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上酒菜。”朱厚煌旁若無人,鎮定自若。他心中暗道:“鎮定,鎮定,我一定要鎮定。現在這個局面我越是鎮定,越有活路。如果越是慌亂,越是求饒,越是被李良欽瞧不起。越是容易沒命。”
雖然朱厚煌沒有與李良欽沒有太多的交集,但是看得出來,李良欽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江湖人,有自己一套衡量標準,越是鎮定,越是被對手看得起,但是越是軟蛋,越是看不起,縱然朱厚煌已經緊張的手心出汗,但還是硬撐着一副鎮定自如的樣子。
李良欽眼睛動了動。沒有說話。
立即有人搬上桌椅,擺上酒菜,朱厚煌好像招待客人一樣,請李良欽坐下來。自己先自飲一杯。說道:“李壯士先請一杯。”
李良欽不爲所動,朱厚煌只好自己倒了一杯,滿飲一杯,說道:“壯士好膽量,敢襲擊親王。這可是誅九族的罪名。”
李良欽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只是抓着劍柄的手緊了緊。
“錦衣衛不是吃乾飯的,壯士既然已經露了臉,不管你殺不殺孤,都不會放過你。”朱厚煌慢條斯理的說道。“
“你是逼我殺了你嗎?”李良欽說道。
朱厚煌後背微微見汗,冷汗直冒。他好像面對一隻猛虎一樣,他知道,眼前這一個人要殺他,不過是擡擡手的功夫。但是他必須說清楚,因爲只有說清楚了,他才能留下一條小命,說道:“當然不是,孤不想死,而想活,正因爲想活,有些事情想跟你說清楚。”
“咚。”的一聲,李良欽猛地一拳打在朱厚煌的胸前,朱厚煌只覺得胸口一疼,就有點竄不上來氣的感覺,連連咳嗽。
“殿下。”吳明與吳鳳儀還有周圍的一干士卒一併上前,想要將朱厚煌救出來。卻見劍光一閃,李良欽的長劍,再次搭在朱厚煌的脖子上了。
所有人的動作爲之一僵。李良欽說道:“都回去。”
吳鳳儀目眥欲裂,恨不得咬斷牙根,從嘴裡崩出一句話,說道:“都回去。”
李良欽轉過頭來說道:“說清楚,怎麼說清楚,福州城之中數百條人命,還有福州三衛一萬多戶人家,都是你一個說清楚就可以了嗎?”
朱厚煌說道:“壯士,孤是昨天才到福州的,那麼這個時間卻安排福州三衛的事情,你既然那麼瞭解。應該知道這一件事情不可能是孤安排的。”
這一件事情,李良欽還真不知道,他前些日子來福州訪友,結果遇見這一場亂事,而他的朋友就是福州三衛中人,可以說這一場兵變李良欽從頭到尾參與其中,剛剛開始,不過是想鬧一鬧,讓上面發泄軍餉,但是到了後來越鬧越大。
福州三衛之中,彼此之間打斷骨頭連着筋,彼此之間的消息靈通的很。本來這一場兵變的最後結果,大家都有預料,無非上上面發銀子,再找幾個領頭的頂罪而已,大明兵變不過是這個套路而已,但是鎮東衛忽然入城平叛,兵禍連結,大半個福州城都遭殃了。這還不算,還要將福州三衛數萬人流放到海外做奴隸。
李良欽親眼看見種種殘局,心中義憤填膺,而且朱厚煌住在船上。比不得住在深宅大院的羅公公與伍符。這才讓李良欽定下了決心,劫持朱厚煌要求放棄流放福州三衛。
李良欽說道:“不是你安排的。哼,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原本是自誅首惡,餘者不論。只因爲你來了之後,變成了流放琉球。”
朱厚煌心中電轉,暗道:“這好像說不清楚了。”兩人之間缺乏信任,不管怎麼說,朱厚煌說得話,李良欽恐怕一個字也不會信的。
朱厚煌心中一轉,說道:“壯士,你想爲福州三衛數萬人着想的想法,我很理解,但是你這樣對他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李良欽冷哼一聲,不說話。
要不是逼上絕路了,李良欽也不會這樣做,他的朋友已經去了,孤兒寡母的,全靠他照顧。只是他除卻一身武功,哪裡有其他辦法。福州三衛全部流放。這流放之刑,在古人看來,不比死刑差多少,背井離鄉,無依無靠,生不如死,連死了也不能入祖墳。
中國人安土重遷,不是說說的。
“你能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作爲軍戶的苦楚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劫持親王,犯了朝廷大忌。就算是我想放過你,朝廷也不會放過你的。”朱厚煌說道。
“你是不是很想死,很想逼我殺了你。”李良欽眼中殺機一展。
朱厚煌感到身子一寒,說道:“好,不說這個,我先說說我的志向吧。”
李良欽冷哼,說道:“你們這些藩王,好像什麼志向,不過混吃等死,欺男霸女,還有別的什麼嗎?”
朱厚煌說道:“那是別人,而不是我。”朱厚煌嘆息一聲,說道:“我四歲那一年,衡陽地裂,父王身死,就在我面前。本來什麼都不知道的,我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叫做死。後來讀史書,知道人生在世誰無死,人總是要死了,但是重要的是死之後留下點什麼。人過留聲,雁過留名。總要留下一點什麼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太史公所言一點不虛。我從懂事開始,就想着怎麼留名後世,青史著名。最後還是一個福建人給了我靈感。”
“福建人,誰?”李良欽本來沒有興趣,但是提起福建人。有一點興趣。
“開漳聖王。”
李良欽對開漳聖王並不陌生。李良欽故里在同安,離漳州並不遠。開漳聖王陳元光是唐朝首任漳州刺史,從赴任到病逝,閩南鎮守四十多年。對閩南影響很大,可以說閩南徹底融入中華文化圈,就是從陳元光開始。即便是到了後世開漳聖王陳元光也是閩南的重要的民間信仰。
“對。”朱厚煌說道:“陳公在時,不享大名。即便是死後,也不在唐史之中。但是後世之中,但是自宋之後,陳公地位日高,朝廷加封不絕,就是爲了表彰陳公開漳之舉。而也有效仿之心。”
朱厚煌說着說着,剛剛開始是爲打動李良欽,讓他放過自己。但是慢慢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他想得不就是要改變這個世界嗎?
“我即便不能改變整個世界的走向,不能將科學的種子在這個時代種下來。也要開闢臺灣,即便是後世滿清入關,臺灣也可以做爲反攻的基地,不會像鄭成功那時候,還要一邊建設一邊想辦法反攻。”朱厚煌心中暗道。
“琉球大島在東海之上,氣候與福建相仿,但是荒蕪人煙。我求陛下封在琉球大島,對了,琉球大島,被聖上改名爲東雍。我決定將一輩子就花在這東雍之地。將東雍建設爲新的漳州。”
李良欽忽然手上一鬆,說道:“那你準備怎麼對流放在琉球的人。”
“全部放之爲民,爲他們分地,當然了,是荒地,必須自己開墾才行。”朱厚煌不帶停頓了,說道:“仿唐朝府兵制,出則爲兵,入則爲農,一戶出一兵,兵甲自備,當然了這都是民兵而已,我會挑選精兵良將爲我的親衛,我會帶着他們征討野人。”朱厚煌一說起開闢東雍之事,就滔滔不絕,說道:“東雍之上,並不是沒有人,而是有福建遷過去的,這些我能收爲己用。還有一些野人與我漢人有過交流。這些是能夠歸化,剩下的就是居於深山之中。聽說還有獵頭惡習,這些冥頑不靈之輩,自然是要斬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