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城上的明軍和城下的叛軍做個比較……
其實也沒什麼好比的,畢竟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水平線的——拋開裝備的差距不談,明軍肯定比不過種花家的橄欖綠,大概也就跟草莓兵沒敗家的時候差不多,可是城下的叛軍……
跟沒頭的蒼蠅一般悶着腦袋向前衝,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偶爾還會有幾個倒黴蛋被自家大象給踩死,這確定是來攻城,而不是來笑死朱高熾和楊少峰等人的?
問題是也沒有螞蟻花唄給他們繼承啊!
城下的黎利也發現不對勁了。
在一開始的設想中,守城的明軍面對着十萬大軍圍城的局面,不說舉白旗投降,起碼也得出城作戰啥的吧?怎麼會像現在一樣,連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黎利心中開始打鼓,旁邊的範文巧可就忍不住了:“王上,微臣瞧着情況有點兒不對勁啊?”
黎利嗯了一聲沒有答話,陳元扞卻反駁道:“有什麼不對勁的?柳賊是帶了十萬大軍沒錯,可是十萬大軍又不可能全部集中在區區一個乂安城裡。
據探子回報的消息來看,整個乂安現在可用之兵不過兩萬左右,大王又帶了象兵,明軍除了困守城中,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
範文巧依舊覺得不太對勁:“如果城中的守將是王通或者馬騏,那倒也好辦的很,可是現在守城的是明國的皇太子和皇太孫,還有那個魔神和柳升,他們……
而且,這雨雖然不小,可是也算不上太大,明軍在城頭上佈置了那麼多的火炮,總不至於全都廢掉了吧?”
陳元扞忍不住喝斥道:“慎言!現在已經開始進攻,你卻說出這等話來,豈不有擾亂軍心之嫌?”
範文巧恨恨的瞪了陳元扞一眼,沒有再開口說話。
陳元扞卻沒有放過範文巧的意思,瞧着已經離城牆越來越近的叛軍士卒,陳元扞又接着說道:“明軍的火炮如果還能用,他們還至於等到現在?難道他們打算等我們把所有兵力都派出去之後再動用火炮?”
呵呵譏笑一聲,陳元扞捋着下巴上的鬍鬚道:“明軍肯定還會有幾門火炮能用,可是據老夫估計,他們能用的火炮絕對不會多,他們現在等的,無非就是象兵離着城下近一些之後再動用火炮。
可惜啊,他們知道大象會害怕火炮的巨響,咱們已經吃過一次虧的難道還能不知道?老夫早就命人早早的將那些大象給刺聾了,而且給它們蒙上了眼睛,火炮?嚇不住大象的!”
城頭上的朱高熾和柳升等人自然也發現了大象的眼睛都被蒙上,然而柳升依舊穩如老狗,甚至還有些想象:“蒙上大象的眼睛?是不是還刺聾了大象的耳朵?”
楊少峰和朱瞻基都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聞言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柳升。
柳升笑了笑,說道:“這大象多多少少的也有近千頭吧?咱們的炮火再怎麼不準,估計也能炸傷幾頭?更別說咱們還有一些神射手會專射那些象夫和大象的鼻子!
那些大象一旦受傷,慘叫狂奔之下,那些叛軍自己就得先亂起來,這些打頭的叛軍一亂起來,後面的那些叛軍就有樂子看了。”
似是爲了證明自己的理論,柳升乾脆獰笑着吩咐道:“開始攻擊!”
隨着柳升的命令傳達下去,乂安城頭上那些執戟而立的明軍還沒有什麼動作,這些人的身後就開始不斷冒出一個個張弓搭箭的士卒,略一瞄準之後就將手裡的箭矢射了出去,待這些士卒退下之後,又有許多士卒打着巨大的雨傘,護着另外一羣士卒將一門門的火炮推了出來。
如果只是這樣兒,那柳升的這些操作還算是在楊少峰的意料之中,可是當幾個士卒在雨傘的護送下搬着一個個大木頭箱子出來,又將箱子裡的東西分發給其他的士卒之後,楊少峰就有些傻眼了。
瞧着這羣明明穿着大明軍服,可是乾的事情卻跟後世那些種花家最窮逼的那幾年乾的事情差不多時,楊少峰已經沒心情再去關注城下的,伸手戳了戳朱瞻基,問道:“這東西是怎麼回事兒?誰弄出來的?”
又粗又圓的鐵頭,比頭部細一些的木柄,木柄後面是一根長長的引線,這玩意不就是修改版的,種花家爲了備戰,用到二十一世紀還沒有用完的手榴彈麼……
朱瞻基同樣也是一臉懵逼:“我記得那次你跟我說過之後,我就跟兵器局的掌印太監提過這麼一次,我也沒想到他們真就弄了出來。”
楊少峰伸手捂住了眼睛:“我有些不忍心看猴子們的慘狀了,還是捂着眼睛比較好。”
朱瞻基瞧着楊少峰兩個手的手指縫都張張大大的,兩隻眼睛也瞪得溜圓,當下忍不住呸了一聲道:“你這還要點兒臉嗎?”
楊少峰沒理會朱瞻基,只是透過手指縫瞧着那些明軍士卒的操作。
一個擎着大傘的士卒將雨傘交到旁邊的同伴手裡,自己又伸手從懷裡掏出火摺子,離着木頭箱子遠遠的點燃,然後就靜靜的站在了那裡,等着手持手榴彈的士卒在雨傘護送下靠近自己。
手持手榴彈的士卒小心翼翼的將手榴彈的引線湊近火摺子,火藥哧哧的燃燒聲響起,拿着手榴彈的士卒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甩手就將已經引燃的手榴彈扔到了城下。
楊少峰又有些不忍心看了——儘管自己瞎蒙的標準化和流水線等等概念都已經告訴了這些幾百年前的土鱉,可是這些人的水平也就是那麼回事兒,造出來的手榴彈比種花家最困難的那幾年還多有不如,有的凌空就爆了,有的是落地之後剛剛爆炸,還有倒黴沒等爆炸呢,就被雨水把引線給澆滅了。
“兵器局的那些傻缺,回去得吊起來抽!”
楊少峰沉聲道:“這有的先爆炸了,說明引線燃燒的速度過快,有的落地之後才爆炸,說明引線燃燒速度慢了!
標準化!標準化懂不懂!這些玩意兒爆炸的時間就得一樣才行!這是玩個性化呢?”
朱瞻基無所謂的道:“等回了京城你去抽?”
城頭上的楊少峰和朱瞻基兩人還在城頭上鬥嘴,城下的黎利可就徹底傻眼了。
得益於王通那個掉鏈子的倒黴玩意,黎利手裡也有一架明軍剛剛配發不久的望遠鏡,遠遠的也能瞧見城頭上明軍的動作。
而恰好就是這麼一瞧,才讓黎利的心徹底都涼透了。
明軍的火炮被巨大的雨傘給擋着,根本就沒有受到雨水的影響,而那些或是凌空爆炸或是落地才炸的手榴彈,卻給第一波衝上去的叛軍士卒帶來了巨大的殺害!
更讓黎利後悔不迭的是,明軍一開始任由叛軍攻城的行爲,讓黎利和範文巧、陳元扞等人誤以爲明軍的火炮都已經廢掉,所以將十萬叛軍給派了個七七八八,留在黎利身邊的叛軍甚至還不到一萬!
黎利自在暗自後悔,緊接着就發生了更讓黎利睚眥欲裂的一幕——
往常王通在安南的時候不是沒有用過火炮,可是王通那個蠢貨基本上就是亂炸一氣,根本就不像柳升一樣精通火炮的使用!
幾乎擺滿了城頭的火炮並不是同一時間發射,而是每隔着兩門火炮纔會有一門火炮發射炮彈。
如此一來,城頭上的火炮幾乎就沒有停歇的時間了,一輪輪的火炮不斷髮射着奪命的炮彈,再加上那些隔在火炮中間的士卒還在不斷扔下手榴彈,整個第一波進攻的先頭部隊幾乎全部留在了乂安城下!
儘管看不太清楚城下的情況,可是接連響起的火炮聲,讓陳元扞和範文巧的心也都沉到了谷底。
這次組織十萬大軍圍攻乂安,賭的就是明軍的火炮沒辦法在雨天大規模使用,如果只是偶爾幾門火炮,叛軍也根本用不着害怕,可是現在的情況跟當初預想中的情況根本不同,儘管乂安城頭上沒有萬炮齊發的氣勢,可是連綿起伏不斷的火炮聲,卻更加的讓人膽寒!
更加令人絕望的是,那些被刺聾了耳朵,被蒙上了眼睛的大象在炮彈碎片的攻擊下受了傷,根本就不再理會象背上象夫的指揮,而是像沒頭的蒼蠅一般亂撞,整個叛軍進攻的勢頭反倒不如之前!
心中暗自琢磨了半晌,又跟陳元扞對視一眼,範文巧幹脆低聲對黎利道:“大王,鳴金收兵吧,趁着現在道路不利於明軍,讓將士們趕緊退回來重整旗鼓吧!”
陳元扞也低聲勸道:“大王,撤兵吧,離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退入山中,以後不跟明軍正面交鋒,他們也拿咱們沒辦法!”
範文巧現在也顧不得追究陳元扞搶了自己臺詞的責任了,只是一味的點頭道:“陳司徒說的沒錯啊。
安南多山,咱們退入山中,明軍不可能永遠只守在城中不出來,待他們出來的時候,就是咱們報仇雪恨的時候!”
黎利恨恨的端着望遠鏡瞧了乂安城一眼,心中千般不甘萬般無奈最終化爲了一聲長嘆,吩咐道:“傳令,鳴金收兵!”
城頭上的楊少峰瞧瞧叛軍士卒慢慢開始退兵,頓時呵的一聲嘲諷道:“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奴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