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請斬楊癲瘋自然是扯蛋,之所以說出這種話來,自然是夏原吉的心裡很不爽。
一千九百多萬錠的寶鈔,如果按照寶鈔取代現銀的計劃操作,其中大概有一千萬錠舊鈔需要銷燬,而新發行的寶鈔因爲面值問題,大概只有二十萬貫左右。
憑空少了一千萬錠的寶鈔,這不是在割他夏部堂身上的肉麼!
醉仙樓的酒菜都不香了……
就在夏原吉感覺渾身都疼的時候,第一批一文到十文的小面值寶鈔也終於開始了正式發行,第一批的發行試點在邊市城和順天府,萬全右衛和京城的總行大概會晚上一個月之後再一起發行。
實際上,夏原吉現在也有些懵,因爲銀行網點開設了一個又一個,光是萬全都司那裡都已經有六七家網點了。
理論上來說,大量的開設網點必然會佔用大量的現銀和寶鈔,因爲要防着網點開設時的擠況等等情況。
然而實際上,雖然網點越開越多,國庫中支出去的現銀也不少,可是這些銀子大多都停留在了各個分行、支行的網點賬面上,幾乎就沒怎麼動用。
倒是寶鈔的價值一升再升,凡是開設了銀行網點的地方,寶鈔的價值就直奔着其票面幣值而去,基本上就是一比一的比例。
而更讓人摸不到頭腦的,是邊市城支行那邊傳過來的消息——小面值寶鈔不夠用,再來個十萬貫。
天可憐見,夏元吉安全是按照楊少峰所說的量入爲出在操作,也就是國庫裡面有多少銀子,就印發多少的寶鈔,二十萬貫寶鈔就是國庫存銀的量,如今突然再增印個十萬貫,夏原吉的心裡倒是比所有人都慌。
萬一再增發太多,寶鈔又變得不值錢了怎麼辦?難道還要再回到以前重複加印再加印的老路上去?
直到李倦又讓人解了十萬貫的銅錢到順天府的國庫庫房,手裡有錢的夏老摳終於不再擔心,而是大手一揮,直接就讓人加印了十萬貫小面值的寶鈔。
通過李倦讓人解來的十萬貫還有奏疏可以大概判斷出來,如今邊市城那邊的人對於寶鈔的接受程度更高,或者說整個萬全都司對於寶鈔的接受程度都高了起來,百姓已經開始試着用一文到十文的寶鈔進行交易,而不是使用銅板——相比可以捲起來捆起來的寶鈔,一枚枚的銅板容易丟不說,數起來也更麻煩一些,反而不如寶鈔用着方便。
……
著名學者遊光先生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人爽,就有人不爽,其實就跟寫小說的盼着死同行一樣,當官的也都盼着死同行。
像胡廣和金幼孜等人就恨楊少峰不死。
對於胡廣來說,原本把楊少峰弄去邊市城,是打算藉着韃靼人的手除掉楊少峰的,卻不曾想,僅僅一年左右的時間,邊市城那個比小縣城還小的城池,已經擴張成堪比洛陽和長安的巨型大城。
而最該死的楊少峰不僅沒有被人給宰掉,據說那些韃靼人和瓦剌人還把楊癲瘋視爲長生天降下來的智者一般崇拜。
這不是欺負人麼?
憑什麼我等在順天府提心吊膽的當個官,你楊癲瘋就能在邊市城那裡悠哉悠哉的當鹹魚?這還有天理麼?
問題是,這個世界上哪兒來的那麼多天理?
如果胡廣等人去邊市城裡面轉上一圈,大概就能知道到底爲什麼會出現這種局面了。
爲什麼當初在一開始準備擴建邊市城的時候就選擇了西北角那邊的空地?
因爲對於楊少峰這種穿越者來說,如果不好好炒做一番學區房的概念,那就算自己當年給銀行的利息白交了學費!
大量的房子圍着學堂蓋好之後,楊少峰就暗中讓人放出了風聲,說是從永樂十五年開始,學堂的招生計劃會進行一次大的改變。
首先就是拋出了先生不足的藉口,然後就放出風聲,說招生會優先考慮到在學堂附近的居民,然後再會慢慢向外招生。
這種狗屁倒竈的消息一出,頓時就引得越來越多的韃靼人和瓦剌人想要進入邊市城生活甚至定居。
至於牛羊放牧之類的事情,有孩子上學重要嗎?
就連阿魯臺和馬哈木三兄弟都在爲了草原的新風向而頭疼——各個部族的大佬們都想往邊市城裡擠,普通牧民除了玩命的養羊薅羊毛,也是想往邊市城裡擠,而且這些人都以自家孩子在學堂讀書爲榮。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鳥樣的?原本不是講究以拳頭爲尊麼,如今居然變得以讀書爲榮了?
如果再這麼下去,估計用不了幾年的時間,草原上的牧民就再也不是當初的牧民了,就算自己打算起兵南下,估計也不會有人願意跟隨自己。
然而感嘆始終就是感嘆。
三座衛星式小城的建設速度比之邊市城的建設速度要快得多,但是真正等到跟原本的邊市城規模差不多的小城建好之後,阿魯臺等人又覺得這三座小城太小了些,就連住的地方都不如邊市城的大城舒坦。
再然後,阿魯臺和馬哈木等人就覺得去他孃的戰爭吧,什麼一統草原唯我獨尊之類的屁話都是扯蛋,就算是真正的能夠統一草原,難道還能比住在邊市城裡面更舒坦?
傻子都不相信這種屁話!
然後扯裡帖木兒和把安臺等人就再一次來到了邊市城。
果木在噼裡啪啦的燃燒着,火堆上面是一隻被宰剝乾淨的小羊,大量的香料在篝火的烘烤下散發着誘人的香氣,隨着越來越趨於金黃的顏色而變得更加迷人。
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扯裡帖木兒纔開口道:“楊兄弟考慮的怎麼樣了?”
似乎是被扯裡帖木兒的話給驚醒過來,楊少神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是沒問題的,今天晚上我就去寫奏疏,請建和寧王還有順寧王等王府。
至於老扯你們幾個,就算是你們不說,我也得好好給你們安排安排,保證讓你們離着王府最近。”
伸手指了指學堂的方向,扯裡帖木兒道:“學堂,重點是學堂那裡,你可不能隨便找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建。”
楊少峰拍着胸膛保證:“老扯兄弟放心,只要陛下能夠同意,我肯定把這王府弄的明明白白的!”
直到送走了再一次喝醉了喊爸爸的扯裡帖木兒等人,朱瞻基才一臉懵逼的瞧着楊少峰道:“韃靼和瓦剌,這就完了?”
楊少峰嗯了一聲道:“完了。他們輸給了他們一直心心念唸的邊市,輸給了金錢和安逸的生活。
事實證明,想要解決掉他們,其實根本就用不着打打殺殺的,靠着這些溫水煮青蛙的手段,反而更好。”
朱瞻基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溫水煮青蛙?青蛙不會跳出來麼?”
楊少峰氣結,怒道:“你就當它不會跳出來!對了,還有件事兒,我打算先跟你商量商量,回頭你還得去寫奏疏。”
朱瞻基斜着眼道:“什麼事兒?你天天拉着我替你寫奏疏,你良心不會痛麼?”
楊少峰道:“你想想啊,這些韃靼人和瓦剌人現在生活在邊市城,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對於邊市和學堂的需要,至於說他們從內心認同大明,只怕也未必。”
朱瞻基呵了一聲道:“你這不是廢話麼。如果沒有了邊市和學堂,阿魯臺和馬哈木他們又如何會這麼老實,又怎麼會想着跑到邊市城來住?”
楊少峰道:“對啊,所以我在想,該怎麼讓這些韃靼人和瓦剌人徹底變成我大明的一份子?”
眼見左右只有狗子和自己的侍衛頭子,朱瞻基忍不住低聲道:“你做個人不行嗎?那鹽裡摻鉛的毒計就是你提出來的,各種坑害韃靼和瓦剌的毒計也是你提的,現在你又說他們徹底變成我大明的百姓?”
楊少峰呵的一聲道:“這事兒有衝突嗎?我說的是讓他們從內心認同大明,把他們徹底變成大明的一份子。
至於毒鹽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法子,自然是爲了這個目的而服務的手段,在這個目的徹底達成之前,我纔不介意用什麼手段。”
朱瞻基無奈的嘆了一聲道:“那你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楊少峰嘿嘿笑了一聲道:“自然是我說的,把他們徹底變成大明的一份子。而擺在眼前一個最顯眼的問題就是,他們的戶籍到底該怎麼算?
阿魯臺受封和寧王,馬哈木受封順寧王,禿孛羅爲安樂王,太平爲賢義王。如果從理論上來說,這四個傢伙應該算是大明的臣子,而他們治下的百姓自然也是大明百姓。
可是,這些人卻從來沒有大明的戶籍,而大明的官府也不承認他們的是大明的百姓。”
朱瞻基點了點頭道:“要不然呢?朝鮮李芳遠還是大明的臣子呢,難道朝鮮百姓也能算是大明百姓?”
楊少峰呸了一聲道:“這是兩回事兒!朝鮮那邊好歹算是一個單獨的國家,韃靼和瓦剌呢?
北元已經亡了,他們也絲毫沒有復立北元的意思,就跟朵顏三衛一樣,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什麼北元不北元的,能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所以啊,我琢磨着,後面慢慢放開一些戶籍給他們,挑一些表現好的給予大明戶籍。等時間一長,這些人不就徹底變成大明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