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親愛的坎帕爾伯爵閣下,沒想到您不但是一個急性子的,還是如此幽默。嗯,我開始喜歡您了,真心的喜歡了。”
就在坎帕爾暗自思量之際,從開始就東拉西扯的蘇默,忽然難得做出一副認真的口氣,喜笑顏開的對坎帕爾說道。
只是這種轉變落在坎帕爾眼中,不但沒有讓他歡喜,反而是心中猛然一驚,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升起。
“蘇公子,恕我冒昧,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坎帕爾臉上強擠出幾分笑容,緊緊盯着蘇默說道。
蘇默就嘆口氣,搖頭道:“您看,您這還要否認的話,我實在很難跟您愉快的玩耍下去了。說起來,我原本是真心想跟您做好盆友來着。”
坎帕爾臉色變得古怪起來,好盆友?算了,這個不說了,提起來全是淚啊。可是玩耍……,我去,這麼嚴肅的談判,你這混蛋居然只當是玩耍?這實在太……嗯?等等!
坎帕爾正腹誹着,猛然間一道靈光閃過心頭,瞬間捕捉到了重點。原本!他說的原本是什麼意思?那是不是說現在決定不做朋友了,要準備翻臉了?可這是爲什麼,他知道了什麼?那個胖子,他究竟說了什麼?
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坎帕爾腦子便頓時轉過了不知千百萬圈兒,霍然擡頭看向蘇默,臉上已是變了顏色。
“百人騎隊,呵呵,好大的陣仗啊。我本還以爲這是來運送贖金的,而坎帕爾大人只是跟我玩幽默、開玩笑呢。原來竟然不是,竟然不是!那麼,這是你們選擇了開戰嗎?好,好得很!當老子怕你們不成?胖啊,抄傢伙,開片兒!”
果然,蘇默一點也沒讓坎帕爾失望,原先滿臉的笑容轉瞬間,便化爲一片森寒。先還是冷笑着說了幾句,然而待到最後,似是越說越氣,忽的跳起身來,張口就是開片兒。
這尼瑪屬狗臉的嗎,說翻就翻啊。坎帕爾不由的又是苦笑又是震驚。談判談判,談不攏大家再議就是,哪有這樣的,一言不合就開片兒啊。
呃,等等,這個開片兒……是幾個意思?坎帕爾表示漢語言博大精深,實在理解不能啊。
可他不懂有懂的啊。胖爺在偵查到這幫人後面還跟着一個百人騎隊後,早就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了。此時聽的少爺怒喝,登時大喜過望,連後面的話都沒等聽完,就已經飛身就撲了出去。
可正是如此,待到撲出一半了,蘇少爺那最後一句喝也終於落到了耳中。
開片兒?嗯,開戰砍他大爺的,這意思自己領會的沒錯。可你妹的,意思是沒錯兒,但你一個讀聖賢書的儒門子弟,忽然爆出這種咱們江湖上的黑話切口,這尼瑪是幾個意思?
胖爺撲到一半的身子晃了晃,好懸沒一跟頭栽倒咯。總算是他跟在少爺身邊時間不短了,久經薰陶之下,算是有了些抵抗力了,這纔沒最終出醜,只是這心裡頭那股憋悶勁兒就別提了。
都是這幫孫子害的,要不是他們不肯老老實實交贖金,少爺哪會發火?少爺要是不發火,胖爺怎麼會差點出這麼大糗?都是你們,該死的羅剎狗!
胖爺怒了,胖爺這一怒,坎帕爾一行算是遭了大罪了。七八個護衛而已,算毛球啊。胖爺面對着五六十人時,也是縱橫捭闔、無人可擋呢。
“唉喲!”
“哎呀!”
“怎麼……”
“快住手!不要!”坎帕爾臉色大變,慌不迭的翻身爬起來,大聲叫喊道。只是等他喊聲出口,七八個手下早已哀叫連天的在地上躺到了一片了。唯有約瑟夫緊張的護在他身邊,但從他微微顫抖的肩膀上,便知道這個上等兵此刻是何等的恐懼。
胖爺一臉殺氣的轉過頭來,冰冷的眸子漠然的看向兩人,嘴角咧出個猙獰的笑容,慢慢靠了過來。“嘿嘿,不要?你喊啊,繼續喊啊,你就是喊破喉嚨……呃,呸呸呸!我呸!”
胖爺入戲太深,臺詞兒下意識就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兒才猛然省悟不對勁兒,不由的連聲呸了起來。
蘇默笑的直打跌兒,肚子都要笑破了。坎帕爾卻是沒那心思分辨那話中的歧義,連退幾步轉頭向大笑的蘇默怒道:“蘇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們還講不講規矩了!”
哦,講規矩?蘇默不笑了,一邊安撫着躁動的湯圓,一邊直起身衝着胖子擺了擺手。歪肩斜眼的看着坎帕爾,不屑道:“講規矩?我倒是想和你們講規矩來着。可是我跟你們講規矩,你們卻要跟我將拳頭啊。那好啊,講拳頭便講拳頭好了,反正我無所謂的。可怎麼我跟你們講拳頭了,你這又要跟我講規矩了?尊貴的伯爵閣下,能說說這是怎麼個意思不?”
坎帕爾眼中羞憤之色一閃而逝,昂頭強辯道:“蘇公子好沒來由。本伯爵這不正在跟公子好言商談嗎,何來的不講規矩一說。”
蘇默哈的一聲冷笑,忽然猛的臉一沉,跳腳大罵道:“我去你大爺的坎帕爾,你當老子是白癡嗎?你這裡跟老子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後面卻埋伏着一整隊騎兵,你大爺的這是講規矩?我規矩你大爺!規矩你一臉啊!想偷襲老子,來啊,大家一拍兩散,看誰怕誰!二哥!”
“在!”他轉頭大喝一聲,身後魏二哥大聲應是。蘇默冷然道:“立即給我宰了那個什麼狗屁的吉里耶夫!”
“喏!”魏二哥高聲應了,隨即兩眼猛然一瞪,鏘的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刀,揮刀便要砍向吉里耶夫。
“不要!誤會!那是來送贖金的!”坎帕爾這下子差點沒嚇掉了魂兒,大叫不要之餘,猛然靈光一閃,終於說出了最正確的答案。
“等下!”蘇默眼睛一亮,緊接着擡手喊停。
嗚——!
魏二的大刀將將在吉里耶夫脖頸上方三寸處,猛然頓住。凌厲的刀風,甚至已經讓吉里耶夫的脖頸處的皮膚,壓迫的沁出細微的血痕。
可憐的吉里耶夫,從被俘到現在,又是驚又是嚇的,再加上之前那陣子半空被凍了個半死,這下子直接兩眼一翻,頓時昏死過去。隨着昏死,一股子臊氣同時悄然飄了出來。
嚇尿了,真的是嚇尿了。那忽然變得溼噠噠的褲腿兒,還有隨之在地上蔓延的淡黃色液體赫然入目。
蘇默偷眼看向魏二哥,悄悄的挑起個大拇指。間不容髮之際,能將刀勢控制的這般精微,說砍就砍,說停就停。砍時如泰山壓頂、凌厲絕倫;停時卻如罷海凝光、紋絲不動,這份掌控力,絕了!果然是高手啊。
魏二哥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回了蘇默一個眼神,也是暗暗得意。兩下里配合默契,這齣戲,完美!
坎帕爾卻是腿一軟,趔趄了下好懸沒一屁股坐倒。幸虧旁邊約瑟夫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他。只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臉上青白不定的,渾身都在瑟瑟的抖着。
“好險,好險……”坎帕爾低聲嘟囔着,使勁晃了晃頭,好歹穩住了心神。再看向蘇默時的眼神兒,已是驚怒交集,同時帶着幾分無奈和憋屈。
這小王八蛋,尼瑪絕對是張狗臉啊。這說翻就翻,他剛纔是真的要殺死吉里耶夫,真個敢一拍兩散啊。不都說東方大明之人,最是講究個仁恕之道,最是講究含蓄嗎?怎麼在眼前這傢伙身上,竟是半點影子也不見呢?
什麼含蓄,什麼仁恕,這尼瑪完全就是一個土匪啊有木有。坎帕爾覺得自己之前對於大明的印象徹底被推翻了。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被騙了,被那幾個曾教導自己大明文化的漢人給忽悠了。
罷了罷了,這次看來只能認栽了。否則再這麼繼續下去,別說贖人了,怕是自己都要搭進去了。至於說回去後,因此會被伊諾藉口追究,這會兒也是顧不上了。尼瑪,連命都要丟了,哪還顧得上其他啊。
“蘇公子,誤會,真的是誤會了。後面的百人騎隊,可不正是來送贖金的嗎。只不過談判談判,大抵都是想要省一些是一些,這般心思,想必公子也是能體諒的吧。”
沒辦法,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坎帕爾咬着牙低下頭,努力平抑着心中的恥辱,用最謙恭的語氣對蘇默說道。
蘇默哈哈大笑,上前隨意撥開欲要阻攔的約瑟夫,一把抓住坎帕爾的手臂。
坎帕爾大驚,猛擡頭看向蘇默,卻見蘇默此刻臉上哪還有半分之前的憤怒,代之而起的滿滿的都是熱情洋溢,另一手使勁的拍着自己的肩膀大笑道:“我就說嘛,老坎啊,你這人太幽默,太幽默了。這玩笑開的,簡直都快趕上我了。果然咱倆很像,相信我們一定會成爲好盆友的,一定會。哇哈哈哈……”
坎帕爾一時間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期期艾艾的竟無言以對。只是心中的驚懼憋屈,卻是如同大海潮汐一般,退下去漲上來,漲上來退下去,怎麼一個複雜二字說的。
“來來來,坐,坐下說話,看你這客氣的。”正神思恍惚着,冷不防一個身子趔趄了下,早被蘇默一把按坐在身旁。眼角似有白光一閃,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一大片雪白頓時映入眼簾。雪白前方,忽然動了一下,隨即眼簾中便迎上了一對兇漠中帶着好奇的大眼睛。
這是……
坎帕爾忽然覺得自己胸腔中的心臟漏跳了一拍,若不是剛剛的驚嚇使得體力不濟,怕是此刻當場就要跳了起來。
那隻兇獸!這是那隻兇獸。自己竟然坐在了它身邊,這這……坎帕爾只覺得一股冷氣自脊樑骨後升起來,霎時間便竄上了腦門。與此同時,還有種說不出的不祥之感伴隨而來,直覺中,似乎即將有什麼不好的事兒要發生了。
“老坎啊。”耳邊傳來蘇默親切熱情的呼聲,雖然這個稱呼讓坎帕爾每每有種抓狂的衝動,但他卻從始至終不曾有絲毫表露。起初是懶得計較,現在卻是不敢計較了。
“既然你說那百人騎隊是來送贖金的,那麼……,你看,大家都挺忙的,時間挺緊的。要不,你找個人過去通知下,咱這就開始成不?”視線中,蘇默笑眯眯的說着,兩隻眼睛閃亮閃亮的。
坎帕爾忽然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他似乎看到了那眼睛中,忽然有兩隻小手伸了出來,抓啊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