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再鏢盜走三王的千里火龍駒,這下兒可捅了馬蜂窩。胡爾卡山氣得怒髮衝冠,急忙率領元兵元將和渾膽太歲羅彪,在後邊緊緊追趕。
田再鏢他們縱有能耐,也不敢戀戰。爲什麼?在人家的管轄之地,他們人單勢孤啊!於是,拼命往連營奔跑。
這真是“越渴越給鹽水喝”。跑來跑去,竟跑到一條溝內。田再鏢一邊向前奔跑,一邊四外踅摸,但見兩旁是陡壁懸崖,令人發-;腳下是盤山小路,坎坷不平。他們又往前跑了一程,剛拐過個山環,突然被一座大山橫住去路。仔細觀瞧,腳底再無道路,已經身逢絕地。田再鏢不敢怠慢,磨頭又往回跑。跑不多時,就見胡不卡山率領親兵,將山口嚴嚴堵死。
這時,公主才知道走錯了道路,他們誤進了牛角山內。這道溝像牛角一樣,只有一個山口,可通溝外。若把山口堵住,哪兒也走不出去。
常茂瞪着雌雄眼,觀察了一番,便對田再鏢與公主說道:“看來,不拼命是不行了。你們夫妻給我觀敵-陣,茂太爺跟他們見個高低!”說罷,就摘下了大槊。
公主一聽,趕緊把他攔住,說道:“等一等!你這樣硬打硬拼,豈不傷了我父女的感情?待我過去,跟爹爹曉說真情。若能將咱們放過,那不更好!”
常茂聽了,直撲棱腦袋:“依我看哪,你白講!現在,你們父女已變成仇敵了。”
銀鈴公主沒聽常茂規勸,催馬來到山口,見元兵元將早已把這幾封嚴。再看爹爹:面沉似水,怒氣衝衝,橫刀立馬,擋住了去路。公主看罷,心如刀絞。她略定心神,策馬來到三王面前,嬌滴滴地說道:“爹爹,不肖的女兒這廂有禮了!”
三王一看,只氣得“哇呀呀”暴叫。他怒聲喝道:“呸!丫頭,老夫算瞎了雙眼,才如此嬌慣於你。鬧了半天,你是這等的無恥之輩。爲了一個漂亮小夥,竟把祖宗、父母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從現在開始,咱父女一刀兩斷。來來來,咱二人分個上下,論個高低!”說罷,催馬舞刀,就下了毒手。
銀鈴公主怎能與她爹還手?只見她一邊躲閃,一邊說道:“爹爹息怒,兒有下情回稟!”
“畜牲,你還有何話講?”
“爹爹,我怎能爲了一個駙馬,就忘掉了列祖列宗和生身父母呢?常言說,‘識時務者爲俊傑’。您看看當今的世道,我四叔元順帝,昏庸無道,已失去民心。咱元朝的江山社稷,已不可挽救了。此乃大勢所趨,您何必執迷不悟呢?前幾年,我姐姐胡爾金花,已與明營大將固大英成親。如今,女兒又嫁給了花槍將田再鏢。只要我姐妹在朱元璋面前多加美言,準能保住父母的性命。女兒所爲,有何過錯?爹爹,駙馬是爲盜馬而來,您就該順水推舟,將千里火龍駒送給他們纔是。”
三王聽罷,只氣得鬚眉皆。他大聲喝斥道:“丫頭,休要胡說!”說罷,掄刀又剁。
公主仍然不敢還手。於是,這爺兒倆一個真打,一個假鬥,便戰在一處。
這時,怒惱了一旁的渾膽太歲羅彪。他心裡合計道,不行!照這樣磨蹭,何時是個了手?若弄不好,那明營細作還許給跑掉啦!想到此處,操起五刃鋒,催開戰馬,加入戰羣,高聲喝喊道:“王駕千歲,把公主交給我吧!”
這陣兒,胡爾卡山正在生氣。他見羅彪趕來,便怒氣衝衝說道:“你給我往死打,打死這個丫頭!”
這個渾膽太歲羅彪,若叫白了,就是“混蛋大歲”。爲什麼?別看他是四十大凡的人了,其實什麼都不懂。人家爺兒倆都捨不得動手,你跑過來,這不是仨鼻子眼兒——多出這口氣嗎?哎,他倒聽話,三王叫他怎麼幹,他就真怎麼幹。只見他掄開五刃鋒,來大戰銀鈴公主。
你看那銀鈴公主,在她爹面前,不敢下手;在羅彪面前,那可就下了絕情。只見她晃動繡絨大刀,抽撤盤旋,施展開了渾身的本領。
羅彪擺開五刃鋒,向颳風一樣,“嗖嗖”緊逼銀鈴公主。十幾個回合過後,乘公主撤招換勢之際,“噌”就扎中了她的左肋。可憐哪,公主“啊呀”慘叫一聲,死於馬下。
三王胡爾卡山見了,只驚得猶如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心斷纜崩舟。他大聲吼叫道:“哎呀,疼煞本王也!”
三王不能埋怨羅彪。爲什麼?他有言在先哪!因此,把一肚子火氣,發泄到了常茂、田再鏢身上。他暴跳如雷,高聲吼叫道:“好你這兩個奸細!待我將你們抓住,與公主報仇!”說罷,率領元兵元將,闖上前來。
剛纔,公主慘死於馬下,常茂看得十分清楚。他對田再鏢說道:“好可憐的公主呀!想不到剛剛成親,就一命嗚呼了!走,待咱倆與公主報仇!”
他二人正要上陣交鋒,不料三王率兵圍來。常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催戰馬,掄起禹王神槊,“噼裡啪啦”一頓飽揍,把元兵打得四處逃竄。終於闖開一條血路,隨田再鏢奔雁門關跑去。
這陣兒,胡爾卡山已氣紅了雙眼。他連聲傳令,緊追不捨。
前文書說過,這裡屬於人家的地盤,處處都有元兵元將把守。因此,元兵越追越多,元將越戰越勇,把田再鏢、常茂累得盔歪甲斜,帶浪袍鬆,實在有點兒支持不住了。
田再鏢、常茂且戰且退,終於瞅着了雁門關。常茂眼睛一亮,心裡說,這要退到關內,就能保住活命了。可是,剛剛來到關前,忽聽“咚”傳來一聲炮響。田再鏢心頭一怔,心裡說,不好!看來,今日性命難保。他眼珠兒一瞪,穩操花槍,擺好了拼命的架式。
出乎他倆意料的是,雁門關城門打開,衝出一支明營的軍隊。旗腳之下,立着三員大將。正中這位,腆着大草包肚子,手中平端大鐵槍。誰?二王胡大海;上首這位,手端鋸齒飛鐮大砍刀。誰?藍面瘟神於皋;下首這位,手使虎尾三節棍。誰?野人熊胡強。
田再鏢看罷,樂得差點兒流出淚來。心裡說,這麼說,雁門關落到咱們手裡了!
這時,就聽胡大海腆着肚子,高聲叫喊道:“茂兒,再鏢,快快過來!胡強,你先替他二人抵擋一陣。”
“得令!”
胡強晃動虎尾三節棍,施展開渾身本領,把胡爾卡山、渾膽太歲給擋住。
常茂和田再鏢真是死裡逃生啊!來到胡大海馬前,這才定下了驚魂。
那位說,胡大海不是在白陽關嗎,怎麼來到雁門關了?
自田再鏢和常茂出走,朱元璋君臣放心不下。文武百官議論道,田、常將軍深入虎穴狼窩,如履薄冰;縱然將寶馬盜出,也怕過不了雁門雄關。劉伯溫覺得有理,便又獻出一策妙計:胡大海帶領於皋、胡強,出其不意,夜襲雁門關。就這樣,把這座關口得下。他們這樣做,就是爲了接應田、常二將。今天,他倆果然來到。
常茂來到胡大海面前,說道:“我說二大爺,那個胡爾卡山和渾膽太歲可夠兇的,把我們追得好苦啊!您一定要想方設法給我們報仇!”
“孩子,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出氣。”說罷,衝兩軍陣前高吼道,“胡強,狠狠地給我打!”
前文書說過,要講能耐,胡強比常茂大。要講力氣,胡強比常茂足。只是他沒什麼心眼兒,有點兒發呆。不過,要真打起來,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閒話休提。胡強晃動虎尾三節棍,猶如一頭雄獅,跟渾膽太歲戰在一處。打過五六個回合,三節棍走下盤,奔馬腿。渾膽大歲稍沒注意,馬腿就被打折。羅彪一閃身形,大頭朝下,出溜到塵埃。
胡強一看,咧開大嘴,大聲喊叫道:“噢,這回你可完了!”話音一落,把三節棍纏在腰中,伸出兩手,將羅彪生擒。
胡強那意思是,提個活的,回營請功。沒想到他迴歸本隊一看,傻眼了。怎麼?由於用力過猛,把渾膽太歲夾得七竅流血,死了。
胡強急得一抖擻雙手,又衝到兩軍陣前,驅趕元兵元將。
胡爾卡山見明將來勢兇猛,不敢戀戰,只好帶領殘兵敗將,狼狽逃竄。
再說常茂和田再鏢。他倆進了雁門關,面見洪武萬歲朱元璋、大帥徐達和軍師劉伯溫。
朱元璋君臣走出帳外,圍着千里火龍駒,仔細觀看,-,果然是一匹寶馬!
這匹馬,真好看,
半根雜毛也不見。
精神足,如虎歡,
重棗紅,似火炭。
長丈二,高八尺,
鬃尾亂-千條線。
能登山,會跳澗,
“咴兒咴兒”大叫聲不斷。
走八百,那不算,
日行千里還嫌慢。
火龍飛下九重天,
萬兩黃金也不換。
軍師劉伯溫又仔細瞅了片刻,不住地稱讚道:“妙,妙,妙,難怪它是千里火龍駒喲!”
朱元璋問道:“軍師此言從何講起?”
“主公,你仔細觀覷,這匹馬的渾身上下,有棉竹護身啊!”
衆人一瞅,果見這馬匹的全身,外罩着一層極薄極薄的細紗。
說書人交待:那時候的棉竹,跟現在的石棉差不多少。一般情況下,不怕火燒。再加上這匹馬的腳程忒快,因此,當它迅速從火中躥過時,不會燒傷。
朱元璋看罷,十分歡喜。馬上傳旨,讓專人餵養。同時,又設擺御宴,爲田、常二位將軍接風。
席間,常茂把詳情述說了一番。說到熱鬧之處,朱元璋君臣捧腹大笑;說到銀鈴公主慘死於牛角山,衆人也深感惋惜。並且,面對田再鏢,連聲勸慰。
朱元璋又傳下口旨,爲田、常二將各記大功一件。滿營文武,無不誇讚。頓時,帳內笑聲朗朗,熱鬧非凡。
這時,臊壞了明營的二位將軍。誰呀?朱森朱永傑和小班子徐方。前文書說過,他倆曾領命去盜寶甲。可是,一直到今天,也未盜回。人家那兒又論功,又祝賀,他倆心裡能好受得了嗎?只見朱永傑那張臉,跟塊大紅布一樣。他偷偷拉着徐方,離開雁門關,到了僻靜之處,說道:“人家已將馬盜回,可咱們呢?白混時光呀!今天,咱們無論如何,也得將寶甲偷出。不然,可真無法交待呀!”
徐方聽罷,把小腦袋一撲棱,說道:“可不是嘛!不過,大拇指掏耳朵——難哪!那寶甲穿在脫金龍身上,咱能把它執下來嗎?爲了盜甲,咱曾三探沙雁嶺。結果,還是沒有得手。”
“不要氣餒,今天咱再去試試。”
二人又商議一番,來了個兵分兩路:三更天,到沙雁嶺聚會,誰能得手,誰先去盜,天亮以後,回雁門關交令。就這樣,二人分手。
按下朱森不表,先說小矬子徐方。他與朱森分手之後,眼珠兒一轉,便去夜探天罡寺。
那位說,怎麼又出來個天罡寺?諸位非知,沙雁嶺地處山區,這個地方非常之大,共有七十二道山岔。其中有座主峰,叫龍口峰。龍口峰的半山腰上,有座古剎,叫天罡寺。元順帝帶領文武百官,將大本營安排此處,脫金龍也住到那裡。所以,徐方也必須到這兒來。
今天,徐方是第四次到這裡來了。他到了龍口峰,已經是二更時分。徐方手搭涼棚一看,前邊有一片樹林。走進林內,坐在地下,琢磨開了心思,怎麼進寺、怎麼探聽、怎麼盜寶……他琢磨來琢磨去,覺着有些睏乏。於是,仰面往地上一躺,兩手抱着後腦勺,二郎腿一擔,就閉目養起神來。
正在這時,“啪”!不知什麼東西,掉到了徐方臉上。他忙用手一撲拉,放到鼻底一聞:“呀,怎麼一般臭味兒?”仔細瞧着,原來是口粘痰。他略思片刻,猛然擡頭一瞧,但見樹枝上坐着一人。
徐方看到此處,十分生氣。心裡說,媽的,人要倒黴了,喝水都塞牙。你這不是明欺負人嗎?只見他站起身來,一蹦老高,用手指點,跳腳大罵道:“好小子,怎麼這樣缺少家教?你給我下來,待我好好教訓教訓你。不然,我可要罵你的祖宗!”
徐方的嗓音本來就尖,他這麼一叫喊,能傳出多遠!
徐方話音剛落,就見那樹枝“唰啦”一下,往左右分開。緊接着,“噌”!跳下一個人來。
小矬子徐方一看:樹上跳下之人,原來是個小孩兒。恍恍惚惚瞅他那模樣,最多不過十三四歲。頭上梳着日月雙抓髻,末根系着頭繩,身穿彩蓮衣,腰繫燕子三抄水的百褶裙,打着半截魚鱗裹腿,蹬着一雙大尾巴兜跟灑鞋,斜揹着兜囊。往臉上看,圓盤方臉,兩道細眉,一雙大葡萄眼睛,兩隻扇風耳朵。丁字步往那兒一站,倒也有股子威風。
徐方看罷,用鴛鴦棒一指,厲聲喝喊道:“呔!你是哪兒來的狗崽子?這麼大地方,怎麼偏往我臉上吐痰?”
這小孩兒一聽,樂了:“你這個人也真怪。這麼大的山林,怎麼偏在我這棵樹下呆着呢?”
徐方一聽,氣得夠戧,說道:“哎呀,好小子,你還有理啊?不用問,你準是個賊皮子。休走,着棒!”說罷,便衝了過去。
這小孩兒閃過身形,說道:“哎,小矬子,嘴裡乾淨點兒!你不就是徐方嗎,能有什麼能耐?哼,加巴加巴不夠一碟子,摁巴摁巴不夠一碗。就憑你這兩下兒,還想到天罡寺盜寶甲呀?你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德行!我先告訴你,你若老老實實跪在我面前,叫三聲師兄,我就替你去盜甲。不然的話,我就去給脫金龍送信兒。”
徐方聽罷,氣得五火俱焚。心裡說,這小子,太不是東西了。你那小小年紀,怎能當我的師兄?於是,搶捧又砸。
這小孩兒又閃過身形,說道:“好啊,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今天,我不給你點兒厲害,你也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睛。”說罷,一撩彩裙,“撲棱”!拽出一條鹿筋藤蛇棒。
這條棒長有七尺五寸,是條寶棒,軟中帶硬,硬中帶軟,不用的時候,纏到腰裡。凡是使這種武器的人,別問,必有軟功夫在身。
徐方看罷,先是一愣。等二人過招兒,徐方更是大吃一驚。
這小孩兒受過名人傳授,高人指點。他把這條鹿筋藤蛇棒舞開,那真是上下翻飛,令人眼花繚亂。一邊打着,一邊唸叨:“徐方,我來個臥看巧雲的招數,準能把你摔出一丈五尺。你信不信?”
徐方氣得直哆嗦,心裡合計道,真不怕風大扇了你的舌頭!就是我師父,也不敢說這種狂言。想到此處,說道:“小子,大話不是吹的,你來吧!”
於是,二人又戰在一處。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