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峰在交趾的名聲,跟在大明的名聲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在大明,楊少峰是響噹噹的六首狀元,在邊市城和即墨還有莒州、遼州都是活人無數的大救星,什麼玉面誠實小郎君、及時雨、鐵面判官之類的名號簡直多不勝數。
然而在大明之外,楊少峰的名聲就屬於臭到不能再臭的那種,如今楊少峰在交趾的名聲已經跟他在占城、舊港等地的名聲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些魔神、京觀狂魔之類的。
尤其是那面楊字大旗,還有跟在楊少峰身後的狗子、吳名外加五十個親兵,區區五十三個人,已經成了整個交趾所有叛軍的噩夢。
所以當楊少峰發現了對面叛軍的影子,並且擺出一副戒備的姿態時,對面的百十個叛軍也傻眼了。
不是說大明正在招降叛軍來着?不是說只要到工地上勞作幾年就能贖罪?這眼看着就要到乂安了,怎麼就撞上那個魔神了?
百十個叛軍互相對視一眼,一羣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把手裡握着的兵器扔到了一邊,然後一齊跪在了地上。
投降了……
百十個叛軍,竟是連絲毫的猶豫都沒有,就直接選擇了跪地乞降……
儘管被這百十個叛軍的動作搞得有些懵,可是當楊少峰迴過神來之後,頓時也在心裡樂了起來——
這出門一趟居然還能撿到一堆勞工?早說啊,早說我早出門了,只要能撿一百個,就能替家裡省下來五百兩銀子,還有比這更划算的生意?
撿了一堆勞工回家,楊少峰連“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博古通今”的段子都哼出來了。
直到朱老四的那張大黑臉出現在楊少峰的面前。
翻身下馬,一溜小跑,到了朱老四跟前之後,楊少峰就諂笑着道:“皇爺爺怎麼來乂安了?”
朱老四如同變戲法一般從旁邊跟着的北宮鋆手裡接過一根胡蘿蔔,一邊將胡蘿蔔餵給了踏雪,另一手不斷撫摸着踏雪不斷拱向自己懷裡的馬頭,眼睛斜眯着楊少峰道:“怎麼,這乂安是你家的?朕來不得?”
被朱老四這麼一說,楊少峰頓時就想罵人了——踏雪跟憂傷的二狗子一樣是個叛徒,朱老四的嘴裡也說不出什麼好話!
什麼叫乂安是我家的?這種屁話一旦應下,轉眼就是個人頭落地的下場好嗎!
無可奈何之下,楊少峰只得諂笑着答道:“這不是意外嗎?您老人家日理萬機(姬),怎麼就有功夫來交趾了?”
朱老四並不知道楊少峰在悄然開車,聞言只是呵呵笑了一聲道:“朕在京城閒的無聊,所以就想着來交趾這裡看看。”
等到踏雪將手裡的胡蘿蔔吃完了,朱老四拍了拍踏雪的大腦袋,這才一邊向着院子裡面走着一邊說道:“那京觀,朕已經看過了,不錯。”
一提到京觀,楊少峰臉上悻悻然的神色頓時一掃而空,頗爲自得的嘿嘿笑着答道:“那必須的,兩萬多隻猴子呢,最上面還是硝制過後的猴頭,必須好看啊。”
說完之後,楊少峰又轉身指了指跟在後面的百十個叛軍:“您瞧瞧,這是今天剛剛跑過來投誠的叛軍。”
朱老四不以爲意的嗯了一聲,連扭頭瞧一眼的興趣都沒有:“說說,帕敢,摩西沙,莫納,後江那些地方都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
楊少峰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緬甸那裡就是個窮鄉僻壤,除了銅礦值錢之外,剩下的盡是些不毛之地。”
“不毛之地?”
朱老四停下腳步,一臉嘲諷的瞧着楊少峰道:“不毛之地你會想方設法的弄到手裡?你當朕跟瞻基一樣傻?”
楊少峰的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真的是不毛之地,孫兒就想着先把地方佔下來,回頭挖挖看,萬一要是有什麼銅礦銀礦的呢?畢竟緬甸的那個銅礦那麼大,您說是吧?”
朱老四瞧了楊少峰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你說是不毛之地,那就當那裡是個不毛之地好了。
不過,你能不能買下那些地方,又該用什麼價格買下,這事兒還得你跟夏愛卿去說,朕就不摻合了。”
楊少峰有些懵——幹啥,一言不合就放夏老摳?真要是讓他夏老摳摻合進來,那緬甸的翡翠還有我什麼事兒?
絕不能讓夏老摳摻合進來!
暗自琢磨了半晌之後,楊少峰訕笑着道:“那啥,義兄已經答應了。”
眼看着楊少峰到了這個時候都不打算說實話,朱老四忍不住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測的意思:“瞻基只是皇太孫,現在說了還不算。
實際上,朕這個皇帝,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說了算的,尤其是你要買下這麼多地的方,所以啊,這事兒還是得先經過戶部,得了夏愛卿的准許之後才行。”
見朱老四有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意思,楊少峰只得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兩成,兩成歸內帑,兩成歸國庫,一成歸義兄,一成歸孫兒自己,剩下四成給那些文武勳貴們。”
朱老四這才呵了一聲,一邊向着屋子裡面走去,一邊嘲諷道:“說吧,到底是什麼好東西,能讓你這麼緊張?”
楊少峰嘿嘿笑了一聲,答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說了就不靈了。你老人家先耐心等等,等着黎利那孫子跑到緬甸去了,就是揭開謎底的時候。”
朱老四哼了一聲,岔開了話頭:“朕打算讓人去一趟占城,讓佔巴的賴出兵夾擊黎利,你以爲如何?”
楊少峰有些懵:“佔巴的賴?那孫子不是之前還跟黎利有過一腿來着?他能老老實實的出兵?”
“別跟朕裝蒜,你原本不就是打算借刀殺人,驅趕黎利往占城和暹羅去的?”
朱老四倒揹着手,看起來就像個絕世高手一般:“佔巴的賴老老實實的出兵,黎利就只能老老實實的西入緬甸。
佔巴的賴不老老實實的出兵,那不正合了你的意?到時候順手把他一起給埋了,緬甸那邊再另外想辦法也就是了。”
楊少峰忍不住暗自撇嘴——瞧瞧,什麼叫不要臉?什麼叫小心眼?
在大明的諸多藩屬之中,佔巴的賴已經屬於比較老實的那種人了,就因爲前些年跟黎利還是後陳朝那邊勾搭過一次,結果就被朱老四記恨到現在……
朱老四自然不清楚楊少峰正在心裡碎碎念,到了屋子裡面坐下之後,朱老四就拿起茶壺灌了兩口,問道:“朕打算讓葉央去一趟占城,你覺得怎麼樣?”
一提到葉央,楊少峰就感覺自己的胃在轉筋:“葉公公可是個狠人,讓他去,佔巴的賴肯定會老老實實的出兵。”
想了想,楊少峰又搖了搖頭:“那不讓葉公公去見黎利了?”
朱老四哼了一聲,訓斥道:“你告訴朕,爲什麼要派人去見什麼黎利?佔巴的賴出兵,黎利自然只有西進一條路可以走。佔巴的賴不出兵,那就讓他陪着黎利一起去死,正好把占城這塊漢唐故地也收回來。
至於派人去見黎利的想法,你還是趁早熄了吧,以後也不要再有。”
見楊少峰有些懵逼的模樣,朱老四便又接着說道:“你光想着派人去見黎利,勸說黎利讓他西進,可是你確定他會老老實實的西進緬甸?你確定他不會亂說?這種事情是能往外傳的麼?
正所謂是寧要人知,不要人見,以後別再想這種亂七八糟的法子,多用堂堂正正的陽謀,要的就是哪怕他黎利知道你的目的,也不得不按照你的想法去做,這纔是正理。”
直到楊少峰被訓得心悅誠服躬身應是了,朱老四這才喝了口茶,潤了潤有些發乾的嗓子眼:“行了,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你那裡不是有個學生會學占城話來着?讓他跟着去一趟,有葉央在,你那個學生不會有什麼危險。”
楊少峰訕笑着道:“孫兒倒不是怕他有危險,而是怕佔巴的賴有危險,萬一沈顥那個混賬東西發了性子,說不定就會宰了佔巴的賴……”
噗嗤一聲,朱老四剛剛喝下去的茶水就盡數噴了出來,怒指着楊少峰道:“狗東西!果然憋不住了!這次不讓那個沈顥去,讓他留在交趾,朕另有安排。”
……
江鑫龍笑着對沈顥拱了拱手:“這次就多謝師兄了。”
沈顥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道:“謝我幹什麼?你會佔城話,那是你的本事,我不會,又能怪得了誰?再說了,這是師尊的安排,又不是我讓你的。
總之,路上好好照顧自己,凡事多聽葉公公的安排,活着回來。”
江鑫龍嘿嘿笑了一聲,答道:“師兄放心就是了,我這一路上就是充當個通譯,宣旨的事情有葉公公,基本上就沒我啥事兒。”
葉央見江鑫龍和沈顥還在那裡磨磨蹭蹭的,便忍不住開口道:“二位,不過就是去趟占城罷了,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有什麼敘舊的話,等回來之後再說也不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