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場酒宴散去,屋裡只剩下楊少峰和鄭和以及朱家的幾個人之後,朱高燧就直接對朱瞻基道:“區區一個蠻子,隨便派幾艘寶船把兵運過去宰了他就是,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現在,咱們是不是應該商量商量另一片新大陸的問題了?”
輕輕摸着肚皮,同時豎着耳朵在聽的朱高熾呵了一聲道:“急什麼?那什麼新大陸就擺在那裡,你早一天去晚一天去能怎麼的?
要我說,你現在就應該多跟着鄭公公在海上跑一跑,等你能自己指揮一支艦隊了再考慮別的。”
“那要讓別人佔了怎麼辦?”
朱高燧不滿的翻了個白眼,說道:“那新大陸確實是放在那裡,可是萬一有別的蠻子也在出海找新大陸呢?那個叫什麼好運來福的不就去過?萬一他已經帶人過去了呢?”
朱高熾放下剛剛啃了一大半的羊腿,隨手抓起手巾擦了擦手,然後對着朱高燧道:“究竟是寶船太小?還是我大明的士卒太弱?
你管他誰去了,你去了之後就一口咬死那裡是殷商故地,讓他們滾蛋不就行了?”
說完之後,朱高熾又扭頭問楊少峰道:“是殷商故地這麼個說法吧?”
想了想,朱高熾又直接說道:“反正你管他是不是呢,大不了就說那上面有秦始皇派出去尋找仙藥的童男童女,現在大秦變成了大明,那些童男童女的後人自然就是我大明百姓,那塊地方自然也就是我大明的蓬萊州或者方丈或者瀛洲之地的。
只要那些蠻子打不過你,你願意怎麼說就怎麼說,你怎麼說就怎麼是,誰敢說不是的,你儘管把他們扔海里餵魚去。”
朱高燧更不滿了:“說的好像就你會這些手段?”
伸手指了指楊少峰,朱高燧又接着說道:“知道這個混子在大荒是怎麼幹的嗎?我們在大荒可是分好幾個地方都埋下了故宋時期的破盤子爛碗,什麼大宋水師的記錄和石碑也留下了不少,已經從法理上證明了大荒就是我大明自宋以來的土地。
要不是當時艦隊裡沒有殷商時期的東西,我還想給他弄個自古以來呢,還用得着你說?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那些蠻子既然已經去過新大陸,就難保那些蠻子不會在新大陸上佈置軍隊,岸邊還好說,再深入呢?拿人去填還是怎麼的?”
朱高熾頓時氣結,氣哼哼的拿起羊腿咬了幾口,不再理會朱高燧。
楊少峰則是低聲道:“那個什麼好運來福的,手中的兵力連倭國的水師都比不過,更別說大明的艦隊了。
三叔你儘管去,去了之後把他們都招募回來當勞工,或者先招募了他們,再讓他們替大明去招募勞工,豈不是一舉兩得?”
聽楊少峰這麼一說,朱高燧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不住的點頭道:“好主意!讓勞工去招募勞工,肯定沒問題!”
誇了楊少峰兩句,朱高燧又將目光投向了朱高熾:“回頭你給我弄幾個靠譜的太監唄?”
朱高熾一臉懵逼的瞧着朱高燧道:“你要幹什麼?”
朱高燧撇了撇嘴,答道:“還能幹什麼?
論到行軍打仗,我自然是不擔心的,可是要說到怎麼讓勞工死心踏地的替大明去招募勞工,估計得找幾個靠譜的太監來管教一番才行。”
朱高熾見朱高燧是鐵了心的要出海去找新大陸,當下便嗯了一聲不再阻攔,反而將目光投向了楊少峰:“這裡沒有外人,我就直接問你一件事兒,你如實回答。”
待楊少峰點頭應了之後,朱高熾便開口問道:“那片新大陸比之大荒如何?那裡大概是個什麼樣子,你知道不知道?”
被朱高熾這麼一問,楊少峰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知道肯定是知道的,但是自己怎麼知道新大陸的地形和情況?這事兒該怎麼交待?
見楊少峰在那裡轉着眼珠子不說話,朱高熾便笑了一聲道:“知道就是知道,你直接說就行,我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楊少峰這才嗯了一聲,隨手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比劃了起來:“大概就是兩片葉子首尾相連的這麼個形狀。
這上面有的地方是沙漠,有的地方則是有金礦和猛火油等礦產,幾乎所有的礦產都能在這裡找到,可以說是一塊比大荒還要富饒三分的寶地。”
朱高熾點了點頭,果然沒有追問楊少峰是怎麼知道的,甚至連金礦的位置都沒有追問,只是低頭盤算了一番,然後對朱高燧道:“要不然,我去求父皇,把你趙王的封地挪到那裡,順便再把你那幾個兒子也都封過去?”
似乎是爲了增加自己話中的誘惑力,朱高熾又接着說道:“只要你同意,我就去求父皇他老人家,把那裡真真正正的封給你和我那幾個侄子,除了衛所要聽軍府的調遣之外,剩下的都是你說了算,怎麼樣?”
說完之後,朱高熾長舒了一口氣,朱高燧卻又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大明早期的藩王就是實權的藩王,除了要奉京城的皇帝爲主,要承擔替大明守邊的責任和義務,剩下的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手握生殺大權了。
而靖難之後的藩王,哪怕是自己這個趙王,還有二哥那個漢王,也跟其他的那些藩王沒什麼區別,充其量就是比其他的藩王要自由一些,僅此而已。
論到兵權和財權之類的東西,藩王肯定拿不到手,而剩下的能在封地徵收的賦稅,基本上也都被布政使司給握在了手裡,所以名義上是個藩王,實際上就是個監獄大一點兒,手裡錢多一點兒的囚犯。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賴在京城混吃等死不好嗎?
自己是親王,自己的兒子們除了老大繼承親王的爵位之外,剩下的都是妥妥的郡王,子子孫孫都餓不着,何必要跑到新大陸去遭那份罪?
再往壞處想一想,自己趙王這一系拼死拼活的去開疆擴土,不還是替他朱高熾打工?
至於什麼所謂的狗屁實權,那根本就是個笑話好嗎——沒有了大明本土的支持,單憑着自己爺幾個還想帶人跑到新大陸去稱王稱霸?
還特麼不如直接洗洗睡呢!
朱高熾也沒有催促朱高燧,反而又將目光轉向了楊少峰:“上次你說的那地方是哪兒來着?西邊是不是?”
說完之後,朱高熾就隨手在下面那片葉子靠西的位置畫了個圈,甚至連整片葉子的下半部分都包括進去了:“這裡歸你,如何?”
楊少峰一臉懵逼的瞧着朱高熾——
先不說自己要的是阿妹你看西部的金礦,現在莫名其妙的被安排到了阿根廷那裡,也不討論自己會不會踢球的問題,更不討論自己還想留在大明當一個鹹魚的問題,光是朱高熾現在的表現就很奇怪。
現在就開始玩分果果?打算把自己跟朱高燧一起趕到美洲大陸那裡去喝西北風?
瞧着朱高燧和楊少峰都是一臉懵逼的樣子,朱高熾頓時笑了起來:“怎麼,是理解不了,還是不願意?”
楊少峰見朱高燧依舊是皺着眉頭犯愁的模樣,便開口答道:“理解不了,也不願意。
雖然往常我總是跟義兄胡說八道些有的沒的,可是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去海外,更別說還是完在十萬八千里的海外了。”
朱高熾嗯了一聲道:“這個我倒是知道。只不過,現在遇到了這麼一個大難題,爲父也是實在沒什麼好辦法了。”
“什麼難題?”
楊少峰更懵了:“只等疫情過去,交趾、占城和哀牢便可徹底納入我大明,待黎利那個傻狍子去了緬甸之後,緬甸和雲貴、暹羅也都能徹底平定下來,還有什麼難題?”
“無人可用的難題。”
朱高熾道:“把大明所有的百姓全都遷移到大荒,估計也填不滿整個大荒,更別說那塊新大陸了。
更重要的是,鞭長莫及。
在遠離大明之外的大荒和你三叔要去的那片新大陸上設置布政使司其實並不現實,因爲距離實在是太遠,無論是通信還是交通,根本就支撐不起來。
想要徹底的消化掉這些地方,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封出去。
所以不止是你三叔還有你,實際上是包括大明所有的藩王在內,爲父都準備把他們置換出去,包括你那幾個兄弟。
就像是你常說的那句話一樣,肉得爛在鍋裡。”
“不是還有那些勳貴?什麼國公國侯之類的又不少,直接安排幾個不就行了?”
被朱高熾這麼一說,楊少峰頓時也好奇起來,而且毫不心軟的開啓了賣隊友模式:“什麼寧王桂王遼王沈王之類的您老人家就可勁安排出去唄?
而且照您老人家這意思來看,您是打算搞推恩令?那就推唄,讓他們拿錢招募百姓購買物資出海,肉一樣會爛在鍋裡。”
朱高熾嗯了一聲,說道:“這個是自然。只不過,事情總要一步步的來,不可能一下子就吃成個大胖子。”
朱高燧忍不住瞧了瞧朱高熾又胖起來的肚子——這不是吃的,難道是懷胎十月了?
見朱高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朱高熾又接着說道:“放心,父皇那邊我已經說過了,他老人家也大概同意了,現在只等你們點頭了。”
“只等我們點頭?誰告訴你我要點頭了?”
回過神來的朱高燧猛然呸了一聲道:“我留在大明不好嗎我?我爲什麼要跑到那些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告訴你,我喜歡出海去找新大陸,不代表我就喜歡跑到新大陸去定居!”
眼珠子轉了轉,朱高燧又接着說道:“不過,你是大哥,你要辦的事情,我這個當弟弟的也不能不表示表示。
這麼着吧,我家裡還有幾個兒子,你把他們全都封出去吧,包括要繼承我王位的老大也一樣,讓他滾到那邊去立國,我繼續留在大明。”
朱高熾頓時哭笑不得的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留在大明幹什麼?倒是從史書上看過有送質子的,可是現在我又用不着你玩這一套,你要是願意去,直接去就是了。
說白了,招募人手也好,準備物資也罷,其實該花你趙王府的錢還是要花你趙王府的錢,你不能指望國庫和內帑替你出錢。”
朱高燧道:“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也不是什麼質子不質子的問題。
總之,我可以把趙王府的錢財都拿出來支持你,也能把我兒子都賣了來支持你,至於我自己,就不勞你費心安排了,我還是喜歡留在大明。”
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塊啃過的羊腿骨,朱高燧又斜眯着眼睛道:“這烤全羊,它不香嗎?跑到那些鬼地方,哪年才能真正的吃上烤全羊?你當我傻?”
朱高熾被氣笑了:“反正你把你兒子賣了就行了,你去不去的也無所謂。”
朱高燧絲毫沒有賣兒子的心軟和愧疚,反而洋洋自得的道:“那就行了。封地大一些,好處多給一些,也算是我這個當爹的對得起他們了。”
朱高熾點了點頭,說道:“還是得折騰寶船,還有京城的皇家學院,更是得好好扶持,萬一他們哪天就能折騰出來航速更快的寶船或者折騰出來更快的通信方式呢?”
朱高燧呵了一聲道:“那就是你的問題了,跟我沒什麼關係。對了,二哥那邊怎麼說?我同意了,二哥呢?他會不會同意?他那脾氣可跟我不一樣。”
隨手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朱高燧之後,朱高熾笑着道:“瞧瞧,這是你二哥寫過來的信。
他已經同意了。跟你一樣,他也是直接就把他家的那幾個兒子給賣了,然後選擇自己留在大明混吃等死,就連理由都是一模一樣的。”
瞧着朱高燧開始翻動信紙,朱高熾又接着說道:“你二哥比你還狠,你是把兒子全賣了,可是他不光是賣了兒子,還把孫子全給留下了!”
朱高燧的臉色也變得越發精彩:“讓這些王太子都留在大明進學,等到繼承王位之前再返回封國,當真夠可以的嘿!”
見這兩個人越扯越偏,楊少峰忍不住開口道:“義父,您老人家關注的重點是不是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