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船艙裡,簡單和野人幫兄弟認識了一下後,張玉衝野哥一抱拳道:“野哥,咱們這是要到哪裡去剿殺倭賊?”
“八仙桌子。”
“八仙桌子?”
“對!莫非你對八仙桌子一帶比較熟悉?”
“不熟悉。”張玉一搖頭道,“八仙桌子倒是聽說過,好像跟傳說中的八仙有關,兄弟只是道聽途說地知道八仙桌子在薊州境內,再具體兄弟就不太清楚了。”
“八仙桌子的確是因八仙得名,相傳八仙雲遊東海回來的路上,忽見眼下山峰林立,雲霧渺渺,八仙興趣大發,經呂洞賓提議,決定到人間看看。八仙按住雲頭,來到一片四面環山的地方,腳踏綠草,環顧四周山景,心曠神怡,讚不絕口,由於景色太美了,所以八仙不知不覺便玩到了日落偏西……”
野哥向四下看了一眼,見艙內的兄弟都緊盯着自己聽故事,於是便繼續講道:“當時八仙覺得腹內空空,口中乏味,於是八仙便在鐵柺李的提議下用飯,於是八仙就動手採集山中奇珍野味搞了一個非常不錯的野炊,因爲沒有餐桌,所以何仙姑便將手中花籃拋出,在念了一通咒語後,花籃竟然裝了一塊月宮的石桌放在八仙中間……”
“後來呢?”有一個只有十五六歲叫小五的野人幫兄弟不覺問道。
野哥非常和善地看了那位小兄弟一眼,笑着繼續講道:“後來八仙爲了紀念那次讓人回味無窮的野炊,就決定把石桌留在野炊地點。”
“八仙桌子山就是被八仙留下的那個月宮石桌嗎?”小五睜大眼睛盯着野哥問道。
野哥見小五明亮的眼睛,想到即將到來的肯定會慘烈無比的與倭賊之戰,不覺有些後悔沒有阻止住小五主動請纓的行爲,野哥走到小五的身邊坐下來拍了拍小五的肩膀說道:“對,咱們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被八仙留下來的月宮石桌——八仙桌子山。”
就在別人還沉浸在八仙桌子的美麗傳說中時,張玉則若有所思地問道:“倭賊大約有多少人?”
野哥見張玉如此快就回到正題上來,於是就暗暗挑大拇指,時刻不偏離軍事行動主線,這小子果然是個當將軍的料。野哥非常讚許地給了張玉一個微笑道:“今日我們抓到的那個倭賊只在天津一帶活動的一個小賊,好多信息也都是他與別的倭賊聊天時瞭解到的,確切說,我們並沒有倭賊的具體信息。”
“天津是什麼地方?”
靠,哥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天津是朱棣當了皇帝后才改的名字,現在朱棣跟朱允炆還沒有開戰,張玉當然不會知道了,而且,據歷史記載,張玉未等朱棣坐上皇帝就提前戰死,所以,如果歷史不會發生什麼重大烏龍事件的話,張玉這輩子肯定不會知道天津這個地名了。
當然,這種超前的事是不能給張玉解釋的,即使解釋,其實也是解釋不清楚的,因爲,你總不能告訴張玉,再過幾年他們的皇帝老子要換成燕王朱棣,而且他的血將是鋪平朱棣登基之路最有價值的那抹紅,至於朱棣登基後將海津改名天津,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所以野哥聽張玉問天津是什麼地方時只好裝傻道:“哥有說天津嗎?兄弟你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剛纔哥說的明明是海津,你怎麼可能會聽成天津呢?”
張玉被野哥這一反問,還真以爲自己聽錯了,於是便不好意思笑道:“可能是兄弟們划船的聲音太大了,我沒聽清楚,海津這地方我知道,是北方很著名的運河碼頭,商業繁華,人員的流動性也大,可謂是一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只是不知道野哥對整盤追擊計劃有何打算?”
野哥盯着張玉的眼睛,非常認真地問道:“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是好?”
“兄弟覺得咱們貿然就往羣峰林立,森林密佈的八仙桌子一帶去尋訪倭賊的話,怕是一個月兩個月也未必能找到倭賊的蹤跡。我想,咱們還是應該先到海津打探清楚倭賊的具體情況,包括他們有多少人,具體藏身地點在何處等等一切對我們有利的信息,能智取就絕不力擒。”
“好!好個能能智取絕不力擒!”野哥道了聲好後繼續問道,“你且說具體些。”
“兄弟以爲,既然咱們抓到的那個倭賊在海津一帶活動,那麼海津肯定有倭賊的藏身之所,只要找到倭賊的藏身之所,再抓上一兩個活口,我們就一定能找到有關倭賊頭目的重要線索,有些遺憾的是,野哥好像沒有把抓到的那個倭賊給帶上,不然的話,事情應該好辦得多。”
“兄弟所言極是,其實我也很想帶那倭賊一起來海津,只可惜他已經咬舌自盡了。”
“這樣就難辦了,不過,倭賊畢竟跟我土生土長的大明百姓不同,他們說話以及神態與我們應該還是有區別的,如果咱們全都扮作平民或商人模樣在海津尋訪的話,也許可以發現他們的蹤跡。”
“張兄果然非同凡人,相信日後擇得明主,一定能夠飛黃騰達。”野哥衝張玉一抱拳道,“其實服裝我已經預備下了,咱們一行三十一人,可以分別扮作商人、掌櫃、小童以及夥計,在海津上岸後,大家分頭行動,如果發現可疑目標,立即鎖定,但不要打草驚蛇,待我們商議之後,再決定如何行動。”
“這樣甚好。”張玉往船艙外往瞭望,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於是就說道,“現在咱們離開滄州城已經有七八十十里路了,距離海津大約還有一百多裡的水路,不如咱們就在此把衣服換了,野哥你就打扮成採購的商賈,兄弟不才就給你扮個手下怎麼樣?”
“那好,哥就充當一下老闆吧,到海津後你們就叫我葉少爺得了,你委屈一下扮做掌櫃,我看小五挺機靈的,就讓小五扮作哥的書童算了。”
“好。就這麼定了。”
……
一船三十一人,趁着黑黢黢的夜色換罷衣服,每一個人也都藏好了兵刃,依然輪流倒班划船,閒着的兄弟則在船艙中一邊喝酒一邊閒聊。
野哥拿了一壺酒,一個人坐在船尾上,一邊喝着酒一邊聽着船槳嘩嘩地打水聲,沒有風,兩岸的村莊以及起伏的山影樹影慢慢被拋在身後,夜空深邃而又遼遠,野哥回憶着自己的穿越之行,突然就想起了遠在二十一世紀的父母親人,想起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曾經的美好歲月,頓時一片悵惘:
濁酒穿腸過,刀劍入夢來。親恩渺何處?遠在蒼穹外。
“野哥,想家了?”張玉提着一罈酒走到船尾,見野哥有些黯然地遙望蒼穹飲酒賦詩,心中突然一顫,沒想到倜儻似唐寅般風流的江湖Lang子,英武如關羽般威猛的錚錚鐵漢,竟然還有如此黯傷的溫婉一面。
“啊,張玉兄弟,坐。”野哥微微一笑,一下子把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
“野哥,你剛纔那詩很有些悲愴的味道,聽絃音伯父伯母——”張玉望着野哥,並沒有把話說完。
“啊,讓兄弟見笑了,我其實打小就是一個孤兒,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父母是否健在,剛纔只不過是強作風騷,實在是貽笑大方,來!喝酒!”
“初識你時看你沒一句正經,完全是一副痞子模樣,但是經過今日的這許多事,你義贈易筋經,力戰倭賊,主動請纓涉險救婉兒、尋解藥,兄弟才真正瞭解到野哥痞子的外表現原來竟然隱藏着一顆古道心腸、俠肝義膽的心。尤其是看到你剛纔黯然神傷的模樣,不覺讓兄弟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再聽野哥說自己是孤兒,更加讓兄弟感同身受,爲我們有着相似的過去,爲我們沒有隨波逐流自暴自棄,爲我們同有一腔激情燃燒的熱血,來——咱們幹!”
“好,幹!”野哥非常豪爽地和張玉碰了下杯問道,“莫非張兄也是孤兒不成?”
“我自幼父母雙亡,於是就到處流Lang,當過乞丐,做過搬運工,而且在好多武林門派都混過飯吃。”
“你哪裡學來的這身武功?”
“我偷學的,我打小就力大無比,看到別人舞刀弄劍,於是就拿着枯樹枝模仿着比劃,在我十一二歲時,天下一下子涌現出許多小門小派,由於缺少人手,所以他們就大量招收弟子,出於學習武功的目的,於是我就參加了好多門派,除學了些亂而雜的武功外,也多少認識一些字,雖然吟詩作賦不行,但是看一些兵法文書之類的書籍還是可以湊合的。”
“那麼,你又是怎樣當上捕快的?”
“就在兩個月前,我所在的河工幫爲了爭奪黃河碼頭的搬運權和鼎力幫血拼,結果戰敗,我們幫主被殺,其餘人則加入了鼎力幫,打小就在幫派中殺來殺去,我真的厭倦了你打我殺毫無意義的爭鬥,於是就不聽以前河工幫兄弟們的勸告,執意離開幫會四處遊蕩,再後來趕上官府徵召見習捕快,於是就憑藉武功和自學的淺薄文字功底當上了滄州縣的見習捕快。”
“張兄以後有何打算?”
“幫你們打完倭寇以後,想要參軍,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行?”
“參軍很難嗎?”
“對於別人好像也不太難,但對於我就不同了,我連官府造冊的戶籍都沒有,所以一般會被認定爲外邦派來軍中臥底的奸細,搞不好還會被負責徵兵的將領以奸細論處。”
“你以前有沒有報名參過軍?”
“還沒有,因爲我看到過一個像我一樣的黑戶流Lang漢被徵兵軍官杖責致死的慘象,所以……至今我還沒敢報過名。”張玉一臉暗淡地河了口酒道,“其實這次報名見習捕快,我是頂替了一個跟我關係很鐵的河工幫已經戰死的兄弟的名姓才得以競聘成功的。”
野哥一聽張玉說他是頂替了別人的名字,心中不覺有些失望,難道這個張玉並不是朱棣手下驍勇善戰的大將張玉?
“原來你不叫張玉,那你的本名叫什麼?”
“其實我很小就在戰中失去了父母,除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姓張之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從小到大,這麼多年隨波逐流,由於所在幫派的不同,也不停的隨意被人稱呼……”張玉一聽野哥問他本名,眼圈不覺有些發紅。
“兄弟,從今以後,你就是張玉,等打完倭賊,我推薦你到燕王手下當差,滿足你當兵的願望。”野哥見張玉一個比自己還要威猛些的大男人竟然黯然落淚,於是便用手使勁拍了拍張玉的肩膀,然後遙望着黑魆魆的河岸邊閃過的山影道,“未來的張將軍,咱們喝酒!今日把酒喝個酣暢,明日遇見倭賊殺個痛快!”
“好!喝酒!殺倭賊!幹!”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