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什麼？”吳明忽然問身邊的人說道。
一個棉蘭本地的漢人說道：“是古蘭經，他們誦讀古蘭經。”
吳明眼睛微微一眯，他終於明白了幾分，爲什麼雍王殿下將回回教視爲僅次於佛郎機人大敵了，不，甚至還超過佛郎機人的大敵了。
不過，吳明冷笑一聲。
吳明的信仰只有刀劍，或者他現在還信仰了火炮，是火炮聖教的一員，但絕對不是回回教，他倒要看看，信仰與鋼鐵的碰撞到底誰是勝利着。
“算算時間，也該開炮了。”吳明默默想道。
到現在佛郎機炮還沒有開炮。
按歷史上明軍的德行，他們不喜歡火槍，偏偏喜歡這種畢竟輕型的火炮，特別是佛郎機炮，簡直大明軍隊的標配了。
就是因爲佛郎機炮打出散彈的時候，簡直是絕殺。
此刻，此地也見到了佛郎機炮如何絕殺了。
“轟。”一聲炮響，好像是一個信號一樣，無數聲炮響疊加在一起，壓過了所有的聲音。佛郎機炮的高射速一下子爆發出來。
他們以火槍的速度一下子爆發出十幾次射擊，將所有的子統都打了一遍。一瞬間硝煙瀰漫，什麼都看不見了。
很多人的耳朵裡面嗡嗡亂叫，什麼也聽不見，似乎只有火炮之聲來回往復的鳴叫。沒有其他的了。
不過，有一點卻是確定的，那就是誦讀古蘭經的聲音再也沒有了。
吳明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打過這麼舒服的仗。
怎麼說啊？
東方的戰爭觀念，根本以長擊短，你的正面火力厲害，所以我不跟你正面交戰。東雍的火炮火槍的威力很大，發揮出來的時間後少，更多是準備攻城戰。
而如今這一戰完美將己方的火力發揮出來，簡直是比計劃的更完美，吳明從身到心都有一種舒服的感覺。
這樣愚蠢的對手，出哪裡找啊。
亞齊蘇丹並不是愚蠢，只是沒有見識而已。
亞齊蘇丹能將亞齊發展這麼大，怎麼會是一個愚蠢的人，但是他還真沒有想到，火力增加會有這樣大的威力。
硝煙散去，好幾道壕溝幾乎要被填滿了，做好佛郎機炮連忙的鋼鐵風暴，將大批大批的士卒變成了填壕的屍體。
亞齊蘇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說道：“撤退，撤退。”
任何一個上位者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有一樣卻都有的，那就是識時務。
整個陣地之前，大概有一萬多具屍體躺在那裡，即便是亞齊蘇丹不下令撤退，他們也會自行崩潰的。
並不是信仰讓他承受這麼大的傷亡，無知纔是。
在戰場之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對戰場上的形勢瞭如指掌，他們更多的是隻能看見自己的前後左右。
這些衝鋒的人混在人羣之中，彼此都誦讀着古蘭經，一時間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勇氣，但是衝到前面瞬間被打死了，身後的人卻不知道前面的人發生什麼，或者即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來不及通知後面的人，就這樣一波接着一波向死亡撞了上去。
不過，這這樣的情況並不會持久。很快這些人就會從無限勇氣，變成了無限懦弱。
“安南營出擊。”吳明下達作戰以來的第一道命令。
無數安南士卒通過預留的通道衝了出去，追逐着亞齊人敗退的方向，衝了過去，他們養精蓄銳多時，正憋着一口氣，猛地衝了出來，正在按秩序後退的亞齊士卒，瞬息好像受驚的獸羣一樣，驚慌失措的逃走了。
吳明說道：“所有人備馬。”
“大人，雍王殿下之令，不允許高級軍官上戰場的。”吳明身邊的一個軍官大驚失色道。
吳明說道：“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指揮作戰，就讓我過一把癮吧，有什麼事情，我擔着。”
因爲渡海而來，軍中根本沒有多少馬匹，東雍本身都畢竟缺馬了，所以在幾萬軍中，只有吳明的衛隊有百十匹馬，這些馬是用來戰場之上，緊急傳令的，也不是專門的戰馬。
但吳明卻看到出來，用在現在就足夠了。
這樣的追擊戰，那麼是幾匹馬兒都能帶給對方巨大的殺傷。
吳明騎上戰馬帶着身後百十名騎兵，猛地衝了去出，四百馬蹄踏在地面之上，居然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吳明很有技巧的掠過亞齊落在後面的士卒，手中的馬刀就好像是一根羽毛一樣，在這些人的後背上輕輕一劃，一股鮮血沖天，這個人就不活了。
吳明運用起當初在邊官做夜不收的技巧，百餘騎並沒有直接衝擊對方的潰兵，好像是趕羊一樣，看誰落在後面，就輕輕的用馬刀殺死最後的人，驅趕他們跑的更快，更遠。
大批能在跑的人士卒，跑着跑着就倒地不起了，有的是被累死的，有的是倒地之後，被無數只腳給活活的踩死的。
不過，上帝也不僅僅在吳明這邊。
蘇門答臘島，也就是金洲，本就是雨水很多，再加上南山北海的地勢，形成了很多道由南向北的河流，大的是河流，小的只是一道道水溝而已。
但是這個時候一道水溝就能救這些士卒的命。
無數士卒游泳遊過了這條不寬的水溝，但是更多的士卒在這隻有數米寬的河流之中，硬生生的被淹死了。
整個河流幾乎被屍體給填滿了。
很多人其實是會游泳的，只是當無數人都擠在河流之中，甚至連張臂的距離都不留給彼此，他們怎麼能游過去啊。
“籲”吳明拉馬而立，看着眼前的一起，雖然有很多人死在河流之中，但是更多人踏着屍體過了河。
吳明看身後大隊人馬還在很遠的地方，有這一道河流作爲緩衝，對方也緩過勁來了，一拉繮繩，百餘騎緩緩的離開了。
他能聽到身後整齊劃一的吐氣之聲，似乎他們眼前並不是區區百餘騎兵，而是一個能吞噬一切猛獸。
亞齊蘇丹好像丟了魂魄一樣，直愣愣的看着這百餘騎馬離開。
他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說。只有深入骨髓的後悔了。他從來沒有想到他會落在如此田地之中。
亞齊國其實是因爲佛郎機佔據馬六甲之中，阿拉伯貿易轉移到了亞齊，從亞齊繞過蘇門答臘島，才興旺起來，按理說，亞齊蘇丹並不缺船。
是的，他也認爲自己不會缺少船隻。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真被困在這裡，隨行的船隻要麼被佛郎機給帶走了，要麼被炸沉了，根本沒有例外。
本來他還以爲，即便是沒有船隻，他可以走陸路回去，雖然道路遠了一點，時間會長一點，很可能來不及，但是隻要手中有兵，亞齊主要戰力還在，丟失的東西，還可以奪回來啊。
但是眼前一戰，卻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讓他不得不問自己一個問題，他即便是回去了真的能打贏敵人嗎？
能打贏佛郎機人，還有東雍們。
“殿下，我們該怎麼辦啊？”一羣亞齊人圍着亞齊蘇丹。
亞齊蘇丹立即打起精神來，暗道：“不行，我必須讓他們看到希望，否則，情況會怎麼演變，還不知道啊。”
亞齊蘇丹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帶你們回家的。”亞齊蘇丹說道：“佛郎機的艦隊已經離開，他們會去哪裡，現在東雍的軍隊就在眼前，他們爲什麼會在這裡？亞齊有危險，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現在要放棄一切，回家。回家。”
似乎眼前的一場大敗不存在一樣，在亞齊蘇丹的鼓勵之下，他們重整旗鼓。準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