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海螺聲自山腳處響起,低沉而又冰冷。不能容忍被困的明軍士氣這麼快恢復,倭寇頭目宇喜多秀家果斷下令停止了修整,再度開始組織進攻。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海螺聲連綿不斷,一面面不同顏色和圖案旗幟,在山腳下起起落落。
倭寇在戰前認旗,位於山坡上的李如鬆居高臨下,可以清楚地看清楚對手的所有動作。類似的認旗儀式,明軍在大戰之前也經常舉行。通常用來向所有人重申參戰部隊的番號和各部隊在戰鬥中所處的位置。只是因爲明軍編制統一,軍令只出自主帥一人,所以認旗禮相對簡單,耗時也比較短。而倭寇因爲參戰部隊來自於不同的諸侯,軍令和編制也五花八門,所以認旗禮複雜且耗時漫長。
“大哥,李寧在山後,發現了一處斷崖,可以用木筐將人和馬一起放下去……”李如柏仍不死心,再次湊上前,做最後的努力。
“你去點三百弟兄,等會兒倭寇攻上來時,藏在我身後。待看到倭寇開始敗退,立刻尾隨着殺下去,直奔西側山腳。”李如鬆沒有回答他的話,而至直接開始調兵遣將。
“大哥……”李如柏楞了楞,隨即知道木已成舟,只能咬着牙拱手,“末將遵命!”
“祖承訓,你也帶三百弟兄,自己麾下的戰兵如果不夠,就找別人湊!”李如鬆頭也不回,背對着悄悄湊到自己身後的祖承訓下令,“等會兒跟子貞一樣,不要急着出戰。等倭寇出現頹勢,殺出去擋住山坡東側倭寇。不准他給西側的倭寇提供任何支援。”
“遵命!”祖承訓無可奈何地向李如柏聳了聳肩膀,也大叫着上前接令。
“張世爵,方時輝,你們兩個一會兒先跟我一起阻擊敵軍,待敵軍退卻時,立刻做出向西側突圍姿態。但切忌不可衝得太急,隨時注意聽我的號角聲!”笑着衝祖承訓點了點頭,李如鬆用手掌代替令旗,向另外兩名將領,發出了第三道命令
“得令!”張世爵,方時輝兩個大聲答應着去做準備,李如鬆目送他們離開,然後扭頭向正忙着舉行認旗禮的倭寇隊伍看了一眼,再度輕輕舉起了手掌。“查大受、李寧、李有升……”
被點到名字的將領紛紛上前接受調遣,不多時,就各自做好了相應準備。趁着倭寇還沒攻到近前,李如鬆從親兵手中接過一把木盾和一把剛剛撿回來的倭刀,用盾牌支撐着身體,繼續居高臨下觀察敵軍的部署。
經歷這麼長時間接觸,他大致已經能分清楚那些花裡胡哨的認旗,都隸屬於哪一位日本諸侯。而從認旗出現的位置和起落的頻率上,也能大致判斷出,今天倭寇參戰隊伍的基本結構。
今天的倭寇,大致由前軍和後軍組成。前軍主帥很顯然就是小早川隆景,李如鬆先前就已經看到,此人的番旗插在了前軍的正中央。
緊鄰着小早川氏番旗的,還有粟屋、井上、立花、毛利、筑紫、吉川等大名的認旗。作爲小早川隆景的固有或者臨時的部屬,粟屋景雄,井上景貞、立花宗茂、毛利吉成、筑紫廣門和吉川廣家等人帶着麾下爪牙,與小早川景隆的嫡系一道,共同組成了倭寇的前軍。
與前軍稍稍拉開了二十步距離,則是倭寇的第三番隊,主將爲黑田長政。該部倭寇站的稀稀落落,應旗聲也萎靡不振。很顯然,第三番隊在平壤之戰傷筋動骨,今日出現在這裡,完全是用來湊數。
緊跟在黑田長政部之後,則是倭寇的後軍。隊伍正中央的番旗既不屬於小西行長,也不屬於加藤清正。這兩個原本最受豐臣秀吉器重的將領,一個因爲沒能守住平壤,一個因爲主動放棄咸鏡道,雙雙失去了其他將領的信任,沒有資格再對別人發號施令。取代他們的,則是豐臣秀吉麾下五大佬之一,宇喜多秀家。
在宇喜多氏番旗的左右兩側,則分別是石田、秋月、島津、增田、大谷、加藤、前野、長增我部等認旗,每面認旗下,都有三千到五千倭寇,遠遠望過去,人頭涌動,就像一團團覓食的蝗蟲。
“該死!”李如鬆低聲罵了一句,用倭刀輕輕敲打盾牌表面。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按照錦衣衛那邊分享的密報,小早川景隆是倭寇的第六番主帥,宇喜多秀家是倭寇的第七番隊主帥,長增我部元親是第五番隊主帥,秋月和島津,則來自第四番隊,主帥爲島津義弘。再加上加在前軍和後軍之間的黑田長政,倭寇侵朝的八個番隊,今天至少有四到五個番隊,全部或者部分參於了的戰鬥,其中還沒算上小西行長和加藤清正!
“嘭,嘭嘭,嘭嘭嘭……”一陣兵器敲擊盾面的聲響,迅速打斷了李如鬆的思緒。是身邊的弟兄們誤以爲他剛纔的動作是要向倭寇示威,所以爭相模仿。雖然只有兩千多人,可在氣勢上,卻絲毫不比弱於山下那數萬強盜!
既然弟兄們絲毫沒有因爲數量還不到倭寇的十分之一而心生畏懼,作爲主帥,李如鬆更沒資格畏懼。猛地吸了一口氣,他迅速將所有雜念趕出腦海,再度揮動倭刀,重重敲打木盾,“嘭、嘭,嘭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刀擊盾牌聲宛若戰鼓,瞬間蓋住了所有海螺聲,震得腳下的大地微微顫抖,震得天空中的彤雲迅速消散。
一道久違的陽光,從西南方的雲縫裡射了出來,瞬間爲羣山鍍上一層金黃。山坡上的大明勇士,全都披上了金盔金甲,手中的兵器,也隨着擊打盾牌的動作,向外反射出一道道金光。遠遠看去,就像一羣天神降落於凡塵,要掃平世間所有妖魔鬼怪,重整山河!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倭寇不甘心氣勢被明軍壓住,果斷髮起了進攻。伴着低沉冰冷的海螺聲,倭寇的前軍第一陣開始向前推進。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則是明軍的手下敗將,立花宗茂、高橋統增兄弟,和小早川秀包。
漸漸收窄的山坡,限制了倭寇隊伍的展開。很快,倭寇前軍第一陣就被壓成了梯形,而第二陣爲了不干擾第一陣的行動,也不得不放慢腳步,給梯形龐大的尾部騰出足夠容納空間。
“嘭!”以一串整齊的巨響做收尾,明軍忽然停止了敲擊。所有盾牆緩緩前推,迎着蜂擁而至的倭寇,就像礁石主動迎上了海浪。
習慣了對面先固守陣地,再尋找機會發起反攻的倭寇,被明軍戰術的改變,嚇了一大跳,攻勢瞬間停滯。但是,短短几個彈指之後,淒厲的海螺聲,就在他們身後響起,“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將殺氣直接灌入所有第一陣倭寇的心底。
率先後退者斬首!在出發之前,前軍主將小早川隆景特意將上次退得最快的十幾名武士當衆砍了腦袋,以此警告所有人,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帶頭逃跑是什麼下場。雖然第一陣的武士、足輕和徒步者,加起來有六千餘衆,小早川隆景不可能把他們全部殺光,可最先後退的那幾個,卻肯定在劫難逃!
“不要怕,明軍又在故弄玄虛!”發現身邊的倭寇腳步放緩,第一陣右隊大將井上景貞果斷扯開嗓子,高聲給所有人打氣兒,“上次他們就是這樣乾的,小早川侍從秀包如果不上當,此刻明軍已經被全殲!”
“不要怕,咱們有六千人,全都是生力軍。明軍那邊,從早晨已經打到了現在!”第一陣左隊大將粟屋景雄也揮舞着倭刀,不停地大呼小叫。
他們二人身邊的親信紛紛扯開嗓子重複,同樣的話語灌輸給周圍所有倭寇。第一陣原本已經放慢的推進速度,再度開始變快。左右兩隊的所有倭寇們一邊跑,一邊張開嘴巴,將心裡的恐慌而仇恨,全部化作了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對面的明軍一聲不吭,只管舉着鋼刀和長矛繼續沿山坡下推。彷彿他們纔是進攻一方,彷彿倭寇的數量不是自己這邊的十倍,而是自己這邊的十分之一!
雙方之間的距離,很快就推進到了一百二十步。彼此都能清楚地看到白色的水汽,隨着呼吸在各自的口鼻前升騰。第一陣的倭寇隊伍被壓縮得更窄,但前排參戰者的數量,依舊是明軍的五倍以上。爲了讓進攻顯得更有氣勢,同時也是爲了壯膽兒,武士、足輕和徒步者們,繼續扯開嗓子鬼哭狼嚎,聲音一浪接着一浪,在羣山之間不停地迴盪。“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
對面的明軍依舊不發出任何叫喊聲,一個個雙脣緊閉,怒目圓睜。彷彿要把所有力氣,都留在兩臂之上。他們甚至不願意浪費任何力氣,去觀察敵軍的動靜。只管邁着堅定的腳步,跟在自家主帥的身後,向前,向前,繼續向前。
雙方之間的距離,轉眼被拉近到了七十步。倭寇中的弓箭足輕和徒步者們,猛地將竹弓拉滿,仰面鬆開弓弦。數以千計的羽箭騰空而起,剎那間,就讓明軍的頭頂爲之一暗。
衝在第一排的大明將士,迅速舉盾。第二排的將士,則果斷低頭,同時將手中長矛豎起來,快速搖晃。第三排的大明將士,頭部重複第二排的動作,手中舉起的卻不是長矛,而是一排銳利的投槍!
羽箭落下,大部分都被盾牌做阻擋。一少部分繞過了盾牌,卻被擺動的長矛所碰中,搖擺着不知去向。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羽箭,成功落向了明軍頭頂,然而,無論精鐵打造的寬沿頭盔,還是浸過桐油的護身皮甲,都能成功抵消掉羽箭上最後殘存的一點力道。明軍的隊伍未見任何散亂,下推的速度,也沒有放緩分毫。
”射,繼續射,靠近了射!我不不信,他們從頭到腳都包着鐵皮!”看到羽箭攻擊失敗,粟屋景雄再度扯開嗓子大喊,唯恐麾下的衆倭寇因爲害怕,而放棄了對明軍的遠距離射殺。
不用他提醒,倭寇隊伍中的弓箭足輕和徒步者們,也知道,自己能發揮作用的機會,就在兩軍未正式發生接觸之前。所以,一個個再度將竹弓拉滿,將羽箭射上天空。
明軍依舊用同樣的方法應對,依靠盾牌、長矛、寬沿鐵盔和皮甲,抵消掉了大部分羽箭的作用。但是,由於敵我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經被拉近到了六十步,隊伍中仍然有人不幸受傷。
鮮血逆着箭桿噴射而出,令受傷者無法再跟上週圍袍澤的腳步。他們彎下腰,用兵器支撐柱身體,臉色因爲痛苦和失血,迅速變得蒼白。然而,他們卻努力不肯發出任何聲音。唯恐自己的呻吟聲,會擾亂袍澤們的心神,將所有人帶入萬劫不復。
雙方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五十步,第三排羽箭再度落下。這次,明軍隊伍中因爲受傷而停止前進者更多,一些位置甚至出現了空檔。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倭寇的叫嚷聲,因爲興奮或者緊張而變了調。在他們對面,明軍依舊不發出任何聲音,彷彿全體都變成了石頭所做,只管順着山坡,繼續向下,向下,向下。
“嗖嗖嗖……”第四排羽箭騰空而起,同時,雙方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三十步遠。這一回,對明軍的打擊更爲沉重,除了第一排持盾者還能保持基本完整之外,其他兩排隊伍,都變得斷斷續續。
然而,他們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管繼續按照固定的速度向下,向下,向下。直到雙方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二十步,對面的弓箭足輕和徒步者,第四次將手中的竹弓拉滿。
“殺!”李如鬆猛然開口,厲聲斷喝!
“殺!”身前身後,上百聲齊聲以應。
宛若兩聲霹靂,震得天空中烏雲四散,震得山頭的樹木來回搖晃。弓箭足輕和徒步者們的心神剎那失守,羽箭脫離弓箭,遠一簇,近一簇,根本無法控制具體覆蓋區域。而明軍那邊,第三排將士手中的投槍,也緊跟着騰空而起。
藉着山勢和人向前衝的慣性,投槍的威力和速度,都成倍增加。幾乎在眨眼之間,就掠過了十八步的距離,齊齊射進了倭寇隊伍,血光飛濺。
倭寇第一陣左右兩隊相接處,被撕開了一道足足兩丈寬的缺口。凡是被投槍射中者,無論身批重甲的武士,還是隻有布衣護體的雜兵,結果都一模一樣。
銳利的槍鋒,將鐵甲,竹甲、皮甲、布衣,都直接捅穿,同時捅穿的,還有武士、足輕和徒步者的身體。將他們釘在在血泊中,掙扎不得,只能用嘴巴發出絕望的哀嚎。個別倒黴蛋,甚至同時被兩支以上投槍命中,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就鮮血流盡,一命嗚呼!
“殺!”根本不給倭寇填補缺口的機會,大明將士,再度齊齊發出一聲怒喝。跟隨自家主將李如鬆一道,邁動雙腿,將速度瞬間提到極限。整個隊伍,宛若一塊巨大的岩石,從倭寇第一陣中央位置砸了進去,砸出一道猩紅色的血浪。
倭寇原本還算齊整的第一陣,在巨大的壓力下,迅速土崩瓦解。前面幾排倭寇紛紛向左右兩側閃避,任粟屋景雄與井上景貞二人如何努力,都無法止住他們潰退的腳步。而如巨石一般砸下來的明軍,速度卻絲毫不肯放慢,竟然繼續向前砸去,將中央和後方數排倭寇,也砸得血肉橫飛!
“頂住,給我頂住,正面頂住了,然後包圍他們!”足輕大將粟屋忠正氣急敗壞,親自帶領本部兵馬,衝向了李如鬆的帥旗。他沒指望自己能僥倖討取對方主帥的首級,但是,憑着經驗,卻堅信一旦主帥遇險,其他明軍將領,肯定會不顧一切前來相救。屆時,明軍的進攻節奏肯定會被打亂,自己只要撤得足夠及時,就性命無憂。
這個設想很完美,卻不幸高估了他自己的本領。看到有人衝向主帥,遊擊將軍李有升帶領四名親兵,毫不猶豫衝出隊列。在高速跑動中,他們同時揮動手中鋼刀,直奔粟屋忠正頭頂。
“呀呀呀——”粟屋忠正習慣性地利用尖叫給自己助威,身體斜着竄出三尺遠,隨即揮動倭刀向側面橫掃。這是倭刀中著名的回身斬,最是出人不意。憑藉這招,粟屋忠正至少已經成功砍死了四位和自己名氣差不多的敵方武士,用他們的屍體,鋪成了自己的上升階梯。
然而,這一次,他的刀卻掃了空。從不喜歡玩花招的李有升,對粟屋忠正的花招視而不見。停步,擰身,鋼刀上撩,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噹啷!”一聲,將粟屋忠正的兵器磕得倒飛而起。緊跟着又是一記力劈華山,將此人的身體劈成了血淋淋的兩半兒。
“粟屋大將死了!”
“粟屋大將陣亡了……”
……
跟過來的武士和足輕們楞了楞,尖叫着後退。李有升卻不肯放他們從容離去,帶着四名親信,尾隨掩殺,如同四隻猛虎,在驅趕一羣綿羊!
“迂迴,迂迴過去!跟我來!攻擊他們側後方!”眼睜睜地看着心腹愛將的認旗被明軍砍倒,粟屋景雄氣得兩眼冒火。咬着牙揮動兵器,調整部署,準備利用兵力優勢,放棄正面,從明軍側翼和身後力挽狂瀾。
“迂迴,迂迴過去!跟我來!攻擊他們側後方!”井上景貞跟他心有靈犀,也果斷決定不跟李如鬆硬碰硬,而是從側面和後方先將其包圍,然後再羣螞噬象。
二人齊心協力,隊伍迅速向中央合攏。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就在此時,山坡上固守的另外兩隊明軍,忽然同時發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下來,一支迎面擋住了井上貞景,另外一支,直撲粟屋景雄的將旗。
“壞了,又是圈套!”粟屋景雄激靈靈打了個哆嗦,立刻停住腳步。還沒等他想好該如何調整戰術,對面的那三百多位大明勇士,已經攻破了他麾下兵馬的前部。隨即像快刀切豆腐般,繼續朝前推進,眨眼間,已經距離他不足兩丈。
“救命——”粟屋景雄沒膽子跟對方交手,轉過身體,落荒而逃。他身邊的親信見狀,也紛紛拔腿逃命,整個隊伍如同積雪遇到了烈日,迅速分崩離析。
“弟兄們,跟我來——”見粟屋景雄的隊伍崩潰,張世爵,方時輝兩人,立刻帶領麾下弟兄,向戰場西側衝去,沿途凡是遇到躲避不及的倭寇,皆一刀砍成兩段。
原本對李如鬆實施的迂迴包抄計劃,徹底失敗。倭寇前軍第一陣左隊被明軍給趕了羊,沿着山坡西側倉皇逃命。而倭寇前軍第一陣右隊,也被遠少於自己的明軍,逼得節節敗退,根本騰不出手來,給予左隊任何支援。
“頂上去,頂上去!”位於前軍第二陣的立花宗茂、高橋統增兄弟,和小早川秀包,同時做出決定,各自帶領麾下弟兄,去阻擋明軍的腳步。
他們首先遭遇的,是自家潰兵。被殺破了膽子的第一陣左右兩隊倭寇。後者尖叫着從山坡直衝而下,見到有人擋路,不由分說揮刀砍去,彷彿自家第二陣纔是敵人,而身後追過來的,全是友軍。
倉促趕上前的立花宗茂、高橋統增兄弟,和小早川秀包,哪裡想到友軍會“主動”充當敵軍先鋒?連調整戰術都來不及,就眼睜睜地看着各自麾下的爪牙,被砍得七零八落。而跟在第一陣潰兵身後的李如鬆,卻故意調整了進攻速度,堅決不肯追得太急,讓潰兵失去逃命希望。只管繼續逼迫他們爲自己開路,逼迫他們,去跟跟前軍第二陣的倭寇自相殘殺!
倭寇前軍第二陣的羣賊,先前就已經再明軍手中吃過大虧,士氣原本就不旺盛。發現自己所要援救的友軍,非但不肯領情,反而向自己揮刀,頓時士氣一瀉千里。果斷紛紛轉身,也加入了逃命隊伍,誰也不肯停下來自討苦吃。
“八嘎——”看到第一陣居然如此迅速就被明軍擊敗,第二陣也緊跟着分崩離析。而大批明軍,已經撲向了山坡西側,試圖從那裡撕開一道缺口,潰圍而走,倭寇前軍主帥小早川隆景被氣得怒火萬丈。先破口大罵了一句,隨即,親自帶着隊伍向前壓上,準備力挽狂瀾。
“來得好!”正在追亡逐北的李如鬆猛地停住了腳步,從親兵手裡搶過一支號角,奮力吹響。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龍吟般的號角聲,瞬間傳遍整個山坡。正在追殺粟屋景隆的李如柏,與其他幾位正在“試圖”突圍的明軍將領,聽到角聲之後,齊齊轉身。帶着身後的弟兄們,從不同位置和方向,殺奔小早川隆景的番旗。
“殺!”丟下號角,李如鬆再度帶隊沿着山坡直衝而下。
一個粟屋景雄,根本不值得他浪費這麼多精力。
他先前的所有謀劃,目標的都是倭寇的前軍主帥小早川隆景!
而早春時節的白晝,雖然已經開始變長。一個半時辰之後,黑夜卻會如期降臨。沒有任何一支隊伍能在黑夜向山頂發起強攻,明軍人數再少,也能堅守到天明。
明天一早,楊元即便是爬,也該爬到了。八千步卒與山坡上的弟兄們裡應外合,迎戰六萬倭軍。誰笑到最後,未必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