形成連鎖反應之前,將黃昏弄死,這樣一來,薛祿就算痊癒後要報復自己,也不足爲懼。
不過紀綱也明白,不論明天是怎麼殺黃昏,自己都少不了要被陛下問責。
前有暴揍薛祿,後誅黃昏。
都是朝堂肱股。
陛下再怎麼需要自己這條瘋狗,也必須給朝野臣子一個交待。
但……只要能殺掉黃昏,紀綱認爲他就算暫時失去錦衣衛指揮使這個位置,也是可以接受的,大不了再用幾年時間爬上來。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當然划算。
所以明天的計劃照舊,當下的緊要之務,是要讓薛府那邊不要鬧事,這就需要薛茂——薛勳和薛桓這兩個人,不易掌控。
但薛茂不一樣。
薛茂有野心。
一個有野心的人,也就有越多的把柄,也越容易被把握。
半個時辰後,薛茂站到了紀綱面前。
面容有些複雜。
不管怎麼說,薛祿是他親生父親,此刻正躺在家裡的牀上奄奄一息,而坐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就是罪魁禍首,作爲人子,薛茂心裡豈能沒點怒氣。
但他不敢表現出來。
眼前這個人是紀綱!
一條瘋狗!
薛茂心知肚明,以他父親薛祿的身手,要躲開紀綱那一金瓜,應該不是很難的事情,甚至躲開之後還能還手打得紀綱找不着北。
爲何沒有?
是因爲父親薛祿也在畏懼紀綱,不敢躲也不敢還手。
父親薛祿作爲一個侯爺,擁有丹書鐵劵尚且如此,薛茂一個沒有功名沒有官身的人,還能怎樣,他只能將內心的憤怒埋藏起來。
然後用野心來將之焚燒。
紀綱盯着薛茂,“你父親可還好?”
薛茂猶豫了下,“還好,劉旭忠說了,大概要休養個一年半載。”
紀綱訝然,“薛侯爺的身體果然強健。”
本以爲薛祿也就是在家裡熬個幾天,然後兩眼一翻駕鶴西遊,沒想到竟然沒有生命危險了,要知道紀綱當時是清楚看見薛祿的腦袋開花。
這都能活下來,薛祿這命夠硬。
紀綱回想了一下當時畫面,隱約記得當時薛祿似乎順勢倒了一下,所以那一金瓜應該沒有完全砸實在,不過饒是如此,也難免被開瓢的下場。
薛茂欲言又止。
紀綱冷哼一聲,“怎麼着,想給你父親報仇,你考慮清楚了?”
薛茂心裡嘆了口氣,“指揮使說笑了。”
紀綱冷笑,“知道就好。”
又道:“今日將你喊來,是想問問你,關於此事,你們薛府是如何打算的,嗯,主要是問問你那個兄弟有什麼打算。”
薛茂是老大,薛勳今年剛十五,而薛桓還才一歲多,尤其薛桓,屬於老幺兒,最得薛祿寵溺,不過當下薛府說話算話的,除了薛祿和陽武侯夫人,就是薛勳。
所以紀綱問薛茂,薛勳是怎麼打算的。
薛茂想都不想,“他打算明日大朝會上去找陛下主持正義——公道,公道。”
紀綱冷笑一聲,“公道?!”
薛茂不語。
紀綱沉臉,“你爹這一次重傷,今後大概也別想去沙場縱橫了,就算陛下主持公道懲罰於我,你薛家也將自此風光不再,薛茂,你不爲你的未來打算麼?”
薛茂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要是父親薛祿就此一蹶不振,二弟薛勳根本不受影響,他可以世襲爵位,再加上陽武侯夫人李氏的幫忙,薛桓以後長大了也有不錯的前程。
可自己呢?
薛祿對自己並不看重,母親又過世得早,沒有薛祿庇護,以後就是個廢人。
紀綱繼續道:“我知道你對薛祿沒什麼感情,這樣罷,我和你爹薛祿已經立下仇恨,但我也不願意樹敵太多,我可以補償你們薛家,因爲種種緣故,我沒辦法去找你爹修復這個關係,但可以幫助你,畢竟你是薛府長子。”
薛茂訝然不解,“指揮使請直說罷。”
紀綱頷首,“快人快語,那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回去想辦法說服你那個大娘,以及你弟弟薛勳,讓你們薛府不要就此事去找陛下,待過了這幾日後,我處理掉一些事情,自會幫你們薛府,今後就算你爹薛祿無法再上沙場,我錦衣衛也確保你們薛府的安全,同時,我也會利用在陛下心中的信任,讓你從官府那邊拿到一些榷條,比如鹽鐵方面,你應該知道,一旦拿到了這個榷條,你在薛府的地位將會青雲直上。”
鹽鐵榷條不好拿,這是肯定的。
但薛祿不是拿不到。
是薛祿不願意去做這個讓陛下忌憚的事情,你一個功勳武將還要經營鹽鐵生意,你讓陛下怎麼想,感情你薛祿是想反啊。
但是現在薛祿沒機會再上沙場了,倒是可以經營鹽鐵生意,可你薛祿不再有軍功,朝野的人就不會再給你面子,想拿榷條基本沒望。
但如果紀綱出馬,這事就小事一樁——錦衣衛指揮使出面,戶部那邊敢不給面子?
薛茂很快想明白了這裡面的道理。
紀綱繼續道:“薛茂,這是機會,雖然不是你主動爭取來的,但既然發生了,你作爲薛府長子,就要把你們薛府的損失降到最低,我這個補償方式,你好生思考一二,不急,我給你一炷香時間。”
薛茂想都不想,“好!”
父親的遭遇已經是既定事實,就算陛下懲罰了紀綱又如何,無法再上沙場的父親註定無法讓薛府更上層樓,甚至保住當下風光都難。
等薛勳世襲罔替?
哪還得等父親仙人逝之後,而且薛勳是否有能力在世襲侯爺之後,能繼續成爲天子信重的軍中武將?不得而知。
薛茂不願意去等待這個不確定的未來。
那爲何不利用這個機會,利用紀綱的補償,來保住薛府的未來。
最重要的一點……
自己將會因爲這個事成爲薛府的中流砥柱。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