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十二章 出缺了

卻說新民報成立後,就隸屬於翰林院管轄。

卻說翰林院下本有四夷館,文淵閣,但是後來文淵閣獨立出去,還成了領導機構,四夷館分給了太常寺管理,翰林院只是負責名義上的指導工作而已。

現在的新民日報對於翰林院就是香饃饃。

因爲翰林升遷只有講書,修史二等,天子罷日講,講官已失業待崗,至於修史,大明會典,穆宗實錄都已修完,在當今天子不駕崩前,是沒有史館什麼事了。

但現在有了報館等於多了一條出路,衆翰林們都看着這裡。

林延潮名義是報社的分管領導,但報社的主編卻是蕭良有,孫繼皋,責編是方從哲,孫承宗他們的。

這日林延潮在後罩房午睡剛起。

秋日午後的陽光照在窗格上,屋子裡透着一股文墨書香,以及薰艾草的味道。

這屋子哪裡都不錯,但就是蚊蟲多了一些,薰些艾草就好多了。

林延潮看了一眼日頭的高低,算算時候還早,就算遲一些也是無妨,如此他正拿本書要看時,卻見到門縫下面有影子一動一動。

於是林延潮坐了起來問道:“外面是何人?”

當值的下人回稟道:“老爺,舒編修在門外等候好一陣了。”

但聽舒弘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啓稟學士,下官又事稟告,知道學士正在午睡,故而不敢打擾在門外等候。”

林延潮想了會即道:“你且稍等,我先更衣。”

片刻後,舒弘志一臉小心謹慎地進了林延潮後罩房。

林延潮揉着內眼角道:“此處狹隘沒有椅子,有什麼話你就站着說吧。”

探花出身,十九歲舒弘志就被天子欽點爲翰林,何況他儀表堂堂,平日喜着錦衣華服出入,素有風流探花郎之稱。

舒弘志年少得志,走到哪裡別人對他都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不過舒弘志在官場上卻爲人低調,甚持禮數,倒是難得之處,況且就算偶爾有一二大員不喜歡他,但看在他父親的身上,也不會說他什麼。

但舒弘志被林延潮言語一嗆,忍了下來,他知道季道統可以去雲南宣慰土司,那麼他也能出嘉峪關安撫胡人。

舒弘志陪笑道:“在學士面前哪裡有下官坐的地方,蒙賜見一面,已是下官的榮幸。”

“說吧!”

舒弘志道:“學生想向學士大人懇請,讓學生加入報房,爲報社略盡綿薄之力。”

林延潮聞言問道:“哦?報社可是吃苦的地方,你爲何不在翰林院裡,會想去報社?”

舒弘志道:“在學士面前,下官不敢隱瞞。報社是一個可以出名的地方,裡面的文章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只要文章能說出出彩,隨時可以名動公卿……”

林延潮呷了一口茶,看了他一眼道:“你還真是有眼光……”

舒弘志立即道:“不敢當,新民報一出,就算天子,首輔也會在閒暇的時候看一兩眼。若有一二句說的出彩,他日就是下官的青雲了。在學士面前,下官句句實言,不敢有所隱瞞。”

舒弘志的話,令林延潮想起了穿越前,也有學者在內部報刊發表了一篇文章,被某某領導賞識,然後獲得重用。

就算沒有這個機會,至少也能在當朝諸公身上混個眼熟,這在於將來的部推,會推極有好處。

林延潮道:“文章?那應該是去都察院的‘皇明時報’纔是,那邊的社論纔是對朝廷大事進行點評,至於本報不過是述而不作,難談得上精彩。你可是打錯算盤了。”

舒弘志道:“皇明日報的社論,看似沒有範圍,其實被框得死死的,在此處不敢擅自發表己見,以免與上意相左。倒是本報屬三大報中篇幅最長,一共十六版,不少有作文章的地方,而皇明日報,天理報不過八版,六版。”

林延潮笑了笑,這倒是,不過他原來的打算是,報紙版數不多,廣告從哪裡來?就算有的讀者不看廣告,純粹拿回去擦屁股,但是我也是要賣給你的。

林延潮放下茶問道:“可是說來說去,本官爲什麼要賣你這個情面?”

“家父……”

林延潮道:“令尊?是令尊替我裁撤淨軍情面?”

舒弘志連忙道:“不敢,學士當年的事,乃是督公授意家父所爲。家父沒有絲毫與學士爲敵的心思。”

“事到今日,木已成舟。家父說了,只要學士能讓下官在新民報辦差,他可以在九卿會推時助學士一臂之力,幫學士位列禮部部堂。”

林延潮雙眼一眯問道:“這樣就算了,難道裁撤淨軍的事上,舒家沒有交待?”

舒弘志道:“下官以爲學士實不必抱着過去的事不放,而失去眼前的良機。依下官的淺見,官場上對錯是最不重要的,學士再度提起裁撤淨軍此事,想來也是當一個條件,如果前一個條件不夠,還可以提出其他來,家父常與下官說,官場上任何事都可以商量。”

舒弘志聞言笑了笑,他覺得這場談判已經把握主動了。

而林延潮則動手給舒弘志倒了一杯茶,舒弘志連忙接過。

林延潮問道:“這麼說,此來你是奉了令尊的意思?”

舒弘志道:“確實有與家父商議過。”

林延潮繼續問道:“那麼令尊有問過張鯨的意思嗎?”

“這……未曾。”

林延潮坐直身子道:“那麼我們就白談了。”

舒弘志神情僵在了那:“學士……”

林延潮用眼神打斷了舒弘志的話:“勸你一句,不要做這樣兩頭賣好的事,如此只能兩頭落空。譬如你們今日應承了我,他日張鯨命你們反悔,我被耍了無妨,可你們怎麼辦?這也是爲了你們好啊。”

林延潮起身。

舒弘志一時失語,然後道:“學士,我們舒家也並非事事聽從督公……”

林延潮已經整理起書籍。

“……督公那邊我們願盡力週轉。”

“週轉?你們要替我開出什麼條件嗎?對於張鯨我沒什麼好說的!”

舒弘志急道:“學士是否太固執了,執着於過去一點恩怨不放,裁撤淨軍的事早已經過去了,我們也想化干戈爲玉帛……”

“化干戈爲玉帛?你們若不明白我與張鯨之間的事,那麼我們沒什麼好談,同樣這也說明張鯨也未拿你們當心腹。”

“這樣說吧,我與你們舒家的關係,而是取決於我與張鯨的關係。張鯨做夢都想扳倒我,但是他不敢!你懂嗎?”

舒弘志臉色蒼白,張鯨身爲東廠督公,手下有上萬東廠番子和錦衣衛聽他使喚,居然不敢對付林延潮,難道不是因爲看在申時行的面子上嗎? wωw_ ttКan_ CO

“你果真一無所知!那就沒什麼好談了。你回去吧,不要在此耽擱功夫了,今日就當我沒聽過這些話。”

舒弘志看了看林延潮,想說些什麼,但嘴脣動了動卻又無奈地閉上。

他舒弘志只看到了林延潮,故而以爲林延潮只看到了他背後的父親,卻沒料到林延潮卻從沒有看到舒家。

舒弘志走後,林延潮笑了笑,此子看來此來別有用心,不過也是無妨。

話說回來,禮部侍郎的事,確實舒弘志幫得上忙。

因爲禮部侍郎這個位子不同於詹事府少詹事,也不同於知府的任命。

知府任命經過吏部部推。

少詹事則是內閣閣推任命。

說是部推,閣推,但其實就是申時行的一句話而已。

但是禮部侍郎位列廷臣,乃是正三品,必須經過九卿會推。

所謂九卿會推就是六部尚書,左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九卿,外加三位內閣大學士,一共十二人公推。

官職空缺一人,最少公推兩人,空缺兩人,則最少公推三人,公推完留下候選的名字,呈報天子圈用。

到了九卿出缺,就是在京三品以上官員公推。

而內閣大學士,禮部吏部官員空缺,則由在京五品以上官員公推。

這個是明朝的會推制度,因爲天子很少會特旨提拔官員。這與清朝不一樣,朝廷大臣的任命還是由皇帝說的算。

而明朝官員推舉皇帝說得不算,同樣也不能輪到首輔說得算。

公推就是對宰相權力的限制,當然這樣看人,張居正在位時公推也就是個擺設,但現在呢?

申時行就沒有辦法把九卿會推弄成自己說的算,若真有這天,天子也容不下申時行了。

所以林延潮必須要計算票數的時候了。

現在的九卿中的禮部尚書沈鯉,戶部尚書宋纁,兵部尚書嚴清,工部尚書舒應龍,大理寺卿孫丕揚,通政使張孟男,要麼是中立要麼就不站在申時行這邊。

在九卿會推時他們會投自己一票嗎?

就在萬曆十五年的年末之時,禮部左侍郎王弘誨被任命詹事府詹事,掌府事。

而原禮部右侍郎于慎行被任命爲禮部左侍郎。

禮部右侍郎之位出缺。

而這時候暗中蓄勢已久的各官員,也終於亮出了各自的底牌。

一頂轎子停在了張鯨府邸。

此人正是工部尚書舒應龍。

舒應龍與其子一樣都是年少及第,眼下雖任二品大員,但卻是正值盛年。

舒應龍投靠張鯨看起來頗爲令人不恥,但這是很正常的事,官員在朝中不能沒有靠山,當初兵部尚書張學顏還與張鯨兄弟相稱。

不過張鯨還未上位時,舒應龍一路升遷,除了任吏部文選司郎中的親家外,更重要是他憑的是出色的政績,本身也是一位極出色的幹臣。

但現在到了他這個位子,也並非事事由心,照樣要聽人差遣。

通稟後,張鯨府的下人對舒應龍道:“舒尚書,客廳裡請!”

聽說張鯨沒有出來迎自己,舒應龍心底不舒服。

但是他喜怒不形於色,只是點了點頭,捋了捋鬍鬚就步入府內。

客廳裡張鯨高坐椅上自顧喝着茶,舒應龍一見即拜道:“舒應龍拜見督公!”

張鯨早知舒應龍入內,故意裝着沒看見,見對方參拜,他立即起身攙扶笑着道:“失禮,失禮,怎麼敢有勞舒兄行此大禮,來,這邊坐。”

張鯨身上撲着香粉,舒應龍卻絲毫不以爲忤,謙讓了一陣後,他挨着張鯨身旁坐下。

寒暄一陣後,舒應龍道出來意。

張鯨道:“這一次禮部侍郎出缺,舒兄有意替蔣太常奔走?”

舒應龍正要起身回稟,張鯨笑着道:“坐下說話,坐下說話。”

舒應龍重新坐下道:“舒某當年這一路爲官,多虧親家提攜,親家當年爲言道彈劾辭官,舒某一直爲他憤憤不平,現在時過境遷,朝廷正值用人之際,舒某願爲他向公公求一求,提攜一二,如此我們舒蔣兩家感激不盡。”

張鯨聞言笑了笑道:“這不容易啊,這禮部侍郎多少人盯着這位子,你要爲你親家奔走……”

舒應龍道:“公公幫了我們舒家多次,舒某感激不盡,若這一次能再幫這一次,我們舒蔣兩家必有重禮奉上。”

說完舒應龍拿起出一個單子。

張鯨眼睛一眯但見頭一行就是寫着‘紋銀兩萬兩’。

張鯨見此心底大喜,面上卻不動聲色。

舒應龍又補了一句道:“公公,之前我派犬子去試探林三元,聽聞他也有意爭這禮部侍郎的位子,此人是公公的心腹大患,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他。”

“若公公能幫了我們這一次,事後還有厚禮奉上。”

張鯨聞言終於道:“好吧,咱家就勉爲其難,試一試,切莫抱太大期望。”

舒應龍大喜道:“我們還信不過公公嗎。”

舒應龍走後,張鯨想了想對手下道:“把張紳叫來。”

張紳入內向張鯨討好地道:“乾爹,不知舒大鼻子方纔來所謂何事?”

張鯨道:“還不是爲他親家求禮部侍郎的缺。”

張紳聞言笑着道:“就是那蔣銓郎,當年人家向他求官,結果他娶人家女兒的那個蔣銓郎,乾爹他開了多少錢?”

“不多,紋銀兩萬兩!”

張紳吃驚道:“何時禮部侍郎都值兩萬兩了?乾爹,這錢不賺白不賺,還不是你與申相打一個招呼的事。”

張鯨道:“你怎知申吳縣沒有自己要保舉的人?”

張紳問道:“那乾爹你叫我來是與此有關?”

張鯨點了點頭。

第十九章 回家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家宴四百八十五 西湖遊記第十三章 大宗師按臨了八百四十四章 結案一千兩百七十七章 名將七百八十章 進言第七十八章 背書一千兩百八十章 試看來日第一百九十七章 繼絕學一千兩百九十八章 亂子第一百五十三章 院試(二更)第兩百八十三章 教誨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平衡左右第四百三十章 垂世文章九百一十八章 懟河督一千兩百零一章 下馬威第一百二十六章 好文章啊(一更)六百三十四章 皇帝來我家第十四章 討厭的縣令七百八十三章 寫信(謝摸摸頭書友盟主)一千兩百零三章 真小人也第六十五章 比試(第二更)八百八十八章 圈套一千二十三章 顏值即正義一千三十六章 黨羽第四百二十三章 感到放心七百零二章 指鹿爲馬(第一更)四百七十二章 京察六百八十一章 有一根刺八百三十四章 這張臉怎如此之厚?六百零七章 怒起五百四十二章 考題七百四十五章 報社被封一千一百零七章 黨羽第兩百四十四章 何心隱(一更)一千零一章 番薯南來七百六十七章 有愧一千兩百五十九章 潛邸講官七百九十二章 如何選擇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房官人選七百九十二章 如何選擇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北上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敘功九百八十六章 治水之功第兩百三十一章 心底只有你(一更)九百八十三章 託付第九十四章 兩封信六百三十七章 家有賢妻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火耗歸公一千七十五章 賀客七百六十三章 天下歸心第三百一十章 心態八百八十四章 衆論第三百九十六章 入直文淵閣第三百九十章 屏風書名五百八十五章 辯經勝負九百九十五章 接風宴(謝孤舟蓑笠娃盟主)一千六十九章 乾爹救我第三百九十章 屏風書名第九十四章 兩封信八百三十六章 請託五百七十五章 升遷侍講第一百二十一章 詩會第九十三章 買房拉(第二更)五百七十六章 經筵講官第二十二章 大明律六百六十二章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五百五十五章 臺階六百一十二章 事情鬧大了六百七十四章 未卜先知第三百二十四章 殿試第三百六十二章 度君子之腹第一百四十六章 狂生(一更)四百六十章 幕客第三百七十四章 張居正歸政第兩百零四章 充場儒生發個單章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長城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富春江上五百一十七章 一家人一千二十四章 恩榮宴第兩百八十九章 會試之日第十六章 一鳴驚人四百五十五章 道賀第四百三十八章 經筵之上五百九十一章 甩鍋第一百八十七章 歲試五百零六章 親人重逢六百四十二章 文教也是事功(兩更合一更)六百八十章 人走位冷五百一十四章 故人之事第兩百七十八章 拜見申時行九百四十七章 正直的程副使第兩百零五章 最難之鄉試(第二更)七百六十三章 天下歸心第三百九十八章 爲官之道第四百二十四章 委以重任七百一十四章 販售私學第三百一十一章 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