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商洛出門時岸邊已經響起了炮聲，那是喜迎王師的禮炮。
“你怎麼早晨不叫我.”一邊整理着衣服上的鈕釦，他一邊回頭問法厄同。
“誰知道你早晨起不來啊，我以爲你有事。這又不是在你家，我出來走一圈就能知道你在做什麼。你不是一直都能自己控制睡眠嗎？”
“我昨晚睡前忘記把沙包拿下來了。你有這種感覺吧，就是睡覺之前忘記摘眼鏡什麼的，起來之後就把眼鏡壓壞了。”
“我發現我們這的人還真是不夠多啊”
“不要緊，下次準備個鬧鈴傢俱好了，準備一個不管如何都能把我叫起來的鬧鐘。”
“你以後怎麼都行——今早上有耽誤事嗎？”
“倒是沒有。我自己的生物鐘倒是也挺準時。只比我預訂的時間晚一刻鐘，不過我預留了半小時的空檔，所以問題不大。大不了不吃早飯就是。”
“那今早有我們什麼事嗎？比如你要不要發言？或者和琉球王見一面？”
王師的艦隊今早就要來琉球。軍事行動照理說沒必要太講究，但這裡畢竟是琉球。雖然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這描述的是天子和諸侯的關係，而天子本人今天並沒有親自到。所以出於一貫的禮儀傳統，王師要對琉球保持最基本的禮貌——進別人家門之前要先敲門。
“今早倒是沒有什麼別的事，我人在那站着就行。至於迎來送往的，基本都是認識的人，倒也關係不大了。”
“你這個人吶”法厄同連連搖頭，“這裡頭就沒有小事。你真的有數嗎？”
“這件事上，該煩心的是別人而不是我。畢竟我的任務是捉拿徐福，別的事情和我關係不大——啊，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也覺得有些麻煩。雖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既然是我露面的時候，我還是想要做得盡善盡美一些。啊，果然和人打交道的工作都不好做，一秒鐘都不能懈怠。”
“誒如果你不喜歡這麼做的話，我有個提議啊。你剛學了七十二變是吧？”
“嗯，是這樣。”
“那你能不能給別的東西變形？”
“照理說有個信物就行，比如吹口氣就是。”
“那你能不能讓別的東西變成你的樣子？”
“誒？這可以啊。你想讓別人變成我，然後代替我出席是吧？那這可太方便了。如果可以的話，今後凡是這樣的事最好都有人替我來辦。我這個人不喜歡和太多的人打交道，那太浪費我的心力了——但這其實不需要變形。阿波羅尼婭就可以替我去啊，我們可以共用一個身體，只要我去歇着就好。但是.”
【但是我這個人更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啊！我有嚴重的社交恐懼症，你們難道不知道嗎？你們就沒有更好的人選嗎？】
“嗯，我知道。”商洛點了點頭，“所以我也沒打算勉強你。但是法厄同剛纔說，可以找個別的什麼東西替我去，這個倒是可以啊.是用什麼東西變成我的樣子比較好呢？”
“誒嘿，你身上其實正好有一位專業人士。她從小就接受了與人打交道的訓練，並且在過去的職業生涯裡的每一天都在和人打交道。”
【這個人是誰呢，真是不好猜啊~~】
“你要讓維多利亞替我去？”
“好誒！”包裹裡的維多利亞歡呼了起來，“快快快，讓我上吧！我也想過過商洛過過生活！”
“啊”商洛摸了摸額頭，“好像還真的可以誒。維多利亞你能辦到吧？”
“啊哈！我和人打交道是有癮啊！一天不指點別人，我就覺得大權旁落。這次來度假，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把工作一起帶來。我太享受指揮別人的工作了。”
“等下.維多利亞，你是不是有點亢奮？”
“沒有亢奮，我這是精神百倍。精神百倍的我可以選擇最適合的狀態去工作，會從我的性格中挑選出最能迎合，也最能駕馭對方的一面，來獲取我所需要的信息——這就是專業。當然，在你這裡不是，這裡都是熟人，我沒必要使用營業的姿態。”
“還真是”商洛想了想——維多利亞的專業的時候確實相當專業，她的聲線都不一樣。商洛記得許久以前，維多利亞曾經在回收金枝的行動結束之後，在賽博勒尼亞和他敲定了合作協議之後，在君士坦丁堡的機場舉行過一次宣佈羅馬撤離不列顛的發佈會。商洛當時簡短地露面過一次，也作爲“震旦使節”站在維多利亞身後旁聽了全過程。
雖然那流程非常短，但商洛看到的信息很明確：維多利亞確實是專業的皇帝，她從小受到過專業的訓練，知道在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並且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來踐行自己所學的。她所展露的並非是刻意扮演出的禮貌，而是對宮廷生活習以爲常之後，從內而外展現出的“主人”感。
她有可能在任何場合表現得像個“主人”，就算她是第一次來。她也有能力對小到汽水生產大到裝備設計在內的任何事發表自己獨到的意見。這倒不是因爲她掌握了無窮的智慧，而是因爲她掌握了更多的，別人沒有的信息。作爲羅馬的神秘封建制的頂點，沒有人比她知道得更多。
商洛覺得維多利亞現在的病症或許也和這種訓練有關。正是因爲她可以選擇性的展現出多種性格，纔會讓她在燃素的激化下讓自己的人格變成某種無極變速器，並且會隨着時間的流逝在各種不同的性格之間切換——
“所以，今早的事可能會有些長，不要緊吧？”
“你放心啦，我的心力消耗得有多快，取決於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否重要。”
“這儀式不重要嗎？”
“客觀來說很重要，畢竟這是在集結一支滅國的艦隊嘛。但相對而言，這對我並不會佔用太多的心力。我的餘裕多得很呢，我可不是在什麼地方都會表現得侷促。”
因爲她確實可以站在雲端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