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中愈在大殿上罵過他們尸位素餐,不幹正事,亂出主意之後,關於軍方的事情,他們再也沒有發表過有用的意見,都只是在都督府呈上來的題本上附議,畢竟現在都有亡國的危險,要是再有一些不靠譜的主意拿在朝堂說,會有通敵之嫌的,愛惜羽毛的他們是不會幹這種事情的,言路無罪,因此彈劾只不過是家常便飯,但一直被別人指着鼻子罵,終歸不是好事。
這倒是給建文帝省了不少的事情,不必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諮詢他們的意見,把時間都耽誤在說服上面,但是事實上,這也是有大問題的,因爲建文帝比他們更加的不懂軍事,也沒有上過戰場,光靠那一點想像能做什麼,難道去瞎指揮。
“衆位愛卿,想必剛剛的加急奏報都看清楚了吧,有什麼想說的沒有,大家暢所欲言,朕也需要解決之法,而不是推諉與胡說大話?”
朱允炆掃視了眼前的衆位大臣一番,將他們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自己這下了記猛藥,總得弄出點東西來,不然這朝堂哪裡還是說話的地方。
堂中諸人並沒有發言,這個事情確實出乎他們的意料,想不到,徐州居然沒有擋住他的腳步,徐輝祖,盛鏞的大軍居然被後隊牽制在山東德州濟南一帶,偏偏就讓朱棣竄到了徐州,都有進逼安微,江蘇的態勢了。
這讓他們很是心驚,似乎都被朱棣人馬的驍勇善戰嚇到了,當然,他們甚至想到過,運氣,是的,天老爺在保護朱棣,這種想法也在他們的腦袋中浮現過,他們都有些忘記了,自己這樣的想法有些不看好朱允炆的意思。
“怎麼,都不願意說,諸位是已經放棄朕了嗎,還是說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迎立新君,另立朝廷,做那從龍之臣了?”
建文帝有些不悅,臉色也有些深沉,這話有些誅心了,本來朱允炆在他們眼中就是仁君的代名詞,不應該用這樣的語氣和諸位說話,這讓在座的諸人有些詫異,這是這段時間陛下第幾次發火了,似乎不太妙啊,不過大家都不做聲,把他一個人晾在一邊,他發火也是理所應當的。
堂中的衆人趕忙跪下,大聲呼喊道:“臣等不敢,還望陛下寬心。”
在規則範圍內,大家都不會有事,可是如今是朝廷在講規矩,燕逆已經不在乎了,那該怎麼辦呢,朱允炆心亂如麻,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剛登基時的雄心壯志,也沒有了那時的熱血,他現在想的,無非是怎樣平叛,保住自己的江山,將這皇爺爺留下的江山緊緊地握在自己手裡。
“罷了,罷了,都起來吧,朕只是問問你們有什麼看法,你們都不做聲,難道讓你們開口就這麼難嗎?你們都是朕的肱骨之臣,連你們都不願意幫朕,那,朕該找誰來討論這國家大事?”
衆人起來後依然回位做好,似乎是這樣的氣氛並不好,兵部尚書齊泰說道:“陛下,還望寬心。據臣所知,燕軍主力已經南下,從北平燕王封地,到他沿線佔領的城市,燕王都已經讓文官儘快接受,百姓的田賦稅糧也都被徵做軍糧,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臣還聽說,只要是燕軍沒有進攻過的城市,衛所將領和督撫司下屬皆有觀望之意,怕是想等陛下和四王爺分出勝負,再做打算。
所以,臣懇請陛下,儘快下達罪己詔,昭告天下,向皇天后土,祖宗宗廟,黎民百姓言罪,祈求他們原諒,然後再謀求他事。”
他跪在哪裡,這時已經感覺到芒刺在背,身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似乎很是奇怪爲什麼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齊泰也能感受到,御座之上,一雙眼睛正在盯着自己,那目光灼灼,似乎要把自己給烤掉吃了。
齊泰知道,今天的朝堂奏對並不會太平,他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所以提出這個問題,也是問心無愧,雖說,衆多的眼睛在盯着他,除了剛開始有一點不適之後,他已經調整過來了,畢竟,這些話,他不說,恐怕也有人想說了,也沒有人敢說了。
似乎又過了許久,屋子裡終於有了些許聲音。
“你的意思是,朕,做錯了?”
做錯了這幾個字咬的特別重,衆人聽了心裡咯噔一聲,看來不妙,這是說道陛下的痛處了,齊大人今天是怎麼回事呢。
齊泰也沒有那麼膽小,擡起頭看着在盛怒邊緣的建文帝,“陛下,有錯沒有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挽回百姓,如何將道義重新搬回到朝廷這邊,臣聽聞,燕逆已經在轄地公開宣稱,陛下並非明主,亦不是天選之子,所以上天才讓他起兵,另立朝廷,難道陛下想讓這些話都成爲真的嗎?況且,向皇天后土,祖宗宗廟告罪,也不是丟人的事情,若是因此,而讓百姓重拾對朝廷的信心,不是挺好的嗎?”
沉默,安靜,在這君與臣之間發生的次數越來越多,並不是有什麼不可以的事情,只是現在讓建文帝下罪己詔,就意味着承認之前錯了,朱允炆還在考慮,或者說之前的事情,除了會在史書上記載一筆以外,這裡不會再有人提起,不是爲了掩蓋錯誤,只是因爲這些人都有責任,提起了之後無非會讓大家多一些間隙以外,不會有任何的幫助,況且一味的追究錯誤也不會改變什麼,既然如此,那就放過去吧,大家心裡都安穩。
“陛下,齊泰大人之言是目前解決辦法,挽回民衆信心的最好的方式,陛下自認其罪,自罰以謝天下,可安民心,可壯軍心,可救江山社稷,還請陛下應允。”黃子澄跪下,說的是潸然淚下,是的,這位老臣,是真正的心酸,與皇帝共同參與了朝政四年多,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所以他也累了。
建文皇帝和齊泰看了他一眼,眼裡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