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消滅一個民族,首先要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要消滅承載它的語言。
楊少峰本來就沒有白求恩式的國際主義精神,這一次說出八思巴文字出來,也是打着試探的主意——就算是那些韃靼人和瓦剌人要求教授八思巴文字,楊少峰也會找其他的理由給停掉。
現在眼看着這些韃靼人和瓦剌人都有些激動,大有你敢教八思巴文我們就敢罷工不幹的態勢,楊少峰當即就順坡下驢,大聲道:“安靜!”
等人羣安靜了幾分之後,楊少峰才朗聲道:“我原以爲大家會捨不得八思巴文,現在看來,倒是我想錯了。
既然大家都不願意讓娃子們學習那玩意兒,那咱們就不學,回頭我從大明弄幾個大儒過來,讓他們教授孩子們四書五經還有術算之道,保證讓孩子們把書讀好,這樣總行了吧?”
對於楊少峰的保證,這些純樸的漢子倒是沒有什麼懷疑,剛纔還叫着罷工的漢子轉身撿起剛剛扔下的工具,然後高聲叫道:“多謝漢人大官!俺還有件事情想要問問你!”
楊少峰笑道:“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就會告訴你!”
那漢子道:“剛纔你說的術算,是不是算數?是不是學了那玩意,以後娃子們就能數得清楚羊了?”
楊少峰哈哈大笑幾聲,然後大聲道:“是!學了算數,不光能數得清楚羊,還能算得清楚賬,以後就算跟別人做買賣,也不用再擔心被人坑了!
而且,你們的孩子以後也能寫出來自己的名字,不用再跟你們一樣,連那扁擔倒了都不認識那是個一字!”
剛纔那漢子嘿嘿笑着撓了撓頭,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道:“難怪說你們漢人的秀才不出門都能知道許多事情,以前俺還有幾分懷疑,現在看來卻是真的了。”
扯裡帖木兒小聲道:“格日愣從小就不識得字,物馬放羊都是一把好手,偏偏不識字,也算是可惜了。”
楊少峰笑道:“既然沒有其他的問題了,那咱們是不是抓緊時間幹活?這學堂早建成一天,娃子們就能早一天讀書識字啊!”
楊少峰的話音剛剛落下,剛纔還羣情激憤的人羣就轉身拿起了工具,然後繼續打起了地基。
確實得抓緊時間幹活,因爲對於這些漢子們來說,馬上就要到來的春天不止是牛羊要交配產崽,也意味着更加艱難的形勢——韃靼和瓦剌的互相攻伐不會停下,誰也說不準自己哪天就要上戰場,得趕緊趁着這段時間把學堂給建起來,等以後娃子們入了學,就算自己哪天死在戰場上也沒啥遺憾了。
望着忙碌的人羣,扯裡帖木兒道:“咋樣,我沒說錯吧,八思巴文那種垃圾玩意就不應該存在,還是好好的讓他們學習漢字和術算纔是正道,你看看他們,幹起活來多賣力。”
楊少峰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道:“也只能這樣兒了。”
想了想,楊少峰又接着道:“麥鐸那邊怎麼樣了?”
扯裡帖木兒皺着眉頭道:“麥鐸跑了,當時脫火臺帶着大軍去追擊,原本是想着拿麥鐸的人頭回來的,只是沒曾想麥鐸還有一些後手,最終被他帶着人給跑了。
不過,楊兄弟你大可放心,想必用不了多長時間,麥鐸就要完了,而且是帶着那幾個跟着他一條路走到黑的部族一起完蛋!
對了,明天會有一批勞工運送過來,楊兄弟記得準備好銀子。”
楊少峰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道:“放心,銀子這玩意有的是,缺不了。”
……
老扯的話,大部分都是扯蛋。這是楊少峰通過麥鐸一事總結出來的經驗。
阿魯臺雖然真的很想把麥鐸以及那些跟着麥鐸的小部族都抓來賣勞工,但是別忘了,草原上不只是韃靼一家說了算,旁邊還有一個隨時準備着幹掉韃靼的瓦剌,導致韃靼部的大部分精力都得放在瓦剌身上,只有一小部分可以放在麥鐸那些人的身上。
更讓楊少峰無奈的是,因爲大明分別向瓦剌和韃靼提供兵器的原因,導致瓦剌現在的實力比之前還要強上一些,牽制韃靼的效果也更明顯。
因此,與其相信老扯說所的能幹掉麥鐸,倒還不如指望着朱高煦這個免費得來的二叔能替自己報仇雪恨呢。
“草原上的羊就是好吃,比你楊家莊子的可強多了!”
一根烤的金黃的羊排進了嘴,然後轉了一圈之後就只有一根青白色的細骨頭棒子,剩下的肉都進了朱高煦的肚子裡。
更噁心的人是,朱高煦不光吃,順便還得再損上楊少峰幾句纔開心。
等朱高煦吃的差不多了,楊少峰才遲疑道:“二叔就帶着三萬騎兵來?後面的補給什麼的怎麼辦?還有,麥鐸既然已經遠遁,二叔又打算上哪裡去找他?”
左手抓起一根小羊腿,右手抓着一瓶神仙醉,朱高煦的形象實在是不敢恭維,油膩膩的嘴巴張開,噴出來的卻是讓人想死的毒液:“你傻了吧?虧你還是個六首狀元!”
呸的一聲吐出小羊腿上的拐骨,朱高煦又接着道:“咱們找不到麥鐸那個狗東西,不是還有韃靼和瓦剌麼?別管他們兩家怎麼打生打死,哪怕是他們把腦漿子都打出來,這次他們兩家都得各出兩千騎兵,然後跟着老子一起去找麥鐸。
至於補給什麼的,咱們又不是大軍開拔過來找阿魯臺的麻煩,要那麼多補給幹什麼?等大軍出發之前先在這裡補充一下,回頭再找阿魯臺要點兒,等找到了麥鐸,還需要補給?”
楊少峰點了點頭,端起酒杯道:“那就祝二叔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朱高煦斜着眼睛呸了一聲道:“小兔崽子少拍馬屁,老子不吃你這一套。有這個功夫,你還不如好好跟我說說,這個邊市城的事兒,我聽說你打算在邊市城搞學堂?”
楊少峰道:“沒錯,就是在邊市城搞學堂,讓那些韃靼人和瓦剌人家裡的孩子都能到邊市城裡面來讀書。”
朱高煦哦了一聲道:“老子明白了,你這是打算把他們的小崽子都弄成人質,萬一以後再出現個麥鐸這樣兒的,你手裡有他們的娃子在手,就不怕他們會眼睜睜的看着賊人攻城,反而會玩了命的跑來救援!”
楊少峰嘿嘿笑了兩聲,先是向着朱高煦豎着大拇指讚了一聲二叔英明,然後才嘿嘿笑着道:“二叔覺得小侄這一招怎麼樣?”
朱高煦呵的笑了一聲道:“還能怎麼樣,反正後面看那些韃靼人和瓦剌人往坑裡跳就是了,反正這個坑他們不得不跳,也跳的心甘情願。”
楊少峰再怎麼大公無思再怎麼白求恩精神,也不可能真的好心到在草原普及學校教育。
大明時的草原,韃靼也好,瓦剌也罷,雖然都是大明的藩屬,但是這兩家最早都是脫胎於蒙元,屬於跟大明是有世仇的那種。
之所以在邊市城弄一個學堂出來,是因爲楊少峰打算把韃靼和瓦剌都給捆到車上。
這一次麥鐸帶兵跑來邊市城搞事情沒能成功,是因爲阿魯臺現在還需要邊市城的存在,既能讓韃韃部賺到銀子,又能通過邊市城得到以前根本就沒辦法得到的物資。
如果以後哪一天不需要邊市城了呢?阿魯臺還會這麼好心的派兵來給邊市城解圍?
這種涉及到利益的問題,根本就不用腦子去想,隨便用腳指頭想想都能得出結論——如果阿魯臺不需要邊市城的存在,那麼第一個發兵來懟邊市城的可能就是阿魯臺。
但是,當邊市城裡有了學堂,再吸納了大量的韃靼貴族和普通牧民的子弟之後,原本靠利益維持起來的關係就開始向另一種情況轉變。
就算是不能立即同化掉韃靼部和瓦剌部,最起碼也能將兩個部落裡面的孩童握在手裡,從下一代的教育上面開始同化。
如果說的再直接一點兒,兩個部族的大量孩童都集中在邊市城裡,那麼別管是韃靼部還是瓦剌部,都等於將人質交到了邊市城,如果麥鐸敢再來圍攻邊市城……
見楊少峰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朱高煦忍不住潑了一盆冷水:“你先別高興的太早,邊市城在長城之外,春夏之季倒還好說,一旦到了秋冬時節,那破天氣簡直能凍死人,那些讀書人能願意來的?”
楊少峰嘿嘿笑了一聲,指着伊逍和白庚道:“小侄的這兩個學生雖然學問低了些,平時也不怎麼爭氣,但是讓他們去教授這些韃靼人和瓦剌人的孩子卻是沒有任何問題。
至於更多的先生,小侄想着,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般能靠錢來解決的問題,那都算不上什麼問題。”
就這麼幾句話的時間,朱高煦已經將小羊腿啃的一乾二淨,嘴裡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又將嘴裡的肉嚥下去之後才道:“既然你心裡有數,那我就不管你了。行了,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還是得回軍中去,等韃靼和瓦剌的騎兵都到了之後就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