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定下一兩銀子的稅額,層層加碼下來,到最後就會變成十兩銀子的實收,這樣的壓榨,本就處境艱難的農戶們怎麼可能頂過去。
現在趙字營對所控制各處的江湖人當真如臂指使,沒有人敢不聽,再怎麼無敵驍勇的江湖豪傑,在趙字營的長槍大戟面前,都是不值一提,何況對付他們,根本用不着家丁出面,徐州團練足以平定,而且在這之前,所謂江湖人如果和本地土豪對上之後,往往會在團練鄉勇面前損失慘重,從未佔過便宜。
不過這些江湖角色在對付聞香教上很好用,大家其實都是江湖市井中人,比拼的都是這些手段,有趙字營做後盾,江湖人們辦事自然痛快乾脆。
歸德府和宿州剛剛猖獗起來的聞香教迅速被平息了下去,至於淮安府那邊,地方實在是太大,也只有直控的邳州和流民寨那邊能控制得住,其他各處也只能由他去。,
至於清江浦地方,那邊卻不用趙字營操心,那邊燒香拜彌勒拜老母本就興旺,只是這一支卻是漕運上的人馬,和鄆城總舵那邊很不對付,只是漕丁運兵自己的系統,和趙字營眼下頗爲親善。
趙字營和其他勢力打交道的時候,還要講究個懷柔和收復,唯有對聞香教這邊,從一開始就是把刀亮了出來,見到就殺,絕不手軟。
不知道是不是這等血腥手段管用,還是從前流民圍城那一次大敗的教訓太深,聞香教如今和趙字營打交道很有默契,只要趙字營用強,他們立刻乾脆利索的退,當然,如今趙字營的實力擺在這裡,也沒有人敢不退了。
有了趙進在徐州坐鎮之後,劉勇總算輕鬆了些,把該說的事情說完後,就告辭急忙趕往清江浦,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千頭萬緒,繁忙之極,這時候反倒是陳昇他們幾個帶兵練兵的人輕鬆些,因爲每日只要盯緊勤奮就可以。
趙進同樣清閒不了多少,清江浦那邊的局面太大,產生的利益也太大,不是派去夥伴們在那邊就能鎮住的。
在家休息到三月二十五的時候,馬隊開始集合,準備離開徐州,現在趙進的行動並不會告訴外面具體的目的地,由得外面猜去。
就在準備離開的那一天,從京師又有信過來,說得還是遼東楊鎬大軍的動向,這次的信上說得很簡單,兩件事,一個是關外大雪,大軍不能開拔,另一個是糧草不足,支撐不了楊鎬這十餘萬大軍三月..
趙進早就感覺到這時比他從前記憶中要寒冷,關外到現在還有大雪倒也正常,至於這大軍的糧草,大家的確都比較憂心,這等國戰,分出勝敗來要一月幾月甚至一年,三個月的糧草如何夠用,不過有三個月總比沒有強,慢慢籌措應該還來得及。
對這些趙進只是瞭解,現在他最想要的是個結果他從方方面面對這場大戰做出了推論,可戰場勝敗之事無常,這一次戰鬥的結果,趙進沒有辦法判斷,儘管他知道最終的結局,卻不知道過程如何。
不過,這次的勝敗結果出現之後,趙進就可以對那個最終的結局更確信了,也會更明確一些事。
不過這天趙進出發歸出發,卻沒有離開徐州,因爲在得到文報的同時,父親趙振堂派人讓他去徐州一次,說必須親自過去,有要緊事。
說起來,趙進的父親趙振堂做了蕭縣守備之後,在任上的日子實在是少得很,趙進一從徐州離開,趙振堂就帶着何翠花過去住,按說那邊有陳昇坐鎮已經足夠,不過老人家的心思大家誰也不願意說破。
畢竟這一塊看着是趙家的局面,老人覺得孩子走了不放心,要自己親自過來看着,但實際上,連徐珍珍的作用都比他大,不過老人順心最要緊,大家也就不出聲了。
按說這守備武將,不能擅離職守,不然就是大罪,可徐州距離蕭縣騎馬半日可到,趙振堂裡裡外外又都是人面精熟,消息稍微靈通些的本地人更是知道,蕭縣守備下轄兵馬的主力就是趙字營的家丁和團練,替趙振堂管理日常的更是個本家侄子趙完,別人自家事,大家還是少操心的好。
不過父母的心思歸心思,趙振堂卻很少打攪趙進這邊,所以得到消息之後,趙進還以爲徐州出了什麼大事,當即先趕往那邊。
這次趙振堂還是沒在蕭縣坐鎮,就在徐州這邊等着,說起來荒謬,徐州知州衙門副總捕頭兼任蕭縣守備,實在是前無古人。
馬隊二百,親衛一百,都是乘馬,護送趙進來到這邊,徐州城外也有供他們駐紮的處所,跟隨趙進一起進城的只有三十幾人,也算給知州衙門和參將那邊留個面子,但大夥誰不知道,趙字營在城內有編制的近二百人,吆喝一聲,五百人也湊得出。
“進爺這排場可比周參將大多了!”閒人們如此議論,至於知州童懷祖,已經沒有人提起。
在進城之前,或者說在距離徐州城二十里左右,趙進就知道城內沒什麼大事,自家也很安寧,這就讓他更是納悶,到底父親趙振堂喊自己來做什麼。
這次趙振堂在家等着趙進,下馬進了院子,發現父親趙振堂已經穿戴整齊,家裡也不像要留飯的樣子。
“知道你正事忙,這次喊你過來就是件小事,辦完就走。”趙振堂領着趙進出門,開口說道。
這麼講話,倒是讓趙進有些訕訕,乾笑着說道:“爹這話就不對了,孩兒再忙,陪爹孃吃飯的工夫還是有的。”
“這等沒用的虛話少說,你忙的腳不沾地,連你老婆都陪不了,還說什麼陪爹媽。”趙振堂回答的很直接,親衛們都自覺的走遠些,免得見到進爺這份尷尬。
本來父子兩個都能騎馬,不過趙振堂有意無意的忽視了,父子兩個走路過去,也能多聊一段時間,走過兩條街之後,趙進大概知道目的地了,這是知州衙門的方向。
“這次讓你來,是想讓你見個人,此人姓牛,叫牛金寶,是咱們衛所出身的人。”
聽到這話,趙進點點頭,隨即想起件事,急忙問道:“爹,這牛金寶和清江浦那邊沒關係吧,沒什麼走海路的親戚?”
“糊塗,牛金寶祖上是從江西過來的,祖祖輩輩都在咱們徐州衛,人丁有少,那有什麼清江浦海路的親戚,聽老子說完。”趙振堂不耐煩的說道,對這莫名其妙的打岔很不高興。
趙進又是乾笑,趙振堂走得不快,就想把這個事情在路上說完,趙進也有點納悶,爲何不在家裡說這個事情。
牛金寶是徐州衛出身的,不過既不是趙振堂所在千戶,也不是董吉科所在千戶的,說起來隔着還很遠,徐州衛正額五千餘人,把家眷餘丁方方面面都算進來,那是個幾萬人甚至更多的大團體,世世代代在徐州衛,世世代代不認識的也是不少。
和徐州衛的很多年輕人一樣,牛金寶很早離開了徐州,去外地做活求生,不過有一點不同,這牛金寶並不是什麼餘丁,而是三代單傳下來的,有一個衛所軍戶的身份,也有一份早就被吞了的田地。
有這個身份,很多人就捨不得離開,寧可在衛所裡做個實際上的長工佃戶,不過這牛金寶不甘心,他爹當年是個木匠,家裡比別處過得寬裕些,結果從小吃得好,有兩個餘錢,牛金寶比同齡人身高體壯不說,還有習武的機會。
力氣大,又有武技,更麻煩得是,牛家人脾氣暴烈在徐州衛是出名的,一言不合就要動手,而且很少打輸,牛金寶十幾歲的時候把管事千戶的兒子打斷了胳膊,這就在家呆不下去了,索性出去求生,就留他一個老孃在家裡,臨走時候還放了話,恩怨自己擔着,若是敢對他老孃不好,那就見個生死。
斷了條胳膊又不是死人,何況這牛金寶的暴烈性子大家都知道,又是一個千戶的,很多人還在看着,千戶家也就這麼算了,反正跑出去了也算得個面子。
這一走就是十餘年,他每年都給家裡捎一筆錢,牛金寶的老孃靠着這筆錢活得還不錯,請了個同百戶的婆姨伺候着,算是小康人家。
也就是一個月前,這邊來了幾個衛輝府新鄉縣的捕快,說是牛金寶在那邊犯下了大案,要看看這牛金寶有沒有逃回家來。
這事看着正常,在衙門裡做久的都知道古怪,衙門裡萬事看銀子看靠山,沒這兩樣什麼都不要提,而且吏目捕快這等人都是本鄉土著,在本地辦案還好,去外面那就一抹黑,什麼也做不了。
犯案在本地或許會動手緝拿,若是逃到外鄉,往往無能爲力,發個通緝,來個虛應故事的畫影圖形就算了結。
衛輝府在黃河以北,居然渡河前來,還走了這麼遠的地方,說明這案子背後一定有豪門大勢力推動,搞不好還使足了銀子,這案子一定不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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