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城城門大開,蘇默帶着一衆人於城外兩裡處相迎。迎誰?不是別個,正是蒙古七臺吉阿爾博羅特也。
新城至今算是初步建設好了,有着常家召集來的西北商隊,還有從京都源源不斷而來的商隊,鄂爾多斯已經開始漸漸的行使起榷市的功能,爲一些離得近的部落進行貿易。
城中此時的建築還在繼續建設中,現在卻大多都是些帳篷和簡易木屋代替,但這並不影響雙方貿易的熱情。相信隨着時間的慢慢推移,這種貿易熱度必將持續增高,最終成爲一個真正的大型繁茂交易所。
阿爾博羅特接到了蘇默的書信後,足足沉默了半刻鐘,才傳下命令拔營出發。作爲盟約的另一方,他必須要去檢視一番,這卻是題中應有之義。
浩齊特部已經在路上了,阿爾博羅特估摸着將會差不多和他前後腳抵達。不過這沒關係,正好他可以親自在場看着這場表演開幕。
是的,就是表演。浩齊特部那邊早得了他的密令,此番過來乃是喬裝改扮,以馬匪的面目出現。這麼忽然涌出的一股足足五千人的馬匪,想必定能給蘇默和明人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你說什麼?草原上沒有這麼一支人馬?哈,誰知道呢?草原之大,便是身爲蒙古族的人都不敢說全知全能,誰能說得準沒聽說過的就是沒有?
漠南三大馬匪兇名赫赫,號稱最大的馬匪組織,但那只是他們太過張揚而已。但是漢家不也有句話嗎,叫咬人的狗不叫。同理,草原上真正厲害的馬匪,其實也是一樣,他們從不揚名,但凡遇到過的打劫目標都全死了,所以忽然出現這麼一支龐大的馬匪,又有什麼可懷疑的呢?
再說了,漠南是三大馬匪名號響亮,可不還有漠北嗎。相比於漠南,漠北那邊纔是真正的大漠,那裡纔是真正悍匪出沒的地域。鄂爾多斯的繁華富有,早已經牧民們傳的沸沸揚揚,由此吸引來了漠北的盜匪,這沒毛病啊。
嘿嘿,五千鐵騎啊,看你蘇默這會兒還怎麼玩花樣?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枉然。阿爾博羅特似乎已經看到了整個鄂爾多斯城,在無數的鐵騎下嚎哭哀泣的畫面。
至於他也在城裡的問題,很簡單啊,他可是蒙古的七臺吉啊,他有的是藉口先一步離去。比如去找援軍什麼的,畢竟這裡是草原不是嗎?作爲主人,在遇上盜匪的時候,他當然要負全責了。立即去召集援軍來剿滅匪幫,那是義不容辭、當仁不讓的!
而更早些時候他向王庭那邊要求的隊伍,想來也該是差不多到了,正好與此時的步驟不謀而合、無縫對接。
當然了,這個援軍是不是真要發揮作用,又將會在什麼時候發揮作用,那就有待商榷了。如果“馬匪們”一切順利,援軍自然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能表示遺憾了;
而如果一旦有了萬一的意外,馬匪們失敗了,那援軍便會頃刻而至,以無敵的姿態闖入進去,將所有敵人全部掃滅。然後正好藉助大勝之威,順勢接過整個鄂爾多斯城的掌控權……
當然,即便是第一種情況,援軍也會在匆匆趕到後,立即積極追擊賊人,誓要掃平賊人爲新城報仇。同時也會主動投入軍力、人力,幫助一切重建工作。而那時剛剛遭到洗劫,已經毫無反抗之力的城中,自然必須一切都要仰援軍的鼻息了。否則一旦惹惱了援軍,人家甩手走了,馬匪再來個回馬槍,城裡還不得哭死?
所以,無論結果是什麼,鄂爾多斯城,已然是妥妥的了。唔,完美!這纔是完美的結局。有了這麼一個完美的答卷,相信到時候交到達延汗面前時,有些事便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展開了。
至於說會不會有意外?不,不會的。都安排到這個程度了,除非對方真的是神,不然就絕不會有什麼意外。即便真的有……不,不會的!阿爾博羅特趕緊將這個念頭拋出去,不到萬不得已的情形下,他是絕不想動用那一招的。因爲那一招一旦用了,他便再沒有任何希望可言,即便是贏了也等若是輸了……
長生天庇佑,自己可是真真的黃金家族血脈,是受長生天獨寵的寵兒,那個後手僅僅只是後手,是絕對用不到的。對,用不到!一切都在掌握中,自己何必嚇唬自己,空白製造些緊張氣氛。
他輕輕圩口氣,下意識的轉頭望了遠方一眼,這才重新收拾心情,臉上又復掛上招牌式的青雉笑容,一如那個青澀的鄰家大男孩。
前方高大的城牆已經能看到大致的輪廓了,那巨大的影子,倒映在瞳子裡時,阿爾博羅特眼中不覺閃過一抹陰翳和悚然。不管怎麼說,這新城還真讓他給建起來了,在短短的月餘之內,這從哪方面來說,都不得不承認,那的確是個奇蹟。
奇蹟之城,果然名不虛傳。
“主上,你看。”身邊一個親衛忽然低聲驚呼起來。
阿爾博羅特一怔,順着親衛的指向看去,下一刻不由的也是悚然一驚,心中再一次的起了震駭的感覺。
就在沿着新城wài wéi五里開始,隨着隊伍不斷的前進,忽然錯落有致的顯現出一座座高塔似的建築。
這些塔每三個組成一組,成三角形排列。塔高足足十餘米高,上下平整光滑,除了下面一個進出的小門外,唯有最上方以開放式的平臺爲頂。最後在最上方,則是搭出個草木結構的棚頂,外面顯然覆以皮革,有着防雨放火的功能。
這樣的塔,一路行來,時不時的便能看到一組,前後左右都大概間距在裡許左右,最終繞着整個新城圍成一個隱形的大圈兒。而鄂爾多斯城,便是這個圈中最中心的一點。
“嘶,這是……”阿爾博羅特眼眸緊縮,如同針尖一般,心下忽如驚濤駭浪也似,原先的篤定,這一刻再也無法保持。
這分明是碉堡羣的另一種形式。在更西北的那邊,昔日大宋之時,宋朝爲了抵抗其時的西夏,就曾以碉堡羣的方式阻敵,取得了莫大的成效。
而相對那些堡壘而言,眼前這種三個一組的塔型堡壘,顯然更加犀利。不但可以有效遲滯騎兵的衝鋒,也能有效的打擊下方經過的騎隊。
每座堡壘最上方的平臺,必然是佈置了強力的弓箭手。而三座堡壘的三角形排列方式,更是形成了一個簡易的閉環式防禦,可以互相兼顧對方的死角,最大限度的保證彼此的安全性。
一旦有敵人襲來,單隻這些wài wéi的堡壘,就能進犯之敵頭疼死,怕是不知要扔下多少屍體,才能一點點打通通向鄂爾多斯城的通道。
而這種堡壘唯一的缺點,大概就只有每座塔能安置的人手肯定不會太多,配置的物資也有限。一旦來敵豁出去先拔出這些堡壘,必然堅持不了多久。
而且,那下面進出的門戶也是一個破綻。即便是有人把守,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人力終有盡時,只要派人輪流不計損失的攻打,被攻破就是遲早的事兒。而一旦被人攻入進去,那身處塔內那點人手,就再也形不成威脅,只能成爲甕中之鱉。到那時,這種防禦塔,也就自然而言廢了。
想到這裡,阿爾博羅特不由的長長鬆了口氣兒。看來那神奇公子終歸也還只是個人,並不是真的神。是人就總有破綻,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和弱點。
這種防禦塔看似犀利,不過也就是多費點事兒而已,花哨多過實用。也得虧他有那種快速築城之法,這纔可以這般揮霍無度。不然的話,單就築起這些個堡壘,怕就得到遠大於付出,得不償失吧。
他眼底閃過一抹不屑,剛纔還爲浩齊特部擔憂,只怕在這種密集陰毒的打擊下,五千浩齊特部恐怕至少要付出一半以上的人,纔有可能通過。而那也僅只是有可能,並且那樣的話,剩下的人也會士氣低落,十成戰力倒是連三成都難以發揮出來,屆時,誰勝誰負就難說了。
可現在想來,卻是自己多慮了。以方纔自己的推演,找準一個方向,最多一千人,就完全可以拔掉這些釘子。畢竟,這些堡壘都是死物,並不會跑開或者聚攏過來。如此拔掉一個是一個,把近處的清理掉後,遠些的便只能眼睜睜看着,連支援都不敢。否則的話,以其中囤積的兵力,根本不夠隨便一個千人隊吃的。
這一波,穩了!
他放下了心,重新燃起鬥志,目光望向前方,臉上忽然露出笑容來。那裡,蘇默正一臉得意的催馬迎來,顯然,他對接下來的大難臨頭,根本毫無所知啊。
“啊哈哈,小弟,你終於來了。快來看看,姐夫我的手段如何?是不是很震驚,感覺到自己和姐夫之間巨大的差距了?”
一張嘴,阿爾博羅特的笑容就頓時消失的乾乾淨淨,猛然陰沉了下來。這個混蛋,又來佔自己便宜!而且聽聽那都說的什麼話,這尼瑪嘚瑟的,你特麼要不要上天啊?我震驚?還和你巨大的差距?我震驚你一臉,差距你大爺啊!你特麼能要點碧蓮不?
阿爾博羅特只覺一股火蹭蹭蹭直往上衝,有種狠狠給那張可惡的臉踩在腳下狠狠摩擦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