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命,饒命——”僥倖沒被第一時間砍翻的朝鮮新附軍,紛紛停下腳步,苦苦哀求。平推過來的倭寇徒步者們卻用更快的速度,將鋼刀朝着他們頭上砍去,宛若砍瓜切菜!
在倭寇眼裡,這羣朝鮮新附軍存在的意義,就是用性命去消耗防守方的體力和物資。既然他們不肯捨棄性命,倭大人們就只好先送他們下地獄。
“饒命——”衆朝鮮新附軍沒有勇氣抵抗,只能掉轉頭,再度撲向雲梯。然而這一次,因爲缺乏有效組織的緣故,他們比上一次敗得更快。甚至連城頭都沒摸到,就被協助守城的朝鮮義軍用弓箭給射了回來!
“廢物,沒用的廢物,繼續給我去攀雲梯!”田尻鑑種帶着倭寇中的徒步者(雜兵),一邊叫罵,一邊向前亂砍。很快,就將朝鮮新附軍們第三次逼向了冰牆。
“別爬了,向兩邊跑,向兩邊跑啊!”冰牆內,協助明軍守城的朝鮮義軍將士,一邊哭喊,一邊繼續開弓放箭。
雖然死在他們弓箭下的新附軍數以百計,並且萬一對方破城,也絕對不會看在是同胞的情分上,對他們施加任何憐憫。然而,當看到一排排同樣面孔的同族倒在倭寇的刀下,很多義軍將士,連同通譯樸七和斥候小旗車立等人,都紅了眼睛。
即便是野獸,都懂得物傷其類。更何況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是,如果停止向牆外的新附軍放箭,後者就會快速翻過冰牆。進而放入大量的倭寇,將他們連同明軍一道斬盡殺絕!
“砰砰砰砰……”就在樸七和車立等人精神幾乎崩潰之際,他們身後的木架子上,又響起了連綿的鳥銃射擊聲。
經驗豐富的吳昇與菜鳥劉繼業兩個,將鳥銃手分成三隊,輪番向外開火。目標不是正準備攀爬雲梯的朝鮮新附軍,而是跟在新附軍身後督戰的倭寇徒步者。剎那間,將其打了個人仰馬翻!
“鐵炮,鐵炮……”倭寇中的徒步者地位極爲低下,戰鬥力和士氣也是一樣。咬着牙堅持到第四輪射擊結束,丟下百十具屍體,倉惶後撤。
“向兩邊跑,快跑,快掉一個算一個!”斥候小旗車立終於把握住了機會,將身體探出冰牆,朝着牆外的新附軍將士用力揮舞手臂,“趁着我們顧不上你們!”
“跑,跑啊——,向兩邊跑,趕緊!”通譯樸七帶着十幾個義軍將領,也紛紛探出頭來,扯開嗓子大聲提醒。
正嚇得瑟瑟發抖的新附軍將士們,頓時開了竅。一個個丟下手中的兵器,分頭向兩側逃竄。負責督戰的倭寇徒步者正忙着躲避明軍的射擊,根本顧不上去阻攔。
“鐵炮手,繼續向城頭射擊!九鬼四郎兵衛,朝鮮潰兵交給你處置!”眼見自己的如意算盤又要落空,鍋島直茂眉頭緊皺,啞着嗓子命令。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射擊聲,頓時響如爆豆。一排排彈丸呼嘯着射向冰城,憑藉絕對的數量優勢,將城內的明軍鳥銃手再度壓得無法擡頭。
冰築的城牆表面,被打得碎冰飛濺。很多正在倉惶後退的倭寇徒步者,也被自家鐵炮手射出的彈丸誤傷,慘叫着栽倒在地上,捂着傷口四下翻滾。
負責指揮鐵炮手的成富茂安,卻絲毫不管徒步者的死活。冒着將他們成批誤殺的風險,督促鐵炮手繼續開火,將更多的“自己人”射死在後撤途中,眼睜睜地看着後者身體上流出來的鮮血給已經結了冰的血泊,重新染上一團厚厚的紅
“嗚-嗚-咕嚕嚕嚕嚕!”海螺聲宛若鬼哭,聲聲催人老。加藤槍騎衆在九鬼廣隆的指揮下,分成兩隊,分別追向徒步逃命的新附軍,將他們像趕羊一樣趕回戰場。遇到哪個敢不服從,當場用倭刀砍成數段!
兩條腿跑得再快,也跑不過四條腿兒。不一會兒,大多數分散開向兩翼逃命的朝鮮新附軍,就又被加藤槍騎衆給驅趕了回來。雖然他們的數量,遠遠超過了槍騎衆,雖然他們明知道,返回戰場後,等待着自己的肯定是死亡。然而,他們當中,卻很少有人選擇反抗,只管一邊流着淚求饒,一邊繼續向冰牆靠攏,就像一羣牲畜被牧人趕向了屠宰場!
“傳令下去,要各路義軍,不必再放箭,只管朝冰牆和雲梯上潑水!”站在城內專門的高臺上,李彤將敵我雙方的表現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待鍋島直茂繼續出招,搶先一步調整戰術。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伴着激越的號角聲,一道水藍色的信旗,被拉上了旗杆。緊跟着,幾名大嗓門通譯一邊向助戰的朝鮮義軍靠攏,一邊大聲將李彤的決斷用朝鮮語反覆傳播!
“諾!”“是!”“遵命!”“謝謝千總……”早已心亂如麻的義軍將士們,感激地朝高臺看了一眼,七嘴八舌地迴應。然後用繩索和支架拉起裝滿了冰水的木桶,一桶桶拉到與城頭齊平處,然後用竹竿向外捅翻。
即便有許多木桶沒等完成使命,被流彈打漏。但是,依舊有九成以上木桶,將冷水沿着冰牆外縁潑了下去。先前每一處出現過雲梯的位置,都被重點關照,剎那間,落水宛若瀑布。
“繼續潑,繼續潑,別讓外邊的人爬上來!”樸七和車立兩個,紅着眼睛,大喊大叫。“咱們是心軟了,外邊的人爬進來,可不會放過咱們!”
作爲防守方的一員,他們沒資格,也沒勇氣,要求自家主帥對牆外的朝鮮新附軍高擡貴手。但是,他們卻清楚地知道,自家主帥爲何將義軍的任務,由放箭改成了潑水。所以,他們拿出全身的力氣,去提醒身邊的同族,不要辜負主帥的善意。唯恐周圍的義軍將士偷懶,導致城內的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不用他提醒,城內的朝鮮義軍,也知道該如何報答李彤的善意。大夥都拿出吃奶的力氣,將更多的冷水潑過冰牆。冷水順着牆壁迅速下淌,淌着,淌着,速度就慢了下來,進而凝結成新的冰層。而先前被流彈砸得坑坑窪窪的冰牆外表面,在冷水和冰層的雙重作用下,迅速開始變平。
“爬雲梯,爬雲梯!繼續爬雲梯,否則,死!”九鬼廣隆在七十步外,帶住了自己的坐騎。卻揮舞着倭刀,命令被驅趕回來的朝鮮新附軍,繼續爬雲梯送死!
“爬雲梯,爬雲梯!繼續爬雲梯,否則,死!”曾經在鳥銃下吃過虧的倭寇騎士(騎兵),也紛紛拉住馬頭,在朝鮮新附軍背後,將鋼刀揮舞了虎虎生風。
陸續趕到的其他新附軍,既不去攙扶傷者,也不想辦法去除掉雲梯上的冰棱。木然地用手握住雲梯的邊緣,木然地雙腿交替發力,爬上去,掉下來,與先前的同伴一樣,被摔得頭破血流。
一波又一波!
周而復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