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這個情景,趙字營馬隊諸人開始激動緊張,然後就開始興奮無比,這可是沒有城牆的都市,清江浦那邊沒有城牆,可週圍還有河流湖泊作爲遮蔽,這中都鳳陽什麼都沒有。
“直娘賊,這不是個脫光的娘們嗎?”有人唸叨一句,家丁們鬨堂大笑,他們出身駁雜,知道遵守紀律,可嘴上還是管不住的,趙進聽到這個也沒去申斥,雖說這話粗俗,可不得不說很貼切。
騎馬家丁在喝令下開始整隊,分成五個三百騎的隊伍,開始緩緩拉開,這邊街道寬闊沒有遮蔽,正適合衝進去,在這個當口上,這中都皇城內已經有人發現了外面的大隊人馬,他們最開始的反應不是害怕逃跑,而是向前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沒人覺得臨淮城上的烽火黑煙是在示警?也沒人想到這邊會有不屬於官軍的兵馬過來,幾百年,這根本不可能,這樣的大明腹地,怎麼可能有敵人來?
等走近到一定距離,看到旗幟上那個“趙”字,看到完全不同於官軍的鎧甲裝束,和那種只有極少數官軍纔會有的精銳森然,大家終於想到傳聞中的那支兵馬,最近駐紮在中都鳳陽的官軍頻繁調動,因爲什麼大家也知道,誰能想到對方就這麼長驅直入,現在已經在鼓樓附近了..
湊近來看的那些人好像被嚇瘋了,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轉頭跌跌撞撞的狂奔,還用變調的語氣大喊說道:“徐州賊來了,徐州賊殺過來了!”
看到對方這般慌張,趙字營馬隊的激動和緊張都跟着散掉,忍不住鬨笑起來,趙進笑着吩咐說道:“各隊三三制輪換休整,等候命令,把那幾個俘虜帶上來。”
一直被帶過來的幾名官軍千總把總被帶到了趙進面前,在這時候,這幾名軍將臉上也有不可思議的驚駭震撼,身爲大明武官,自然明白這到底意味着什麼,這反賊居然殺到大明祖宗陵寢了,如果說進去燒殺劫掠,那麼整個南直隸的官場,不,連同內廷外朝相關的大璫大佬都要受牽連,甚至不必燒殺劫掠,單單是來到這邊,就已經是極大的事情。
“替我帶話給崔太監,讓他準備兩千人三千馬匹兩天用的乾糧草料,然後給我送過來,兩柱香內我要回話,兩個時辰內我要糧草,如果做不到,從今以後就沒有鳳陽了,去吧!”趙進開口說道。
儘管身爲俘虜,可聽到趙進的要求,那幾名官軍武將的臉上還是有不可思議的神情浮現,就差說出“不可能”三個字了,直到被揭開繩索,弄了三匹馬過來,這纔有所反應,臉色慘白的上馬急忙忙向鳳陽城內跑去。
“從沒什麼太平盛世,也沒什麼鐵打的江山,忘了厲兵秣馬,忘了整軍備戰,弄什麼文貴武賤,就是這般景象。”趙進冷笑着評價說道,身邊諸人似懂非懂都是聽着。
中都鳳陽的反應比官場慣常的效率要快很多很多,這也和趙進領着大隊人馬來到門口有關,一名中年宦官帶着那三個報信的俘虜,臉色慘白的騎馬過來,這宦官穿着緋色的袍服,看着品級不低,雙方一照面,倒是面熟,應該是跟着崔文升去過徐州的。
“你們這等大逆不道..”那宦官先說了這麼一句,說了半截就被身邊幾個武將扯衣服提醒,他自家也泄了氣,愣怔了下慘笑說道:“趙公子真是好手段,好韜略,你惹下大禍了。”
“我爲刀俎,你爲魚肉,看看我徐州兒郎的雄壯,你那五千兵馬在這邊也是被滅殺的份,何況現在沒有,我提的條件你們答應不答應。”趙進乾脆利索的說道。
那宦官掃視正在休整的趙字營馬隊,這近兩千的披甲鐵騎,還有更多的馬匹,看着極爲震撼,他越看臉色越是蒼白,身體也禁不住的顫抖起來,盯着趙進想說什麼,張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最後只是頹然低頭說道:“請趙公子稍待片刻,這邊立刻就開始準備。”
趙進點點頭,又是說道:“別想着在糧草上做什麼手腳,你們要試吃,要有家畜試吃,一旦不對,我洗了這鳳陽,然後再點上一把火,你們沒命不要緊,你們家人恩主之類的都要受牽連,想明白這個就去做吧!”
“請趙公子放心,大家都知道利害輕重。”這宦官垂頭喪氣的說道。
這邊撥轉馬身要離開,臨走前那宦官忍不住回頭說道:“趙公子,外人都說你是個兇惡莽夫,可看你談吐分明是讀過書的,難道你就不知道忠孝大義嗎?”
趙進搖搖頭,轉頭指着遠處的凋敝說道:“這裡是大明龍興之地,可百姓窮苦凋敝,逃荒流亡,你問問他們知道這忠孝大義嗎?”
反問讓那宦官無言,更加頹然喪氣,打馬向着鳳陽中都內跑去。
“進爺,這鳳陽中都裡面金銀存糧肯定不少,不如把這邊洗了,接下來的大戰裡也能節省些。”陶貴忍不住說道,許勇和巴音以及幾位連正都是贊同的神色。
趙進擺手說道:“不必,這次來鳳陽,一面是想補充糧草,另一面則是要表明我們的態度,等下一次來,我們就沒那麼客氣了。”
跟隨趙進來到這邊的衆人,沒人能聽懂趙進這番話的意思,政治上的分寸進退太過微妙曖昧,大家想不明白也都懶得去想,不過心思靈便的能隱約感到,趙進這次未必想打到底。
過來那宦官回去沒多久,冷清的街道上開始變得熱鬧起來,只不過這景象看起來很是怪異,有裝滿物資的大車,有肩扛懷抱的勞力,各種物資向外運送出來,之所以怪異,只因爲不少肩扛懷抱的勞力都是身穿長衫官袍,有人看着像是官吏,有人則是內官,當然,更多的還是衣衫襤褸的服役百姓。
春節時候的中都鳳陽沒有太多的人力,平時可充作勞役的兵丁都被派了出去,想要達到趙進帶有時限的要求,就只能把所有人動員起來,趙進看着眼前一包包糧食和草料放下,然後連正隊正都守在那邊,每一包東西都會隨機的挑開讓搬運的人吃一點,如果做手腳,很快就要出問題了。
趙進還看到了總督漕運、鳳陽守備太監崔文升,他身邊有幾十名精壯漢子護衛,木然的看着眼前這一幕,雙方距離百餘步,卻沒有絲毫打招呼的意思,雙方也就是一年多不見,可崔太監整個人好像老了十歲,趙進有很大把握可以確認,搞不好就是剛纔突然老了十歲..
確認沒什麼問題的糧草被騎馬家丁們迅速的分成一人份分配拿走,鳳陽這邊搬運放置顯得雜亂,而趙字營這邊取用則是整齊有序,放下的不如拿走的快,這種效率的比較讓鳳陽的上下人等愈發戰慄不安。
“逼到生死關頭的時候,他們還是能做點事情,不過也就是做這麼一點了,如果咱們徐州遇到同樣的威脅,搞不好大家會拿起傢什拼。”趙進看着眼前的忙碌場面,評價了幾句。
那些搬運物資的官吏內官們,能撐着多走三趟以上的沒幾個,有很多人搬運兩次之後就癱在地上喘粗氣裝死,不過這時候崔文升卻沒有絲毫的通融,他身邊的護衛直接過去拿鞭子抽,逼人起來再去搬運,滿場哭號哀告,可搬運始終不停。
在這般川流不息的搬運下,趙字營很快就拿夠了要求的物資,家丁們甚至開始多拿些現場餵馬,畢竟接下來要長途奔襲。
“剩下的都是你們的,想要拿多少就拿走多少!”拿足了自家物資後,家丁們開始對鳳陽的民夫們吆喝,他們就是被官府抓差的苦役,不要說不能回去過年,吃飽肚子都是奢望,可鳳陽府庫的積存又是如此豐厚,這麼多物資卻沒有這些民夫的份。
一聽到這個,民夫們各個眼睛發光,可卻沒有人動手拿,有人偷瞧身後那些累癱在地上的官吏太監們,還有人看向附近的崔太監一行人,崔文升臉色鐵青卻什麼話都不說,有人大着膽子拿了一份,快步逃走,其他人有樣學樣,過來搬運的民夫越來越多,把搬出來的物資一掃而空。
不過沒有人折向府庫去繼續搬運,只是拿着東西四散逃去,那些官吏宦官們敢怒不敢言的看着這一切,趙進已經翻身上馬,對身邊人笑着說道:“鳳陽府庫裡肯定存着兵器,如果他們臨時把物資發給民夫勞力,拿武器讓他們和咱們戰鬥,恐怕也要花費一番力氣。”
身邊諸人都是若有所思,趙進又是笑着說道:“中都鳳陽這邊已經沒有幾個官軍,可憐百姓的數目是官吏太監們的十倍幾十倍,看着這滿倉財貨糧食,卻沒有人聚衆去搶,一邊是傻,一邊是呆,可憐的也有可恨處。”
感慨幾句,趙進向不遠處的一位胖宦官招招手,這人沒搬運幾次,卻已經累的汗流不止,正在用袖子不住的擦拭,被趙進招手他還沒反應過來,等家丁快步走過來的時候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乖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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