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戰的時候,陸完就在營寨坐鎮。只是他明確出戰的主將是戚景通,很剋制自己不插手軍務,全部委託給了戚景通。
不過這一戰大勝之後。很多事務都交到了陸完這裡。戚景通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大小官員在陸完帳前進進出出。
戚景通這才明白原來大隊人馬已經趕過來。
戚景通進帳之後,卻發現一個出乎意料的人。這個人就是大肚王。此刻的大肚王已經大變樣了,幾乎讓戚景通認不出來了。他原本一身獸皮早就不知道扔到什麼地方了。他身穿一身儒袍,只是因爲他太胖了,穿上一身儒袍,非但沒有一絲文雅的氣質,反而形象的說明了什麼叫做沐猴而冠。
陸完滿面春風的笑道:“今日一戰平定大肚部,世顯當居首功。”
戚景通眼中閃過疑慮,在他看來。想要真正平定大肚部落,還需很長一段時間,今後叢林之中,無休止的騷擾,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只是他不會當面說上司什麼,只是說道:“多謝大人賞識,末將不敢居功。”
陸完看出了戚景通心中的疑慮,哈哈一笑,說道:“給世顯介紹一個熟人,就是他了。”
大肚王也滿臉賠笑,只是他一臉肥肉笑起來更加難看,說道:“小人,剛剛被陸公賜名,姓杜,賤名夜郎。”
戚景通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這個名字算是別出心裁。
大肚王,不,杜夜郎。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這個名字是在侮辱他。依舊笑眯眯的好像是一尊彌勒佛一樣,說道:“陸公還命我爲護番校尉,今後大家同殿爲臣,還請戚大人多多關照。”
提到護番校尉這四個字,戚景通心頭再也沒有一絲笑意了。心中對陸完佩服之極,暗道:“高明。”
用腳指頭想,這個護番校尉也不是用來保護番人的。陸完這一手以蠻治蠻,可謂高明之極。
戚景通看來,這些蠻人作戰手法,簡直是粗陋不堪。根本不值一提,唯一忌憚的是這些蠻人,自幼長在山林之中,在山林之中的作戰手段熟悉之極。而漢人又完全不熟悉這些。陸完招攬這些蠻人,讓他去打蠻人。也算是人盡其用。而且這樣一來攻守易勢。在戚景通想來,不求這個護番校尉有什麼作爲,只要能牽制住山中蠻人,無心下山來騷擾,就是大功一件。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給大肚王,不,杜夜郎。
陸完知道戚景通識大體,說道:“現在有一件事情交給你。你親自護送杜夜郎回到大肚部落。”
這護送之中的名堂,陸完不用細說。戚景通就已經心領神會了,說道:“是。末將領命。”
陸完將一切安置妥當之後。攤開一張紙,將這裡的事情細細寫下來。命人飛報朱厚煌。
送信的人一路快馬加鞭,日落時分到了浮橋。在浮橋乘船而下,夜半到了大員,從大員出發。再到朱厚煌處,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時分了。
朱厚煌打開信紙,草草的看過。猛地站起身來。來回踱步,再細細讀過一次,而後放下來,心中長嘆一聲,暗道:“能在歷史上留名的人,哪怕是角落裡面的一個名字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看上去陸完所作所爲,沒有什麼驚豔之處。只是大肚國太爛了,連一回合都撐不過。但是隻有真正做過事的人才知道立馬就的艱難之處。
第一,在雍國體制下的動員之法。
朱厚煌在制定雍國兵制的時候,提前預留的動員之法。但是怎麼將這紙面上的東西落實到實質上,就是一個相當大的難題。更不要說他要徵發的不過是粗粗安定下來的移民,這些移民到底對他這個雍王殿下,有幾分忠誠之心。朱厚煌自己也不知道。
可以說陸完這一次動員,就是雍國將來動員的藍本。
第二,纔是行軍打仗的難處。
對付,這些山野蠻人,勝利從來是可以預期的,但是怎麼平定下去。纔是問題所在。陸完的以夷治夷之法,到底是怎麼樣的結果,朱厚煌還不知道。但是至少陸完提出一整套解決方案。準備完整的將東雍蠻人的事情解決掉。只是在信中言多意長。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想想陸完,再想想他自己。朱厚煌心中不由的生出一絲自慚形愧。
同樣的事情。同樣的時間。陸完這邊都已經做完了,而朱厚煌這邊還沒有摸清頭緒。
迂迴,好像懂一點軍事知識的人,都知道迂迴進攻。但是誰知道迂迴這麼難嗎?
湍流的濁水溪的季節性變化,讓整個濁水溪兩岸,都形成了大片大片的溼地。這裡倒是鳥類的天堂,大片大片的認識不認識的鳥類,讓朱厚煌長了見識。但是要從這大片大片的溼地沼澤之中,找出一條道路,卻是一件非常難辦的事情。
這一段時間內,朱厚煌派出很多隻小分隊。堪探水道,堪探陸路。甚至損失了好幾個人,但是都沒有什麼結果。能過人的小路。倒是能找到幾條。但是能容納大隊人馬通過的道路,卻是一條也沒有找到。
朱厚煌只好修建碼頭,整理港口。做長久計。只是沒有想到,碼頭沒有修建好,港口也沒有修建好,這邊的捷報就已經傳過來了。所有的工作就變成了無用之功。
朱厚煌失落了一陣子,立即整理心態。調整這裡的工作。準備將這裡,建立起一個在北港與大員之間的備有港囗。說實在的這個港口的水文條件,遠不及北港與大員,不過這個時代的船隻,也不需要太深港口碼頭。這個小碼頭,也堪堪夠用。
朱厚煌整頓了這個了一切,留下一個百戶維持這個的運轉。然後帶着軍隊回到了大員,一回到大員。立即解散縣兵。朱厚煌帶着千餘親兵沿着開闢好的道路,來到陸完所在之處。
此刻當初的營寨已經被大大的加固,已經有了一絲城池的影子。
不過朱厚煌也看到,雖然在勞作的人,民夫居多,但是已經很多身穿獸皮,被人監視的人在勞作,看上好像是蠻人俘虜。
朱厚煌的到來,陸完早就有所準備,出來迎接。朱厚煌與陸完相見,先行一禮。陸完立即上去扶住朱厚煌,說道:“殿下何必如此?”
朱厚煌恭恭敬敬的說道:“晚輩不知道長林先生大才,之前有所怠慢,特來請罪。”
陸完字全卿,號長林,故而朱厚煌稱他爲長林先生。
朱厚煌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一次征伐大肚部落,就是對陸完的考驗。而陸完將事情完成的漂漂亮亮。朱厚煌自然要有所表示。
陸完見朱厚煌如此,臉上雖然表露不出來,但是心中的確升出幾分自傲。依舊說道:“殿下何必多禮,這本就是臣應該做的。”
朱厚煌說道:“小子愚昧,先生有何教我?”
陸完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殿下進帳詳談。”
朱厚煌前陸完半步,好像是爲陸完領路。兩人走進大帳,屏退左右,朱厚煌繼續問道:“先生何以教我?”
讀書人有一個毛病,好爲人師。在好爲人師上面,還有一個好爲帝王師。朱厚煌雖然不是帝王,但是也算是一國之主,紆尊降貴的問道。讓陸完的自尊心得到了很大滿足。他微微一笑說道:“殿下欲成大事,必有根本。殿下長策,欲以東雍爲根本。臣不得不佩服殿下的眼光,東雍實爲一塊寶玉。只是寶玉蒙塵,臣願重新洗卻,再奉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