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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十月初了,遲遲沒有京城來的消息,蘇天成也有些着急了,難道說這一次,皇上朱由檢不準備召見自己了嗎,以前想着呆在江寧縣的時候,偏偏要出去做事情,而且每次的時間都是很長的,這一次,自己想着到京城去,偏偏沒有機會。
渠清澤再次上奏的摺子,已經送上去了,按說朱由檢應該是看到了,發現了這裡的情況,仔細體驗之後,沒有理由不召見自己的。
南京城的局勢,已經有些微妙了,東林書院和復社,蠢蠢欲動,準備展開大規模的輿論清算活動,不少的士子,紛紛到南京來了,根據渠清澤掌握的情況,復社準備召開第三次的大會,這次會議的議題,是很集中的,就是有關保護士紳富戶和士子的利益的專題討論。可以預計,這次的大會,在張溥和錢謙益等人的操縱之下,會開成什麼樣的情況。
已經偵查到的情況,張溥和復社成員,開始在江寧縣遊說,要求那些士紳富戶,不要賣出來糧食,不要聽從官府的,而且他們的觸角,還伸到了市舶司,抗議市舶司的徵稅措施,認爲有些貨物和船舶,是不能夠徵收賦稅的。
渠清澤多次建議,可否請求應天府,或者是南京的六部,採取一些措施,警告一下東林書院和復社,官府出面了,事情比較好辦一些的,包括這次召開復社的大會,能不能強行要求,暫時不要召開大會。反正兵部尚書範景文是不支持東林書院和復社的。
放在以前,蘇天成不會考慮這樣的建議,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是最爲愚蠢的舉措了,可到了如今這一步,他不得不思考了,如果說讓東林書院和復社,再次的團結起來了,認識高度一致了,甚至是掌控輿論了,絕對不是好事情的。
可以想象的是,朝廷裡面,一定有人呼應,支持東林書院和復社的舉措,要是讓他們真的干預到朝政,自己會處於非常被動的局面。
從江寧縣的實際情況來看,蘇天成急需見到朱由檢,有些問題和矛盾,恐怕要通過成立學社、掌握輿論的措施,才能給從根本上予以解決。
蘇天成更加清楚,自己採取的措施,以及準備推行的措施,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無非是市場經濟的那一套做法。
才一年的時間,江寧縣發生的巨大變化,已經令蘇天成意識到,自己所推行的那一套政策,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能夠半途而廢。如今,江寧縣的絲綢、茶葉、瓷器等市場交易,越來越大,一些商賈,準備按照蘇州和揚州的模式,開廠房和手工作坊了。
可以說,紡織業、製糖業等產業,逐步開始脫離農業,成爲了獨立的部門了。
這是典型的資本主義思想的萌芽。
這裡面,官府的態度是至關重要的,如果說官府不允許,商賈是不敢隨便亂來的,畢竟商賈的地位是最低的,一直以來,中華大地上面,都是推行的農村的自然經濟,各級的官員,也是接受的這方面的教育。
明朝的皇帝,接受了千百年的思想傳承,從骨子裡,是排斥資本經濟的,他們認同的是大農業,將一切的資本主義萌芽,都看做是農業的附屬產品,允許他們在一定範圍內活動,但不會眼看着資本經濟的發展壯大。
資本主義的萌芽,會爆發出來巨大的力量,肯定會影響到封建社會的發展,而且,這裡面的引導作用,是非常重要的,稍有不慎,導致了力量的失控,產生了災難性的的後果,蘇天成認爲,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
任務是艱鉅的,社會的發展,有着其自身的規律,經歷過這一切的蘇天成,必須要想到更好的辦法,走出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應天府知事鄭克友急匆匆的趕到了江寧縣衙。
“蘇大人,府尹大人請你去一趟。”
“鄭大人是稀客啊,府尹大人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鄭克友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一邊上馬的時候,蘇天成還在考慮,王道直是很少召見自己的,這也可能是江寧縣受到了朝廷特別的關注,特別是江寧營成立之後,這一次是什麼事情啊,難道說皇上的聖旨來了嗎,那也不應該啊,聖旨來了,直接到江寧縣縣衙來傳旨就可以了。
進入府衙,來到二堂,看見了王道直,蘇天成稽首行禮。
“下官拜見大人。”
王道直的臉色不是很好,顯得有些悲傷,蘇天成更加的奇怪了。
“蘇大人,徐閣老去世了。”
蘇天成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王道直說到的徐閣老,就是太子少保徐光啓。
徐光啓的年紀大了,已經七十來歲了,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多次的請辭,朱由檢都沒有批准,在政事方面,非常的倚重,應該說,徐光啓在政事方面,沒有多大的建樹,但是在自然科學發展方面,是做出來了巨大貢獻的。
蘇天成還知道,徐光啓一直都是支持自己的。
徐光啓逝世,對於朱由檢來說,是不小的打擊,朝廷內部的黨爭,如火如荼,朱由檢看在眼裡,說不着急是假的,徐光啓是朝廷大臣普遍敬仰的人物,不管是哪一派,都是尊敬他的,在平息黨爭的方面,徐光啓是做出來貢獻的。
如今,這位重要的大臣去世,預示着朝廷內部的爭鬥,將更加的激烈。
有一件事情,蘇天成是知道的,溫體仁出任內閣首輔之後,是準備開始清理官僚隊伍的,包括翰林院修撰陳於泰、編修吳偉業等人,可徐光啓是持反對態度的,所以說,溫體仁遲遲不好動手,隨着徐光啓的離世,陳於泰和吳偉業等人,可能要遭受排擠了。
看見蘇天成的神色不好,王道直再次開口了。
“蘇大人,我已經上奏朝廷,專程到京城去一趟,爲徐閣老送行,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想法,跟隨我一同到京城去,拜祭徐閣老。”
“下官跟隨大人,到京城去,下官和徐閣老有過一面之緣,雖然沒有聆聽過徐閣老的教誨,但非常的敬仰徐閣老,此乃天妒英才啊。”
“嗯,朝廷的邸報來了,我估計,這次要到京城的同僚是不少的,徐閣老德高望重,敬仰他的同僚是很多的,你回去做一下準備。”
朝廷的邸報,已經到了縣衙。
盧天明、渠清澤和劉仲基等人,都在縣衙,等候蘇天成。
徐光啓的離世,對於江寧縣來說,有些遙遠了,縣衙的官吏,幾乎都沒有見過徐光啓的,所以說,大家沒有什麼格外的表現,之所以集中在縣衙了,主要是想到,府尹大人召見蘇天成 ,是不是有什麼大事情。
蘇天成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大意是自己可能陪着府尹大人到京城去,弔唁徐閣老。
渠清澤留下來了。
“大人,想不到徐閣老去世了。”
“嗯,我也沒有想到,這次到京城去,可能不僅僅是弔唁徐閣老的。”
渠清澤點點頭。
“大人一直都想着到京城去的,下官以爲,這次去京城,恐怕也是上面的意思啊。”
“哦,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啊?”
“下官已經打聽到了,這次到京城去弔唁的官員不多,應天府也就是府尹大人,其餘縣的知縣,都不會到京城去的。”
蘇天成眨了眨眼睛,這個看似普通的消息,裡面蘊含的意思是不簡單的。
渠清澤離開之後,蘇天成站起身來,獨自在房間裡面踱步。
王道直帶着他到京城去,絕不是心血來潮,應該是皇上有這樣的意思,否則自己一個小小的知縣,不大可能到京城去弔唁的,有關東林書院和復社的事情,渠清澤已經上了兩道奏摺了,這麼長時間了,京城一直都沒有消息,只能夠說明一個意思,那就是皇上不一定準備召見自己。
按說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的,皇上能夠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啊。
難道是朝廷裡面,有人不同意這樣做嗎。
蘇天成有些警惕了,想着慢慢動搖士紳富戶的利益,不是簡單的事情,會遭受諸多的阻力,有些會來自於民間,有些會來自於朝廷,畢竟士紳富戶的背後,就是這些朝廷的官員,但目前這種僵化的局勢,必須要得到改變,否則,大明朝依舊會在風雨飄渺之中,轟然倒下的。
一個江寧縣,無法改變大趨勢,一個江寧營,更不可能對付龐大的流寇和後金的隊伍,只有從制度上面,嘗試着做出來一些改變,讓更多的江寧縣出現,纔有可能逐步的振興大明。
只要做事情,就意味着受到牽制,成功的背後,有着無數的心酸和心血。
成立學社的事情,至關重要,今後左右大明朝發展局勢的官員,要從這個學社裡面誕生,沒有一支強有力的官僚隊伍,單槍匹馬是難以成大器的。
出現這樣的進京的機會,蘇天成沒有想到,但只要能夠到京城,能夠見到皇上,不管是什麼樣的機會,自己都要盡最大力量把握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