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阮公心中糾結的時候,另一場談判也在進行中。
吳鳳儀作爲東雍的代表,此刻正在岑猛的軍中。
沈希儀佔據了安南北部數十州縣之後,將紅河沿岸的分給了幾個有實力的大土司。其中就有岑猛。
紅河沿岸可可以說是沈希儀所佔據的最好的土地了。但是沈希儀有自知之明。沈希儀麾下五千士卒,根本抵擋不了雍軍北上,需要各路狼兵聚集才能讓雍軍知難而退,故而這最好的領地,沈希儀並沒有劃入佔據的囊中,反而分給各位土司。
要他們賣力把守。
朱厚煌想與沈希儀達成協議。但是沈希儀拒絕與朱厚煌方面直接接觸,無可奈何之下。吳鳳儀決定通過中間人來商議。而中間人就是岑猛。
岑猛居中調停,而吳鳳儀並不與沈希儀派來的師爺見面。而是讓岑猛轉達。
談判很順利,無他,朱厚煌覺得兵老師疲,不想再打了,而沈希儀也不覺得自己麾下的狼兵,在真的盡心盡力爲自己賣命,所以見好就收,也是他的想法。
雙方以紅河爲界河。很容易達成了協議,不過是口頭協議而已,有實力隨時可以打破。
不過,吳鳳儀也發現沈希儀的破綻。這邊剛剛談下來,吳鳳儀就與岑猛開始密談了。
“岑大人,你覺得我東雍的兵馬如何啊?”
岑猛一想起在王陽明手中吃的虧,嘴角就微微抽搐,說道:“雍軍不過如此?”
吳鳳儀來之前,也做過功課的,說道:“你說的雍軍不過如此,你面對的雍軍大都是安南新軍,而不是我東雍本部。”
其實岑猛也不是眼瞎之人,他即便是沒有與東雍本部動過手,但是早已聽過不知道多少次東雍本部的故事,說道:“我麾下狼兵,也不是吃素的。”
吳鳳儀說道:“廣西狼兵天下聞名,卻不知道岑大人麾下有幾萬狼兵嗎?”
岑猛現在麾下能集結起來的狼兵,恐怕還不足一萬。
岑猛雖然在王陽明面前損失慘重。但剩下的狼兵還在一萬之上,而現在爲什麼動用不了一萬狼兵啊?無他,就是因爲其他狼兵都有事情做了,岑猛被沈希儀劃了一片大大的土地。但是這些土地都需要駐守,即便是刮地皮也需要人啊。
岑猛麾下的人都已經分下去了。
所以現在岑猛是最期盼兩岸和平的人了。
就是因爲打不過。
岑猛說道:“不論多少抵禦雍軍卻是足夠了。”
吳鳳儀沒有去說破,而是淡淡的說道:“岑大人也是在廣西長大,對廣西的兵備最爲熟悉,我想問岑大人,如果我家殿下北上,廣西有援兵南下支援嗎?”
岑猛很想說有,但是也知道,廣西本身就喜歡依靠狼兵打仗,麾下並不是沒有能打仗的部隊,但並不多,沒有幾萬。
吳鳳儀察言觀色,說道:“岑大人,當初岑大人與廣西官員不合,如果不是沈大人給岑大人一條出路,卻不知道岑大人多久會與朝廷兵戎相見?”
岑猛說道:“你不要亂說話,沈大人待我如此,我又怎麼會有非分之想。休要胡說。”
吳鳳儀說道:“岑大人不必緊張,我沒有想勸大人背叛的意思,只是告訴你,按照大明的制度,沈大人立下如此功績,想來是要升遷了,只是不知道升遷之後,誰回來接管此地,他們看到膏滋之地,全部你們幾個土司霸佔了,會如此想。”
岑猛皺起眉頭來。正想說什麼,卻見吳鳳儀一擺手止住了岑猛,說道:“岑大人,不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將來用得着我東雍的時候,還長的。”
吳鳳儀沒有將話說死,留下意味深長的韻味,隨即告辭離開了這裡。
不過,並不代表吳鳳儀並沒有耍花招,他立即讓人將消息傳開,很快沈希儀就知道了,岑猛與東雍使者密談,相談甚歡的消息。
不過,這個時候吳鳳儀已經來到朱厚煌的身邊。
朱厚煌問道:“河北之地如何?”
吳鳳儀說道:“河北可取。”
“哦?”朱厚煌對這個結論,有些吃驚,說道:“願聞其詳。”
吳鳳儀說道:“河北之地,土司執政,將田畝土地當爲自傢俬產,到處擄百姓爲奴。兇殘之極,安南百姓已經有數地揭竿而起了。此其一也,河北之地,雖然爲一體,由沈希儀所管轄,但是本質上卻是數十家土司聯盟,彼此之間互相敵視,漠不關心。由沈希儀在,還算是一體,一旦沈希儀離開之後,恐怕就會有一場大亂。此其二也,有此兩端,如果不可取?”
朱厚煌聽了之後,長嘆一聲,說道:“可惜孤慢了一步,讓此地落入沈希儀之手。不管怎麼說,孤都不可能北上一步的。”
吳鳳儀說道:“爲何?”
朱厚煌說道:“因爲,孤不想與朝廷兵戎相見。”
朱厚煌不是不想與大明兵戎相見,而是覺得時間不對。他如果出兵驅逐了沈希儀,會不會引起大明對安南的干預,因爲大明與東雍之間的矛盾總爆發。這都需要朱厚煌小心謹慎應對,朱厚煌在確定沈希儀不能給他帶來威脅了,也就放棄了對河北之地的企圖。
朱厚煌說道:“舅舅,孤要你監視好沈希儀,沈希儀的一舉一動,我們都必須瞭如指掌。”
吳鳳儀說道:“是,臣這就去安排。”
處理這一件事情之後,朱厚煌決定離開安南了。
安南政事交給王陽明來處理,王陽明成爲安南相,管理安南所謂政務。阮潤臣被升爲峴港府知府,不過,這個時候的峴港府已經成爲不是原來那樣,朱厚煌大筆一揮,將安南大片土地劃給了峴港府。而俞大猷身爲安南總督,朱厚煌準備留下來四個營,三個佈置在紅河一線,提防北岸移動,一個放在峴港,提防占城異動。
當然了這只是留下來的雍軍。
安南還有自己的軍隊。
在王陽明的組織之下,安南所有的士卒打亂混編,並優勝劣汰,將不合格的兵員全部淘汰。整頓之後,計有安南兵十萬。分佈各地,特別是升龍以西。雖然升龍一下,大局已定,但是在升龍以西的邊邊角角里面,還有一些莫氏殘軍,需要清掃一番。
這十萬安南軍,就是朱厚煌在安南最大的收穫之一,他有一支強大的僕從軍了,雖然安南士卒的戰鬥力,朱厚煌不是多信任,但是很多時候,因爲手中兵力捉襟見肘,而不得不冒險被動應對,這種局面朱厚煌受夠了。有安南兵的存在。朱厚煌再面對十萬規模大戰,不會覺得手中兵力不足了。
當然了這十萬大軍,也不是全部在安南駐紮的,朱厚煌準備帶走兩萬安南軍。駐紮馬六甲。以幫助汪直應對馬六甲的局面。也許是老天不讓朱厚煌安寧,現在的滿刺加國王,是越來越不安分了。
朱厚煌大軍從安南撤離也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所以朱厚煌自己先行離開安南,回到了東雍。
東雍碼頭之上,百官跪迎朱厚煌,喊道:“雍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厚煌說道:“起來吧。”
朱厚煌早已將東雍當做家了,回來之後,整個人都放鬆起來了,在安南,即便是軍營之中,朱厚煌都繃緊了一根神經,唯恐有人忽然偷營,突襲什麼的。唯有東雍讓他有一種安寧的感覺,甚至在大員,他敢帶三五個侍衛就上街。這種安全感,是其他地方買不到的。
“只是,我以後恐怕不能在這裡常住了。”朱厚煌一想起他的遷都計劃,心中就多了幾分惆悵與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