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田豐這才擠到了前面去,那人滿臉笑容,從大筐裡拿出一塊餅子遞過來,葛田豐在周圍衆人羨慕嫉妒的眼神中接過,直接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他手上全是泥土,臉上還有迸濺的血跡,不小心都沾染到了餅子上,葛田豐那裡顧得上這個,只是狼吞虎嚥。
這是糧食,雖說裡面有高粱和麩皮,可裡面也有粗麪,還帶着些油鹽味道,不知道是血跡還是餅子本身有的。
吃完了餅子,拿着木槍和竹槍的人又是威『逼』上來,葛田豐把手指都『舔』的乾淨,沒等任何人催促,他又去扛了一包土,就衝這塊餅子,豁出這條命又能怎麼樣,不能吃到,死也就死了。
第一波威『逼』出來的人不少都是活着回來了,有人經歷過剛纔的驚心動魄之後,再也不想去,可由不得他們,也有人和葛田豐差不多的『性』子,爲了能再吃一塊,豁出去也就豁出去了。
後來的人看到葛田豐狼吞虎嚥的樣子,卻不像是最先那批那麼害怕了,反而有些躍躍欲試,而大車上那些人也開始拼命的鼓動,有了例子,有了榜樣,總比干巴巴的利誘和威脅要強很多。
城內拋出土球的頻率越來越低,箭支也是稀稀落落的,不過一直關注城頭的葛田豐也注意到,城頭的人越來越多了,煙氣也越來越重,可能城頭那些大鍋早就已經燒開沸騰。
當護城河被填平的時候,靠近城牆根的流民又是遭到了殺傷,城頭的石塊雨點般砸下,很多來不及閃避的人都直接被砸死在城下。
吃了東西的葛田豐精神很足,有了經驗的他也愈發的靈活小心,等到護城河被填平,不再扛着土包上前的時候,他已經吃到了三塊餅子。
回到大車前,剛被領出來的那些老弱流民有人拿起了土包沙袋,也有人圍在那些新造的攻城器械下面。
領到一塊餅子之後,大車上的人沒讓葛田豐離開,只是拿起一根竹槍遞給他,笑着說道:“你小子出息,運氣來了,去那邊呆着,聽吩咐做事,你不會餓肚子了!”
葛田豐一愣,再看看周圍那些剛拿到竹槍木槍的,都是剛纔扛土填護城河時候的同伴,他們在人羣中表現最出『色』,活到了最後,得到了這個好處。
別的話,葛田豐都沒有聽清,唯有那句“不會餓肚”讓他精神一振,接過竹槍,葛田豐本想把餅子留着下頓吃,想了想拿在手裡大口咀嚼,跟着其他人一起朝那邊走去。
沒走幾步,只看到幾輛大車拼在一起,上面站着幾個人,圍着這些大車的人和流民營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各個健壯精悍,比流民那形銷骨立的骷髏模樣強到天上去,比起那些凶神惡煞的角『色』也是不同,他們明顯看着更厲害,卻安靜的多。
看到葛田豐他們湊過來,環繞大車的這些精壯漢子只是冷冷擡眼,手中朴刀擺動,示意對方離開,儘管沒有呵斥,可凡是經過他們的人都是下意識的聽從,連聲音都不敢擡高,乖乖離開。
大車上站着的六個人,有五人是武人打扮,拱衛着一個身穿白袍長髮披散的人,路過的時候,葛田豐居然還聽到了上面的一句話。
“..這濟寧城內居然還有石砲..”
這句話他什麼也聽不懂,瞥了一眼上面,就跟着大隊走了下去。
等葛田豐到了後面,剛纔因爲填河沸反盈天的場面開始安靜下來,他注意到又有一隊隊的流民被帶上來,這些人就是當初擠在前面領到餅子的人,和這些人一起的,還有扛着東西的勞力。
“等下他們就要攻城了,誰要不肯向前,直接就戳死了他們!”一名拿着長矛的大漢粗聲說道。
在填埋護城河的過程中淘汰出來的一干人拿着竹槍開始向前移動,領雜糧餅子的時候,他們被擠在了後面,然後被帶到前面來送死,現在他們要『逼』着那些擠他們的人去送死了,在這個時候,葛田豐莫名覺得有一種快意,你們不是能搶嗎?你們不是佔了前面嗎?現在就給我向前衝,不去就戳你個對穿,不光他這麼想,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各個咬牙切齒,不少人甚至『露』出了笑容,笑容猙獰嗜血。
如此絕望的環境裡,能讓別人去死,或者讓別人比自己早點死,這就是難得的快活!
等葛田豐他們上前之後,一捆捆的東西也開始發放,都是四尺左右的竹槍木槍,比葛田豐他們所拿的要短很多。
而沒領到餅子,也沒趕上填河的那些最弱者,則是被驅趕到了最前面,有人擡起了各種各樣的竹木器械,更多的人則是扛着土包沙袋,站在他們後面的人則是拿着削尖的短竹槍木槍,更後面的則是葛田豐他們這一隊。
此時已經沒有人講什麼地上仙國,講什麼虔誠敬奉,聲嘶力竭,如狼似虎,衝上前去能回來就能吃飽肚子,不衝那就只有死路一條,還有人不斷煽動,只要開了濟寧州,那就什麼都不愁,糧食、金銀、女人隨着大家快活。
不去就死,已經有走慢幾步的人被毫不留情的戳死,剛吃了一塊餅子非但沒有飽,反而對食物更加渴望,這些日子的絕望也讓人腦子不那麼清楚,衝上去能吃飽,衝進濟寧城去,就能肆意快活,很多人呼吸變得粗重,眼睛也都紅了,還有人大聲嚎叫,好像野獸一般。
“攻城,攻城!”雜七雜八的呼喊響起,最前面扛着攻城器械的那些老弱忍不住哭喊,可他們不得不向前走去,因爲不動,就會被後面刺殺,後面那些準備攻城的也不得不抓緊向前,因爲他們不動,後面有更長的竹槍等着他們。
剛剛退縮回來的人『潮』又向前涌動,第一波加快,第二波也跟着加快,葛田豐所在的隊列也開始向前滾動。
葛田豐和身邊的人已經忘了自己攻城時候是何等絕望,局面是何等的兇險,反覺得驅趕前面那些人前行是快意無比的勾當,特別是這夥人剛纔把自家擠到後面,害自己沒吃到餅子,還因此被抓到前面送死,現在輪到他們了!
這次和填河的時候不同,上一次是知道擋不住,城頭『射』下的弓箭和從城內拋出來的土球很快就是停住,可這一次才走近了,土球就呼嘯着砸了出來,而且頻次大大增加,每一發落地,都是死傷一片,舉着攻城器械的老弱那裡受得了這個,立刻就是丟下東西轉身就逃,隨即被身後的人堵住,毫不留情的刺死幾個之後,又只能回頭撿起。
等跨過填平的護城河之後,連第二隊準備攀爬攻城的人都頂不住了,可他們同樣沒辦法後退,在他們的身後,同樣有削尖的竹槍木槍『逼』迫。
人『潮』撲向城牆的勢頭稍有停滯,可絲毫不見畏縮,不管是城內拋出的土球,又或是弓箭,都做不到時刻不停,這間隙就是突進的空當。
踩踏着一具具屍體,痛哭流涕,叫罵呼喊,流民們還是突進到了城下,土包沙袋被一包包丟下。
按照出發前的吩咐,後面拿着四尺木槍的人羣不斷督促着前隊的動作,讓他們搭起一個稍微像樣的土堆,不然那些器械沒辦法堆上,在出發前有人和他們講,如果不做這些,那麼上城的希望就會少一分,活命的把握就會更少。
在城牆下堆砌土包沙袋的時候,城牆垛口處,滾木礌石雨點一般的砸下,下面的流民頭破血流直接倒斃,有人想跑卻立刻被戳死刺死,連帶着使用四尺木槍的第二隊也被波及砸傷,可他們身後同樣有『逼』迫,根本不敢退步。
雲梯被架起,在下面甚至還搭起了遮擋的木棚,多少能擋住上面的攻擊,看到這一幕,流民們都禁不住興奮起來,只要攀爬上去,就能進城,就能快活,就能脫離苦海,而且看着雲梯搭在城頭,下面又有遮擋,這把握實在是不小。
從流民大隊又有命令傳來,層層傳遞,不斷有人吆喝出聲,『逼』迫着人向上攀爬。
最前面一個揹着木槍,手裡拿着塊算是盾牌的木板舉着,開始上了梯子,後面的人次第爬上。
城頭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怎地,一時間沒有反應,幾十架雲梯架起,流民開始吆喝着向上攀爬,看着上雲梯的人越來越多,後面督戰圍觀的流民們爆發出一陣興奮的歡呼,有人甚至摩拳擦掌準備上前了。
葛田豐也擡頭看着,心想如果這時候用滾木礌石砸下來,一定可以殺傷不少人,爲什麼停住了,人繼續攀爬,最先一個距離垛口看着不遠了,葛田豐這一隊興奮異常,已經有人向前,讓更多的人向上,葛田豐卻不敢動了。
濟寧城頭垛口終於有了動靜,有人用木叉架起雲梯前端向外推,有幾架雲梯猝不及防,直接被推倒,上面十幾個人慘叫着和雲梯一起翻到,他們下面又有不少人躲避不及,被結結實實砸到,死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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