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閣大學士府,此地府邸比起兵部尚書府寬敞多了,門前還有一排護院在看守。
楚七被自己的父親帶來這裡,在元日之前拜訪東閣大學士張文正。
楚信本來就是張文正幼時同窗,又有生死交情,逢年過節拜訪並不缺少。
與張家厚實的底蘊相比,楚信算是寒門子弟,雖有恩情於張文正,但每次卻是楚信需要主動來張家拜訪。
“爹,這裡真是闊綽,比起我們楚府要寬敞。”
楚七面對張府的氣派,要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張府還有不少官員進入,門庭若市,與楚府的門可羅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有小的好處,大有大的煩惱。我們進去吧。”
楚信卻一點都不在意。
張府門前的護院明顯是認識楚信,見到他之後笑臉相迎;“兵部尚書大人,我們這就前去通報,請您稍等片刻。”
從張府進出的幾個官員見是兵部尚書楚信,同樣對其作揖,說些好意頭的話。
“楚信,你這傢伙,等你許久,今晚一定不醉不歸!”
“哈哈哈,這是一定的。”
張文正竟然是親自出來,見到楚信,沒有了東閣大學士的架子。
對於他們這種認識了三四十年的同窗,張文正與楚信幾乎是生死兄弟,不在乎那麼多的規矩。
張文正看到跟隨楚信前來的楚七,說道:“正好你也來了,我們家老爺子還想要見你。”
楚七心底一凜。張文正說的張家老爺子是上任文華殿大學士。
他竟然想要見自己?
張文正帶着楚信父子進入張府,楚七發現張府的確是比楚府大多了,裡面的佈局也比較精緻典雅,顯然是書香世家的模樣,與棄筆從戎的楚信有很明顯的不同。
楚信很少會花費心思在府邸的佈局之上,楚府的佈局還是楚七的孃親七公主生前設計到一半留下的爛攤子。
在張府的涼亭裡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躺在太師椅上眯着眼,蒲扇就蓋在他的臉上,也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楚信大大咧咧地對這位前任文華殿大學士作揖,朗聲道:“張老爺子,晚輩楚信向您拜年來了。”
頭髮花白的張老爺子似乎有了動靜,他取下蒲扇,用乾枯的聲音說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人,原來是楚信你這個小子。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一點都不懂得尊重老前輩。”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若是楚信改了性格,那麼他便不是楚信了。”張文正在一旁爲楚信打圓場。
“好、好。”張老爺子連說了兩聲好,睜開眼看向楚信以及跟在楚信身邊的楚七。
楚七面對這等前輩,連忙作揖:“晚輩楚七見過張老爺子,願老爺子籌添海屋,算躋岡陵!”
“楚信,你的兒子可比你會說話多了。文正,你還說什麼本性難移,我看楚七的性格不就有所改變了嗎?兩三年前見到我的時候還整天擺着一副臭臉。”張老爺子說道。
張文正苦笑:“也許正值少年,年輕氣盛,現在楚七加入錦衣衛後已經成熟了許多。”
楚七心裡暗道,他根本就是換了一個人,哪裡是什麼本性。
張老爺子上下打量楚七,偶露銳利的眼神讓楚七多少有點忐忑:“籌添海屋是出自哪裡的典故?”
楚七答道:“出自《東坡志林》,嘗有三老人相遇,或問之年。一人曰:‘吾年不可記,但憶少年時與盤古有舊。’一人曰:‘海水變桑田時,吾輒下一籌,爾來吾籌已滿十間屋。’一人曰:‘吾所食蟠桃,棄其核於崑崙山下,今已與崑崙齊矣。’。”
張老爺子又追問:“然此則寓言之後東坡先生評曰,‘三子者與蜉蝣朝菌何以異哉?’。你以籌添海屋爲寓意諷刺於我?”
楚七腦子一轉:“非也,東坡先生將三老人與天地相比,方纔覺得人人皆是蜉蝣。但以晚輩來看,人生在世,皆有其意義之所在,吾等只爭朝夕,方可不負一生。”
“好一個只爭朝夕。”張老爺子終於有幾分滿意。
楚七心中發澀,這張府的人怎麼都喜歡考察文采。難道這就是書香世家的傳統嗎?
張文正在一旁問道:“老爺子,今晚你是否要小酌兩三杯?”
“好,好。”張老爺子又是點頭,“你們年輕人去聊吧,我再躺一會兒。”
“是。”
張文正對自己的父親明顯有幾分敬畏,可能這就是父輩的威嚴,哪怕現在張文正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仍然尊重張老爺子的看法。
張府的下人在匆忙地準備今晚的家宴,從廚子到打下手的學徒都如臨大敵。
這可是張府的年夜飯,而且還邀請了兵部尚書,不能夠出現一絲一毫的差池。
“你可還記得你臉上的疤痕是什麼時候來的?當時沙俄軍的炮彈在距離你相當近的距離爆炸,正好一發彈片從你的臉頰劃過,才留下了這個永久的傷疤。”
“還不是你所在的隊伍冒功突進,才陷入沙俄人和哥薩克人的包圍。”
張文正在下人準備年夜飯之際,與楚信這個舊友相談往事,昔日的生死在他們現在看來顯得雲淡風輕。
楚七作爲後生,只好在一旁默默地聽着。
在張府的後花園,張芷兒正在爲盆栽澆水,而侍女小竹從前院小跑過來。
“小姐,不好了!”
“瞧你急得,在我們張府還有什麼大不了的急事?”
“又有官員來拜訪老爺了!”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可是,這一次來拜訪的是兵部尚書,還有一個人來了,你猜是誰?”
“兵部尚書,不是爹的舊友,楚信嗎?”
張芷兒自己說完這話,這才愣住。
以前也許楚七曾經跟隨楚信來過張家拜訪,但是張芷兒沒有與他打過照面。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小竹信誓旦旦地說道:“還有,以往兵部尚書只是前來拜訪便走,但是我從廚子那裡聽說了,老爺今年打算留下兵部尚書和楚公子參加我們張府的家宴,這次小姐你的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