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景文的名氣是有些大的,被稱作二不尚書,也有稱作二不公的,曾經有人送給他一副對聯,不受囑、不受饋,心底無私可放手,勤爲國、勤爲民,衙前有鼓便知情。範景文最大的特點,是不依附東林黨,也不依附宦官。
這與蘇天成的想法,有些一致。
來到了兵部,早有人通報了,帶着蘇天成,進入了房間裡面。
範景文正在看奏摺。
“江寧縣知縣蘇天成拜見範大人。”
“蘇大人不要客氣了,坐下說話。”
範景文四十多歲的年紀,有着一縷山羊鬍子,看上去和鄉間的老學究差不多的,不過眼睛裡面,時常露出來一絲的精光。
“蘇大人一路辛苦啊。”
“大人,下官昨日返回江寧縣,因時辰已晚,故而未來拜見,還請大人見諒。”
“呵呵,你剛剛回來,本應該多歇息幾日的,這邪就不要說了,你帶領江寧營的將士,剿滅了流寇紫金樑,本官很是欽佩啊,如此的年輕,就立下了這樣大的功勞,不愧爲朝廷的棟樑啊。”
“大人,這些都是下官應該做的事情,不過是僥倖。”
“嗯,謙虛一些,總是有好處的,在廄的時候,我就想着見一見你的,時間不合適啊,到了南直隸,我專門到江寧縣去看了看,情況很是不錯的,兩萬公頃的官田,改造的很好。就算是遇見災荒了,也足以抵擋的。膿的生活,也是不錯的,聽聞你改造官田,發給了膿工錢,此舉很好啊。”
“下官在河南賑災的時候,也是採取這樣的辦法,回到了江寧縣,感覺這樣的辦法是不錯的。故而推廣開了。”
“對了,江寧縣的商賈,勁頭很足啊,我到上元縣也去看過了,按說上元縣的商賈,應該是有着得天獨厚的條件的,爲什麼還比不上江寧縣的商賈。這個問題,我仔細考證了一番,都有些奇怪了,蘇大人,你是怎麼想到這麼好的辦法的,讓商賈能夠賣出去那麼多的貨物啊。”
蘇天成眨了眨眼睛。這個問題,他不好回答,可也必須要回到。範景文不簡單,短短几句話,就抓住了主要問題。
“下官以爲。商賈若是想着銷售旺盛,最大的支撐。來源於有人購買,這就要求江寧縣的官吏百姓,手裡有銀子,可以購買,只有解決了這個問題,才能夠最大限度的興旺商賈的。”
“如此繁雜的事情,也就是一句話就解釋清楚了,市舶司的情況,出乎了我的預料,每天都有大量的貨物,運送到南京來,現在才二月份,市舶司收取的賦稅,已經達到了三十萬兩白銀了,按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一年的稅賦,豈不是超過百萬兩白銀了。”
市舶司的情況,蘇天成還真的沒有注意,江寧縣有諸多的吏員和衙役,在裡面做事情,範景文說的情況,一定是真的,如果是這樣,市舶司這一塊,江寧縣是能夠有一部分收入的。
“蘇大人,市舶司的事宜,有人提出來異議了,說是賦稅高了,違背了朝廷的規定了,呵呵,我不是這樣看的,江寧縣的商賈,都是賺錢了,那就說明,市舶司運進來的貨物,全部都銷售出去了嘛,怎麼可能虧損啊,這種情況,就是你說的雙贏吧,朝廷得到了賦稅,商賈賺錢了。”
“下官正是這樣考慮的,大人一語中的,下官萬分佩服。”
“什麼佩服啊,我可不喜歡聽這樣的話,你都做出來了,我要是看不出來,豈不是昏聵到極點了。”
範景文的臉上,依舊帶着微笑。
“蘇大人,有兩件事情,我也瞭解到了,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大人儘管說,下官一定做出來解釋。”
“這第一件事情,就是江寧縣官吏的俸祿,包括江寧營將士的餉銀,數目龐大啊,就說我的俸祿,都比不上江寧縣的司吏了。江寧縣司吏,每月的常例銀子,有一百兩,我的俸祿,也達不到一百兩銀子啊。”
蘇天成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他不明白範景文的意思,要說自己已經給南京六部和應天府,上繳三十萬兩白銀了,難倒說範景文不知道嗎,還不滿足嗎,按說範景文不是這樣的人啊。
“蘇大人,我不明白的地方,有兩點,一是這麼大的開支,需要幾十萬兩白銀,江寧縣從什麼地方拿出來的,縣裡的賦稅,總數不過十餘萬兩白銀,二是官吏拿到了這麼多的銀子,是不是就能夠紮實做事情了。”
蘇天成暗暗舒了一口氣。
“大人,下官以爲,縣衙官吏,多拿銀子,有着很大的好處,官吏能夠全力做事情,珍惜自身的崗位,待遇到位了,他們輕易不敢貪墨,否則得不償失,被開革甚至是下獄,損失太大了,再者,官吏手裡有銀子了,可以購買不少商品的,江寧縣商賈也能夠從中得到好處,當然,下官主要考慮的,還是江寧縣農民的富裕,若是農民手裡有銀子了,能夠最大程度的增加購買力的。”
“哦,購買力是什麼意思啊?”
“購買力這個詞,是下官想出來的,意思就是農民手裡銀子的多少,能夠決定江寧縣商賈的命運,農民手裡的銀子多了,能夠大量購買商品了,商賈自然能夠從中賺錢,農民手裡的銀子少了,收入減少了,商賈自己賣的的少,也賺不到多少銀子。”
“有道理,有道理啊,這買東西的人多了,商賈自然是高興的,能夠賺到更多的銀子。”
範景文可不是迂腐的人,能夠成爲二不尚書,是有着不一般認識的,蘇天成說出來的道理,他很快就理解了。
“蘇大人,想不到你如此年輕,竟然有着如此深奧的認識,真的是不簡單啊。”
蘇天成再次抱拳給範景文行禮,沒有說話。
“呵呵,第一件事情,我已經明白了,其實第二件事情,我也有些明白了,但還是要問問,縣衙免去了江寧縣百姓今年的田賦,你肯定是想着,讓農民手裡有銀子了,日子過得好一些的,但你想過沒有,免去賦稅,需要得到皇上的聖旨,你如此的唐突,難道沒有想到官員的彈劾嗎。”
範景文說出來這樣的話語,顯然是想着保護蘇天成了。
“大人,下官想過了,不過,下官以爲,做事情總是有風險啊,若是什麼事情都不做,安安穩穩,隨遇而安,不會遇見什麼事情,可也無法做出來成績,下官承蒙皇上信任,委以重任,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是時時刻刻想到自身的沉浮,曲意逢迎,不管百姓的死活,不管實際情況,就算是得到了榮華富貴,也是毫無意義的。”
範景文的臉上,出現了笑容,不過,這種笑容,顯得有些意味深長,大概是多次聽見這樣的話語了,朝堂之上,有些大臣,說的還要好聽,還要慷慨激昂,可惜實際做的是另外一回事了。
“蘇大人,若是你遭遇了彈劾,被免去職務了,豈不是什麼都做不了啊。”
“下官牢記一首詩詞,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李清照身爲女流之輩,尚且有着如此的氣魄,在下七尺男兒,什麼事情都是畏畏縮縮,哪裡能夠做好事情,我大明內憂外患並舉,這幾年恰逢天災,若是不能夠竭盡全力,誰知今後如何,至於說彈劾,下官不是沒有想過,下官別無選擇,若是因爲做事情,遭遇了彈劾,甚至丟掉官職,下官心甘情願。”
範景文的神色變化了。
他沒有料到,蘇天成說出來這樣的話,之所以這樣問,他還是想到了,蘇天成在做好江寧縣事情的同時,沒有忘記搞好關係,上供給南京六部、都察院的二十萬兩白銀,以及應天府的十萬兩白銀,就是最好的說明,正是有了這樣的關係,江寧營能夠發展起來,紫金樑能夠被剿滅,可見蘇天成還是靈活的。
可蘇天成說出來的話,說明骨頭是硬的,最終是想到朝廷的。
至於說手段,必須要有,畢竟蘇天成的資歷太淺了。
他忽然感覺到,蘇天成真的是大明奇才,來日一定能夠封王拜相,立下不世功勳的。
離開兵部的時候,蘇天成很是高興,他的計策,終於奏效了。
範景文是什麼人,他還是瞭解的,這裡面,也有朱審煹墓停諤氖焙潁焐鬅說到了範景文,是出名的硬骨頭,和這樣的人接觸,你就要直來直去,表現出來氣勢,就能夠得到最大的賞識和支持。
範景文的態度,前後的變化,是明顯的,最後說出來了很多教誨的話語,顯然是將他蘇天成當做了心腹和晚輩了,縣官不如現管,能夠得到範景文的支持,對於今後的諸多事宜,是有着莫大好處的。
驍騎營的事情,範景文毫不猶豫答應了,這就是證明。
接下來找到秦三德和張泰寧,就簡單很多了,可以說驍騎營,已經是江寧營的一部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