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章

“鄭夫人太客氣了,那日,我只是向萬歲爺說了幾句真話而已。”

抱虛觀後院的茶亭中,靜照道長看着鄭海珠主僕帶來的禮物,面色和柔地應酬着。

鄭海珠緩緩道:“真話纔是救命的要緊話。萬歲爺雖然聖明,道長的一語定音亦不可缺。這幾日正好南邊老家的新布運到,我趕緊讓夥計選出這些厚實的料子,回頭,西北風一刮,正好能用上,道長莫嫌棄。”

靜照微笑着頷首,說了幾句“夫人真是好本事,又會經商,又能給皇子做師傅”之類的恭維之語,目光則落在了女徒弟從花二手中接過的布匹上。

靜照並非第一次看到這種靛藍均勻、質地密實的松江菱格布。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與馬祥麟再度相逢於京城時,小馬將軍常穿的藍袍直裰,就是用這種布做的。

這位靜照道長,便是當初在邱萬樑的匪寨,被馬祥麟用調包之法救下幼子的琥珀姑娘。

琥珀作爲鄭貴妃養在宮外的暗樁,數年前,由崔文升派去水鄉匪寨,幫着馬祥麟一同收拾對鄭貴妃和福王不忠的邱萬樑。

她假作委身之態,成了老邱的三房,生下一個兒子,崔太監勒令她清洗邱的後宅女眷與子嗣時,也要處理掉自己的幼子。

琥珀不忍,所幸得了馬祥麟相助,母子沒有陰陽兩隔。

彼時,琥珀未曾想到,馬將軍回到北京後,會主動尋來,探問她的安危,關心鄭貴妃是否發現她並沒有殺死自己與邱萬樑所生的兒子。

繼而,當聽說琥珀爲了保密,不得不將幼兒寄養在通縣的一戶農家時,馬將軍隨即提出,自己有個親信家丁,因在接敵對戰中丟了一隻臂膀,無法再提槍拼殺,不如讓那本無子女的家丁夫婦替琥珀照顧幼兒。

琥珀殷殷感念的同時,未免生出微妙的遐想。

她暗自揣測,馬將軍莫非是對自己生了愛慕,纔會這般上心照拂。

直到翌年端午,琥珀聽說馬將軍要迎娶張侍郎的千金,心情複雜地向他道賀,不料馬將軍卻忽地卸下盔甲般,雖仍面若冷霜不苟言笑,倒是與琥珀一道,燙了酒來暢飲。

或許因爲酒勁,又或許因爲面對的是一個懷有更深秘辛的聆聽者,穿着松江布袍的馬將軍,說到了鄭海珠。

飲盡兩壺酒、昏沉沉離去的馬將軍,其後再與琥珀照面時,分明流露出酒後失言的隱隱懊悔,琥珀自然更不會再提。

但琥珀,對這姓鄭的女子,沒有敵意。

恰恰相反,從馬將軍的講述裡,琥珀甚至覺得,孤膽冒險的傳奇故事,比有緣無份的風月情愫,更扣人心絃,更能引發她對於一位同性的好奇。

是以,那日從東華門進皇城,從禁衛處得知前頭那被司禮監內侍引領的女講官就是鄭海珠時,琥珀一路遠遠跟着她,直到親歷風波、上前爲她作證。

事後,翊坤宮中,琥珀少不得被鄭貴妃訓斥多事,一旁的崔文升倒是出言勸撫,言道琥珀所爲,正好讓天子認爲,貴妃和方從哲、姚宗文他們,並不像東林黨攻訐的那樣有所勾連,鄭貴妃這才消了怒氣。

此刻,在宜人的秋光中,飲着清甜蓮子羹,聽着鄭海珠漫談各處風物、卻隻字不提馬將軍說過的她的功績,琥珀越發感到,眼前這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言語令人舒服與放鬆。

鄭海珠這一頭,卻已準備開始試探。

她止住了閒聊,拂去了謙遜,擺出一副愛給人作主的模樣,笑道:“道長,我們蘇鬆一帶,也是禮佛尊道的地方,是以初來京城,我便去了什剎海瞅瞅。那裡的廣福觀,聽聞,乃是道錄司在宮外的辦事衙門,周遭整肅清寧,比此地好上太多。道長若想搬去彼處,我可在銀錢與牙人說合上,盡力相助。”

琥珀聞言,對鄭海珠的好印象,仿如清泠香茗之中,忽地落入塵屑,稍稍變味。

漸漸有了名利的女子,果然也與那些男子一樣,自以爲是起來。

琥珀遂淡淡開腔道:“夫人看來,這裡如何不是佳境了?所謂心遠地自偏,任憑觀外紅塵百態,觀內潛心靜修即可。有勞夫人費心,貧道不會搬走。”

鄭海珠作出一怔的神色,旋即爽快地表露歉意:“是我見識鄙陋了,說出這般冒犯之語,請道長原宥。”

她估量着自己在琥珀心裡留了幾分魯直的印象,便起身告辭。

琥珀循禮送到院中,鄭海珠望一眼菜畦方向,見菜農父子還在,便換回憐意誠摯的口吻:“道長,方纔我與那位老哥問了幾句,原來娃兒與我家中小侄一樣,幼年喪母。所幸道長這般仁心。唔,回頭我們鋪子裡還要到貨松江布鞋,娃娃能穿的有不少,我給這孩子送幾雙來。”

琥珀點頭:“替他們多謝夫人費心。”

目送鄭氏主僕遠去後,琥珀走到菜畦附近的耳廊下。

馬祥麟那個叫作齊虎的親信望見人影,忙起身,快步過來。

“齊大哥,那位夫人與你們照過面,說過話?”

“問了幾句,阿勇沒搭理,她也沒惱,挺和氣的。琥珀姑娘,她是誰?”

琥珀頓了頓,輕聲道:“她是馬將軍的密友,當年在匪寨,沒見過我的臉。前幾日她進宮遇上麻煩,我替她解了圍,故而今日,她來送謝禮。”

齊虎道:“哦,如此,原來是少主高看一眼的婦人。”

“嗯,她與馬將軍交情甚厚,定熟悉川蜀口音。她方纔,有沒有問你老家是哪裡的?”

齊虎搖頭:“那倒不曾。”

見琥珀若有所思的樣子,齊虎又補充道:“琥珀姑娘,京城裡天南海北來討生活的人都有,我和我婆娘帶着阿勇時,對街坊也沒瞞過蜀地老家。”

琥珀從短暫的出神裡將自己拔出來,看着不遠處,自己不能相認的骨肉,捺下胸中銳痛,努力用平和的語氣道:“齊大哥說得是,馬將軍相交之人,定也品性純良。她說過兩日給娃兒送幾雙鞋,你們也不必躲閃,免得教她疑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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