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現在可以說是一身輕鬆,帝國繁雜的軍務自然有秦良玉主持。
而政務則由定王和首輔高弘圖、王承恩處理。
除錦衣衛都指揮使吳孟明和東廠馬吉翔會定期向朱由檢彙報軍政要聞外,他現在基本上什麼都不用幹。
而朱仙鎮現在成了近衛軍軍管區,也不必擔心安全問題,九萬官兵以營爲單位有秩序地守在四周。
當地基層組織也是轉業近衛軍官兵充任的地方里正等官,對於這附近的百姓誰是生人誰是熟人一下子就能認出來。
錦衣衛也會一直跟在他身後,還有近衛軍的官兵,以及一些喬裝打扮的錦衣衛會扮成漁夫或樵夫散步四周。
因而只要有任何異常情況發現,別看朱由檢現在貌似只帶着一兩個錦衣衛,但能頓時間內出現數十人。
朱由檢現在閒着無事就愛在朱仙鎮裡逛。
朱仙鎮雖說現在已是軍管,沒有商業貿易,整個鎮上略顯冷寂,但朱由檢依舊能饒有興致地逛上一天。
有時候閒着無聊,他也會管起一些瑣事,比如一些軍營喝生水他都要管管。
甚至他還會去野戰醫院裡教一些大夫和醫護進行包紮處理和急救措施。
這麼一來二去,朱由檢就認識了一些近衛軍中下層官兵和基層百姓,有時候還會在一些里正吃農家飯,詢問一年小麥與稻穀的畝產量以及馬鈴薯與紅薯的推廣效果。
這裡面有知道朱由檢是皇上的,也有不知道的,知道的自然是恭敬地回答。
不知道的,則當朱由檢是近衛軍系統裡的高階文官不然也不會隨從跟着。
且加上朱由檢本就從骨子裡沒有我是貴族的意識因而也很容易和這些平民打成一片。
“野戰救護最怕的是什麼,最怕的是細菌感染,今日朕給你們說說什麼細菌,細菌你們雖然沒聽說過,但你們應該聽說過溫疫,辛巳年肆虐南北直隸和山東浙江的瘟疫就是一種細菌引起的瘟病,吳又可先生曾在他的瘟疫論裡提到過瘟疫,他說這種瘟疫是因一種氣所傳,這種氣無色無味,卻是過人而入,他說的這種氣便是細菌。”
“而一旦受傷的士兵傷口一旦被細菌感染就容易死亡且不易救活,所以我們做醫護的就需要學會如何滅菌處理,細菌怕高溫怕酸鹼以及酒精,所以我們用過的鉗子與剪刀甚至和其他刀具都要煮沸消毒,尤其是紗布不能重複使用,只能使用一次,即便臨時緊缺也要煮沸處理,接觸傷員傷口時要用酒精擦拭,這也是朕爲何要你們行軍多帶幾罈子酒,可不是讓你們拿來喝的!”
朱由檢這麼一說,底下的醫護們都笑了起來。
這些醫護有行醫多年的大夫也有當年因爲戰爭而出現的流民,有婦孺也有老人但卻是整個軍隊裡最受重視的人羣,雖說依現在的醫療水平,他們對於近衛軍受傷官兵沒有太大的幫助,但卻給了近衛軍官兵們在心理上很大的安全感。
因爲有這些人存在,可以讓近衛軍的官兵們知道自己受傷時是有人照顧的,在衝鋒陷陣時也能更加大膽。
笑起來的醫護們中,有一位長着鴨蛋臉,眉不畫而黛,脣不點而紅的女子也露着一抹貝齒看着朱由檢笑,朱由檢倒是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認得此人叫寇白門。當年在揚州有過一次交集,但那時朱由檢剛剛南遷不久,對於寇白門這種秦淮女子自然也不上心,甚至在抄保國府時他也沒注意到寇白門曾是保國公的妾室。
只是朱由檢沒想到這寇白門如今居然已經成了近衛軍第二兵團的醫官,因爲她白色外掛裡有標誌近衛軍六品昭信校尉的領章。
“民女見過陛下”。
次日,一個雪花紛飛的早晨,朱由檢在朱仙鎮橋畔再一次偶遇了這寇白門,寇白門倒是主動向朱由檢行了禮。
“起吧,你現在也是近衛軍六品校尉,不必以民女自稱,可以稱臣的”。
朱由檢說着就看向了寇白門:“朕記得你說過近衛軍俱是粗鄙之徒,緣何如今也成了近衛軍一員?”
寇白門抿了抿嘴,不禁莞爾:“回陛下的話,自揚州一別後,民女,不是,微臣便去了淮安,目睹近衛軍之不同後才決定待於此。”
朱由檢點了點頭。
“陛下,微臣想請陛下於茶樓小酌,也可聆聽一兩句聖訓,不知陛下可否恩賜片刻於微臣?”
讓朱由檢頗爲意外的是,這時候寇白門卻突然叫住了他,還主動指了指橋邊樓閣。
“正好這雪有些大了,也好,朕就賞你個面子”,朱由檢說畢先了登了茶樓。
因朱仙鎮如今乃軍管區,因而茶樓上也沒人,而煮茶的人則是寇白門自己,不知她何時帶了茶葉,還親自燒了茶爐,沒多久便將一熱茶遞於朱由檢面前,同時還給隨扈錦衣衛韓鵬遞了一杯。
韓鵬先嚐後過了一會兒才向朱由檢點了點頭,朱由檢這才起蓋淺斟慢飲起來。
朱由檢倒是頗爲興奮,這也算是他第一次拋開政治與去認識明朝的人,儘管眼前這寇白門是個女子,但也正因爲她是一名女子,朱由檢一時也就沒有了政治上的防備,只有普通人對於另一個剛認識的人的好奇心。
寇白門素來在秦淮八豔中以活潑大膽著稱,在原本歷史上便因有俠氣之風稱於世,後來嫁給保國公爲妾,卻因保國公降清而選擇離開保國公南下散財資助抗清事業,與其他幾位秦淮八豔大有不同之處,即便是大名鼎鼎之柳如是也稍遜她幾分英氣。
而此時,也正因她是寇白門,又見朱由檢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帝王那麼威嚴,她也出於好奇才大膽邀約朱由檢於小酌,但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人緘默了一陣,都只看着窗前小雪,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爲好。
朱由檢習慣了以命令的口吻與人交流,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進行這種非下達命令時的交流方式;
而寇白門也還不習慣和帝王交流,自然也有些啞巴了。
“陛下!”
“你!”
“還是陛下先說吧。”
“你先說吧,你究竟想要和朕說什麼”
……
兩人推脫了一陣,寇白門只好先開口:
“按理,陛下乃是一國之君應該坐於朝堂之上處理朝政纔是,但微臣着實不明白陛下爲何會喜歡來到這裡,和兵卒民衆一起談天說地,難道這不算荒廢政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