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鄭深迴轉的時候,就已經是夜晚時分了。
但是整個碼頭燈火通明,還有一處木塔遠遠的發出亮光。
朱厚煌也沒有休息,在等消息。
海上的消息無法傳遞,從鄭深出海之後,朱厚煌就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一直在焦急的等待。
鄭深一回轉,許棟就立即將鄭深帶去見朱厚煌。
在路上許棟問道:“這一戰情況如何?”
鄭深說道:“大人,我等無能,不能留下佛郎機人。還請大聲恕罪。”
許棟猛地一停,說道:“你記住,不能這樣說,最少在人前不能這樣說,必須說,已經成功擊退敵軍。”
鄭深也不是政治白癡。如今大戰在即,氣可鼓而不可泄。即便是大敗,說不得要諱敗爲勝。更不要嚴格意義上說,鄭深只是沒有留下來敵軍,這樣的戰鬥勝負就靠一張嘴皮子了。
鄭深說道:“是。”
朱厚煌正等着鄭深,鄭深一進來,朱厚煌就問道:“情況如何?”
許棟說道:“鄭深大勝佛郎機人,已經將敵人趕走了。”
朱厚煌聽了皺眉,許棟不是笨蛋,他在問鄭深,不會越俎代庖替鄭深回答。所以這裡面有蹊蹺,很可能這個勝利有水分。
不過朱厚煌知道,這個有水分的勝利,也是自己所需要的,他說道:“好,將這喜訊通報全軍。”
“是。”立即有也侍衛答應下來。
隨即門外面傳出陣陣高呼之聲。而朱厚煌卻屏退左右,臉冷了下來,說道:“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棟測過身子,將鄭深說道:“這一戰,還請鄭大人給殿下分說。”
鄭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臣愧對殿下----”
“好了,起來吧。”朱厚煌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別說什麼愧對不愧對了,說吧,到底怎麼樣,一五一十說出來,孤恕你無罪。”
“謝殿下。”鄭深起身,組織了一下語言,將這一戰前前後後,一點隱瞞都沒有,全部說了出來。
朱厚煌與許棟聽的入神,直到他說完之後,朱厚煌問道:“你以爲我軍敵軍相比如何?”
鄭深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殿下請恕臣直言,臣以爲如果一艦對一艦,我們不是他們對手。主要是兩個方面的問題,一個是船,一個是人,我大明的福船,其實並不適合炮戰。”
這一點聽得朱厚煌微微的點頭。
福船不適合炮戰,或者不太適合。不管是福船結構上不能如西方船隻,在同樣噸位上炮位少過西方船隻,還有船舷所用的木料雖然合用,但是在抵擋火炮轟擊之上,卻頂不上什麼用處。這些事情問題,朱厚煌都是知道的。
但是知道問題是一回事,解決問題是另一回事。
福船在大明是成熟工藝,只要有錢,就能夠開工,想造多少就能造多少,但是適合炮戰的戰艦,先不說研發的問題。大明船匠的手藝是口口相傳的,朱厚煌即便是提出要求,也不定有人能設計出來,設計出來也不一定能造出去來。
比如船舷上需要的硬木,在東雍儲備的木料之中,到底有沒有,有多少,這都是問題所在。
所以朱厚煌明知道有這些問題,還在建造船隻上選擇了大福船,因爲大福船好歹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承受足夠改造。
“佛郎機人劈波斬浪,縱橫萬里果然有過人之處,最少在戰鬥水準之上,我軍是差佛郎機人一截的。”鄭深說道。
朱厚煌說道:“對於這一戰,你有什麼想法嗎?”
鄭深的思緒再次回到戰火紛飛的戰場之上,彷彿一枚枚炮彈紛飛而過,將身邊的人一個接着一個打成肉醬。
鄭深咬着牙說道:“唯有苦戰。”
朱厚煌冷哼一聲,他知道鄭深所說的是對的,此刻他意思道這一戰就是一場苦戰。鄭深所說的就是正確的廢話,朱厚煌不想聽到這樣。
朱厚煌將目光投向許棟。
許棟不知道該怎麼說道。
因爲在東雍之中,對佛郎機實力最瞭解不是別人,就是許棟。朱厚煌想大舉南下,當時他就有一些猶豫,就是已經遇見到了這個結果,他如果有辦法,也不會這麼擔心,不過他腦袋瓜子轉的快,說道:“殿下,何不請麥先生過來。麥先生是佛郎機人,想來有應對方法。”
朱厚煌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見麥哲倫的時候,麥哲倫所說的話,此刻無不應驗。
朱厚煌立即下令道:“請麥先生過來。”
不一會兒,麥哲倫過來了,一進門就向朱厚煌行禮道:“見過殿下。”
“免禮。”朱厚煌說道。他隨即讓鄭深告訴麥哲倫現代的困境,問道:“先生有什麼辦法嗎?”
“殿下,我已經說過了,佛郎機的缺點就是戰線太長,只要殿下能夠與佛郎機人打成僵持,時間就足以幫助殿下戰勝佛郎機人。而殿下的艦隊雖然在戰鬥力上比不過佛郎機人,但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只要殿下能堅持下去,足以等佛郎機人自己崩潰。”
第一次向朱厚煌諫言的時候,麥哲倫還有一絲愧疚。但是現在連這種感覺也沒有了。他當初決定越過葡萄牙與西班牙的交界,離開葡萄牙的時候。就知道有一天,他會與葡萄牙兵戎相見,唯一沒有想到,他並不是西班牙皇家艦隊的身份與葡萄牙作戰,而是以明軍的身份。
朱厚煌忽然想起來說,問道:“我們手中有沒有西式船隻?”
許棟說道:“有,有五艘。”
朱厚煌轉過頭來,說道:“麥先生,這五艘船,孤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不負孤望。”
朱厚煌的西式船隻一部分是朱厚煌打撈出來的,比如當初沉在臺灣的佛郎機戰艦,沉在白藤江之中的戰艦。還有一部分是麥哲倫自己的船隻,當初佛郎機來到宿務的時候,還有三條船,雖然這三條船的情況並不是多好,急需保養。只是想在正在用人之際。哪裡有時間保養啊。只能湊活着用吧。
麥哲倫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實權,掌控五條船艦隊,要知道他從西班牙出發的時候,也不過有五條船,那已經是賭上他所有性命,與前程的賭博了。
麥哲倫忽然覺得,似乎在這裡混,比在西班牙混有前程多了。不過這念頭瞬間在他腦裡面消失了,他還記掛在西班牙妻子孩子。
麥哲倫一想起留在西班牙的妻子孩子,心中陡然一動,說道:“殿下,我將竭盡全力,爲您取得勝利,只是不知道,殿下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
“是不是想用功勞贖身,好,孤答應了,在這一場戰爭之中,你立下足夠的功勞,孤就放你離開,並且是和你的部下一起。”朱厚煌還不明白麥哲倫的想法。口中這樣說,心中暗道:“倒是時候,你能不能走成,還要看孤同不同意。”
麥哲倫不知道朱厚煌的小算盤,還以爲終於找到離開東雍的捷徑。
朱厚煌是絕對不會讓麥哲倫離開,因爲在朱厚煌看來麥哲倫是一把鑰匙。是聯繫大航海時代的鑰匙。只是眼前這一戰,朱厚煌殊無把握。
所以,朱厚煌必須動用手頭可以動用的所有資源。所以連麥哲倫也當籌碼扔出去了。
對朱厚煌來說非常重要,絕對不能輸,正如麥哲倫之前所言,這一戰只要拖下去,拖也能拖將佛郎機人給拖死。
所以,朱厚煌絕對要保證不潰敗,保持主力不被殲滅。這是最低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