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爲定。”尹元衡答應下來,立即叫朝鮮將領找來。
這個朝鮮將領姓崔,也不知道叫崔什麼,反正尹元衡不在乎,說道:“等一會,雍軍火炮會掩護你們。給我攻下此城。”
這位崔將軍立即說道:“請大人放心,一定攻下此城。”
嚴原城上。
宗盛治居高臨下,將下面看得清清楚楚的。
嚴原城這個名字,也是有來歷的,只因爲下面這一片平原地帶,是整個對馬島上少見一片平地,也是對馬島上的糧倉所在。
宗氏家主每年都在這裡估算下面的收成,預計糧食收成夠不夠吃。
宗盛治暗道:“今年的良田都被下面的軍隊踐踏了,想來是不夠吃了。不,不對,今日宗氏不知道能活下來多少人,即便剩下一點,想來也是夠吃的。”
宗盛治眼睛向城中一掃,卻見整個城中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
本來只是宗氏與宗氏家眷,家兵做居住的城堡,塞進去不整個島上的壯丁,顯得有些擁擠,幸好城中的水源足夠,糧食儲備也能吃上幾個月。畢竟整個對馬島上的糧食此刻都聚集在這裡了。
宗盛治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以拖待變,能拖多長時間,就拖多長時間。
但是城下的人卻不想拖了。
從船上卸下來的佛郎機炮,一門挨着一門在山腳排開。
大隊大隊的朝鮮士卒在火炮之後列陣。
胖的好像是癩蛤蟆一樣的崔姓將領,大聲訓話,嘰裡咕嚕的說了一些什麼話,劉伯臣也聽不大懂。但是最後下的命令,倒是聽懂了。
“衝。”
朝鮮士卒大聲吶喊一面面旗幟揮舞着,向山上衝了過去。
其實嚴原下的坡度並不是太大,畢竟坡度太大的話,也建不起一座這樣的城池。不過劉伯臣一看,就知道朝鮮士卒完全不行。
他們喊的聲音倒是挺大的,剛剛開始跑還有一點速度,但是越跑越慢,越跑越慢,到了嚴原城附近反而不敢向前走了。
劉伯臣暗道:“這完全弄反了。”
一般攻城,遠離城牆的時候,可以歇歇不用太快,但是城下卻完全不準停留,凡是停留的人都是找死。
果然,大隊朝鮮士卒滯留城下,嚴原城不可能沒有反應。噼裡啪啦的火槍聲,還有四五門佛郎機炮的聲音,乃至滾石檑木的聲音。
朝鮮兵如同潮水一樣逃了下來。
尹元衡大怒將崔姓將領叫來,怒喝道:“這就是你帶得兵,拉下去斬。”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胖得好像癩蛤蟆一樣的崔姓將領,在尹元衡幾個家丁的拉扯之下,就好像是一個起起伏伏的氣球,不住的掙扎,隨着一刀下去。就好像是氣球放了氣,再也不動了。
劉伯臣與劉老刀對視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的心思:“朝鮮可圖。”
東雍的將領不管水師還是陸軍都是戰爭狂,無他,只有戰爭才能讓他們升官,只有戰爭才能讓他發財。這些軍官又豈能不想打仗啊。
朱厚煌對士兵軍官的厚賞,讓他養出一批開拓心最強的軍官體系。
反正安南已經被滅了,在這些軍官心中,多一個朝鮮不多了。
之前劉老刀沒有多想過。是因爲劉老刀一門心思,想去南洋,欺負那些南洋小國,因爲他深刻意思到了,如安南,朝鮮這樣的大國,通長是雍軍當主角,水師打下手,而南洋小國,根本沒有什麼像樣的軍隊,是水師當主角,雍軍打下手。
不過,劉伯臣轉到雍軍之中,他立即打起了這個注意。
劉伯臣看到分外分明,其實朝鮮軍隊並不是爛的如稀泥一樣,至少並不全是,也不怪他們一戰即潰。
想想在一場場登陸戰上,朝鮮軍隊死了多少人了,士氣早就打崩了,這樣情況下,最後是讓他們在後方修養一段時間,再上戰場,但是尹元衡卻硬要他們打攻城戰,士卒沒有戰心,能打贏纔是奇了怪了。
尹元衡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現在的情況劉將軍,覺得該怎麼辦是好啊?”
實力決定了彼此的地位。
剛剛出海的時候,劉老刀在尹元衡面前有幾分低聲下氣,但是現在見識了朝鮮軍隊的實力,尹元衡自己在劉老刀身前就沒有底氣了。
劉老刀說道:“以我之見,還是派人去勸降吧,反正是一顆人頭嗎?我想尹大人總是有辦法的。”
是, 謊報軍功,又不是一天兩天,送上去的人頭參假也是早就有的事情了,不過一般來說,那些重要的賊囚,是不敢摻假的,畢竟上面也不全部是傻子。
但是不敢,而不是不能。
尹元衡咬着牙說道:“好。”
劉老刀也不願意讓自己手下陷入險境之中,就挑了一個朝鮮人,讓他上去與宗盛治說。只要投降東雍,宗氏全族保全,不過移居南洋而已。
劉老刀卻沒有看見,尹元衡給了這個朝鮮人一個眼色。
尹元衡大本領沒有,小手段卻是不少。
這名朝鮮一進入嚴原之中,就被帶入了天守閣之中。
宗盛治一身黑色盔甲手按長刀說道:“你來此有什麼事?”
使者說道:“特來給宗氏一條生路。”
“哦。什麼生路?”宗盛治說道
“殿下可知城下的軍隊是誰的?”使者說道。
“無非是東雍與朝鮮?”宗盛治苦笑道:“我區區宗氏,能得到兩個大國聯合圍剿,也算是福氣。”
使者說道:“正是宗氏的福氣,如果單是我朝鮮軍隊,宗氏上下滿門必定殺絕,但是有東雍軍隊卻有了宗氏一線生機,卻不知道宗氏能不能抓住。”
宗盛治心中冷笑:“單單是你朝鮮軍隊,能不能攻上對馬島,還在兩可之間。”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出一口惡氣的時候,他說道:“卻不知道這一線生機在什麼地方?”
“雍軍水師劉將軍說了,只要宗氏向東雍投降,就放宗氏一條生路。不過--”使者微微一頓,說道。
“不過什麼?”宗盛治有一點忍不住了。他揹負全族性命,早已有些不堪重負了。
“不過,宗氏全族都要遷徙南洋。”使者說道。
宗盛治心中一陣激動,宗氏也算是海貿世家了,對別的家族來說遷移南洋,或許恐怖的很,似乎生不如死。
但是對宗氏來說,南洋並不可怕。隨着宗氏的商船,並沒有去過南洋。但是宗氏卻接觸過不少南洋的物件,南洋並不覺得多可怕。
“只要能保全全族性命,即便是遷徙南洋,也無所謂。”宗盛治想到。
使者似乎是看出了宗盛治的心思,忽然說道:“不過這僅僅是東雍的意思,還沒有說我朝鮮的意思。”
宗盛治心中打了一個激靈,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說道:“不知道朝鮮有什麼條件。”
“我家尹大人寬宏大量,既然東雍爲宗氏求情,我家尹大人也就不說什麼了,但是宗氏必須給朝鮮一個交代。”使者說道。
“什麼交代?”宗盛治的語氣有一些低沉。
使者說道:“宗氏屢屢禍害朝鮮海疆,必須有人伏法。朝鮮才能網開一面。否則朝鮮絕不答應。”
“也就是說。”宗盛治說道:“朝鮮要我這一顆六陽魁首。”
使者說道:“正是。”
氣氛一下僵持下來。
這位使者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之極。他是尹元衡的心腹,尹元衡暗地給他打了招呼,要麼得到宗盛治的人頭議和,要麼乾脆就破壞掉。
只是在一個武將面前商議要他的人頭,也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