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過安慶城西南角,許泰只覺得豁然開朗。
眼前一半是煙波渺渺的江水,一半是烽火陣陣的戰場。詩情畫意與鐵血猙獰分割開來,形成一張奇特的畫卷。
不過,許泰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長江之上,而是將他的注意力放在正在攻城的軍陣之中。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立即在大腦之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那就是“賊可破也。”
首先,在許泰的眼中,寧王軍的訓練雖然不錯,但很多地方並沒有訓練到位。其次,寧王軍在經過了幾乎一整天的戰鬥之後,早已身心具疲了。正是擊其惰歸的時候。
但是,許泰立即將注意力放在城頭之上。因爲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必須在安慶城中有人配合。如果沒有人配合,許泰不敢將自己至於死地。
不管怎麼說,寧王軍還是巨大的人口優勢。
他擡頭一看,迅速的從城頭上發現了朱厚煌。
朱厚煌也看見了許泰,兩人遙遙對視一眼,拱手致意。
許泰立即知道,他心目之中最後一張拼圖,完善了。
許泰猛地轉身,對身後的人大聲高呼道:“弟兄們。前面有數萬敵軍,你們怕了嗎?”
“不怕。”衆士兵大聲高呼。
許泰說道:“當今天子重用軍功。只有立有軍功,公候不在話下,但是天下太平,那裡還有戰事,今日諸君大幸,能做爲平叛先鋒,功名利祿自當戰場取,兄弟跟我殺。”
許泰言語未畢,就已經身先士卒衝了出去。
這士卒是跟着許泰時間很長的老兵,即便此刻沒有馬匹,還是自然而然的組成一個衝鋒的鋒矢陣。好像是一柄快刀一樣,向寧王軍殺了過去。
首當其衝的並不是別人,正是王綸所部。
王綸所部的潰兵,正在許泰所部最前面。許泰死死的咬住這些潰兵後面,驅趕這些潰兵,向寧王大軍的軍陣衝過去。
本來已經在攻城戰之中,打得非常疲憊的寧王中軍。發現了這裡的變故,頓時大吃一驚,立即有幾個人上前,說道:“潰兵左右逃離,敢衝擊軍陣者殺無赦。”
只是他們話音還沒有落下,潰兵就已經稀裡糊塗的衝進 軍陣之中。
不是他們不想左右迴避,也不是他不知道左右迴避,不能直接衝陣。但是時間根本就來不及。
因爲追在潰兵追後面的人是許泰,許泰駕馭着追擊的速度,讓這些人只能直線逃竄,凡是有一點左右逃竄的舉動,立即被追上去殺掉。
所以這一羣人明知道,這樣衝擊軍陣,是要犯軍法的。但是在早死一會兒,還是hi晚死一會兒的選擇之中,還是選擇了後者。
寧王中軍軍陣警告再三,見沒有一點先效果,立即一揮手,萬箭齊發。跑的最快的人,一個個被射城了馬蜂窩。栽倒在地。
但是後面人依舊踏着前人的屍體撞進軍陣之中。
一時間屍體與長槍的撞擊之聲頻繁的出現,長槍入肉的聲音,槍桿折斷的聲音,人體倒地的聲音,一時間奏成一曲獨特的交響樂。
衝在最前面的潰兵,幾乎在第一輪接觸之後,都被方陣之中的長槍給捅死大半。
但是對許泰來說,這情況實在是再理想不過了,寧王中軍的方陣還沒有從捅死胞澤的巨大心力衝擊之中回過神來。真正的敵人,纔剛剛冒出頭來。
許泰穿着這一身鮮亮的盔甲,合身撞進軍陣之中,最前面幾個人如同砍菜切瓜一般,送他們上路。
這時候軍陣之中才算是如夢初醒。許泰如同刀刃一樣狠狠的插了進去,但是也受到四面八方的圍攻。幸好許泰的身後的士兵維持住陣型不變,護住了許泰兩側的空檔,讓許泰只需要面對前面的敵人就可以了。
朱厚煌戰在城牆之上,看得激動不已。許泰千餘人,就好像一柄快刀一樣,攔腰給了寧王中軍一刀。正在攻城的人紛紛回首去看後面的情況,哪裡還有心思攻城啊。在加上朱厚煌帶來火槍手,拼命的射擊,本來有一絲髮熱的佛郎機炮,也在拼命的發射,好像根本不擔心,火炮炸膛的問題。
寧王中軍,無可奈何退了下去,遠遠的離開的安慶城,安慶城上一陣歡喜,他們歡呼雀躍,幾乎要蹦起來一樣。
朱厚煌雖然不想打擾他們的狂歡,但是已經說道:“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們必須準備好接應,援軍進城,所以請大家鼓足勇氣準備出戰。”
“是。”
士氣快爆棚的安慶青壯,。大聲高呼,好像自己出戰必然大獲全勝。雖然朱厚煌並不覺得,他們這些人的士氣如何,但是士氣高一點總是比士氣低一點好。
朱厚煌將所有精挑細選的高手,以及火槍手都藏在城門附近。隨時準備出戰,給寧王中軍來上一個驚喜。
就在朱厚煌在城頭上默默等候的時候。寧王那邊早已勃然大怒了。
“這就是你的計劃?”寧王惡狠狠的說道:“號稱萬無一失的計劃,就是這樣嗎?”
“殿下贖罪。”劉養正不得不下跪下來,表現出充滿慚愧的表情,但是在劉養正內心深處,卻不以爲然,在劉養正看來,強攻堅城,本來就是下下策。選擇攻城,就要承受起攻城不下的後果。
“孤不要什麼贖罪,孤要的是辦法,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寧王大怒道:“那麼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所有的謀士都做低頭沉思狀,好像在認真思考的樣子。
寧王再次看向劉養正,說道:“劉先生你來說。”
劉養正是寧王在軍事上依賴的謀主,寧王就是對劉養正有太多的不滿,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此刻他離不開劉養正。
劉養正說道:“殿下,臣苦無良策,爲今之際。只有退兵了。”
“退兵。”寧王怎麼肯?他總共幾萬精銳,在安慶城下已經傷筋動骨了,卻沒有絲毫收穫。反而灰溜溜的退兵。
即便是寧王再不通軍事,看得也很明白,今日就是彼此的一口氣了,誰能將這一口氣咬牙到底,誰就撐過去今日。
但是這個時候放棄了,簡直是爲山九仞功虧一簣。
正在寧王暗自生氣,想硬挺着的時候。忽然一個人來報:“報,殿下,前陣潰退。”
寧王幾步登上了望車,極目遠望,發現東南第一個方陣,已經被生生的擊潰了。
寧王全部人馬幾乎將安慶城之西全部佔據住了。從南到北,一個方陣接着一個方陣,每一個方陣,也就數千人馬。是野戰之中的基本單位。這一個自成一體的方陣可不是那麼容易攻破的。
更何況,寧王看的出來,這一個方陣崩潰,並不是災難的結束,反而是災難的開始。
緊接着,敵人驅趕着潰兵向下一個方陣趕了過去,以這樣的情況,恐怕第二個方陣也難逃崩潰之難。
事情果然是無法挽回了。
寧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這一刻有些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聽勸告,長驅直入南京城下,而在安慶城下留戀不去。今日一敗之後,恐怕四方都會看請了他。他與正德相比,本就是弱勢,如果,再敗仗連連,天下之間的人心向背,用腳趾頭想,就能想出來的。
不管他是多麼痛苦,該做的事情,還是必須做的,他咬着牙說道:“撤軍。”
只是他這個時候才下令撤軍,未免太遲了一點。更不要他的命令傳達到陣前,還需要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