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課下課了。
“怎麼樣了?他給你電話了沒有？”戚園問道，“我和老師說你忘帶了。老師說‘沒帶就是沒寫，又不是第一次見’。但是等你一節課還是行的。”
“馬上到馬上到。啊，他來了。”遠遠地，他看到韓行知從隔壁教學樓的一樓裡頭鬼鬼祟祟走了出來，一路避開旁人的視線，貼着花壇的邊緣一路溜達到他窗口。
“大哥！作業！”
商洛伸手去接住——
“怎麼還有口水？？？”
“沒辦法啊.我的修爲還不夠，沒有穿透力，所以得直接貼着才能把字印上去。我給伱擦過了。”
“嘖嘖嘖嘖。”商洛把作業拿進窗口來看了一眼。
“（金陵雅言）！”他嚇了一跳，“怎麼連印刷上去的題面都變成手寫體了！你搞什麼？”
“都說了我控制不了啊！我也沒有辦法。還好只有那幾頁變了，其他的都沒變。”
“行了行了，我先謝謝你，總比送上去館閣體要好。班長，你看着行不行？”
戚園嫌棄地用兩根指頭捻過來。雖然口水已經幹了，但還有個印子：“行吧，我去幫你拿給老師。”
“沒問題。”上課前，戚園回來了，“老師很感動。說你作業缺頁竟然自己手寫題面。另外字有長進，雖然還是寫得和夢遊一樣，但是字體的間架有進步。就是下次注意保護書本，不要趴在作業本上睡覺，對腰不好——宇文先生是這麼說的。”
“這麼說我也高興不起來.合着他做夢都比我寫得好是吧。”
“啊”戚園搖了搖頭，“沒辦法，你那邊沒怎麼上課是吧？我們開蒙的時候，每天都有專門練字的課。照着千字文一個一個寫，‘天地玄黃宇宙鴻荒’之類。軟筆硬筆都要練。老師說字是第二張臉，臉長什麼樣是你爹媽決定的，但是字寫成什麼樣你可以自己決定。”
“就這，還是隻有很少的人能練出來館閣體是吧.”
“不是，我們其實不要求練館閣體，因爲館閣體是抄書或者應試用的。你不去考舉人的話，練這個也沒用，把字普普通通地寫好就行了。畢竟館閣體現在完全可以被打字機替代嘛，做人肉打字機也沒什麼好驕傲的。真的練書法的，得寫出自己的意思來才行。”
“那就是，可以練但是沒必要？”
戚園點了點頭：“不過.你倒是可以練。因爲寫館閣體可以速成。”
“嘖嘖嘖。”商洛搖了搖頭，“過來看看。”他示意戚園湊近點，然後自己拿出了筆——然後直接在本子上開始行雲流水似的寫館閣體的字。
“誒？你到底練沒練過？你怎麼做得到？”
“插件，我用了插件。”商洛回道，“可以自動把我想寫的字修正成館閣體，這是插件的功能。只是因爲我以前沒這麼寫過，所以纔不能把館閣體當作業交上去而已。考試的時候寫館閣體沒問題吧？”
“那當然了。”戚園點頭道，“館閣體只有在考試的時候纔是最合適的。你作文全部用館閣體來寫的話，卷面分肯定是是滿分，這毫無疑問。不過你這個還真方便啊.我們學校裡面其實有個‘進仕社’，真的想要考科舉的就會加那個社團，然後專門在那裡練習。我之前說學校裡面有人會寫的，就是他們那裡。”
“這年頭還有人把科舉當做愛好的嗎？”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吧.願意給自己找個目標的人很多呢。另外他們平時其實是在考證，他們每個人都會考很多證，有的人現在就已經拿文書士、運籌士之類的資格證了。我們班就有個哦，他拿着考證的記錄就通過京師師範大學的審查了。”
“話說，我們有這麼多人都能拿到推薦嗎？”
“因爲學校多吧。”戚園想了想，“其實這要是擱在一百多年前，其實還是挺黑的。因爲考得好只佔了一半，另外一半人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來申請，等於有一部分人不需要參與競爭了——但是現在學校太多了，畢竟大明天下無敵嘛，我們是世界的主宰。所以到現在，像我們這樣的優等學校，基本人人都能拿到名校的邀請函了。因爲名校也多如牛毛，每個都很好。”
“我其實也能看出來.”一直以來，商洛都注意到了這件事。就是這個大明顯然有非常多非常多的問題，光是遼東和山東隸屬關係，就幾百年都沒有更正。但因爲大明的攤子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可以讓人人都成爲“士大夫”的地步。
“嗯”他沉聲道，“這反而顯得我們身上的任務更重了。總覺這裡有許多事，明明動機是壞的，但是把事情辦好了是吧？但是我要是亂搞的話，明明我的動機是好的。但是如果貿然打破現在的平衡，反而容易把事情搞壞。”
戚園想了想：“我倒是可以理解。就是有的人平時看着沒有什麼病，但是一到醫院檢查，一下子各種毛病都出來了。然後各種治療一開始，最後連一步都沒有踏出過醫院。其實有時候你要是不知道，那就真的不知道了，帶着病過日子也好好的。有的人在臨終就會想，要是當初不來治病就好。但這個看法，其實比較.比較複雜。”
“哦？你怎麼看？”
“我的看法是，有的病一去醫院就檢查出來，最後竟有人諱疾忌醫之類，這種事在扁鵲那裡已經發生過了。但歷史上無數次，無數次地，就有人去怪罪扁鵲。有的人不去怪罪災難本身，卻去怪罪告知災難的人，覺得他是災星。雖然這很不合理，但人類有時候只能想到這一步吧。所以，我可不希望你最後落到這麼個地步。”
“嗯”商洛點了點頭，“所以，我不但要當扁鵲來提醒，還要能治好啊。幸好，多半是有數了。哦對了，戚班長，其實有個事情需要你幫忙。水部那邊的事。”
“你說的是高時雨那邊？”
“他那邊，你別看他本人的修爲一般，其實我猜測他是在等着厚積薄發的時候。畢竟，他家裡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