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壽並未着急,也不曾開口,只是淡然的看向了盧副千總。
“……”
盧副千總登時被李長壽看的有些不自在,但他究竟是老油條,很快便是穩下來,撐着一副大氣凜然的模樣,想強壓制住李長壽的氣勢。
而這個時間裡,有人已經開始反應過來。
一個一身青袍、留着兩撇山羊鬍、明顯是吏員打扮的中年人,忙也是扯着嗓子道:“李副千總,這事情,到底是怎回事?你這一點線索也沒,大家都是一頭霧水那!”
“是啊,李副千總,千總爺究竟是在你的地盤上出的事,再怎麼說,你也得拿個章程出來嘛……”
“是極是極,李副千總……”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隨着那山羊鬍中年人率先把矛頭對準了李長壽,朝着李長壽開了炮,當即便是引發了連鎖反應。
幾乎所有人,都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紛紛開始詢問乃至是斥責李長壽了。
偏中立、且有意跟李長壽交好的周副千總,此時便是想說話都是沒機會的,根本就插不上嘴了。
看着眼前這一張張恨不得用唾沫星子便把自己淹死的嘴臉,李長壽的臉色依然沒有多大變化,嘴角邊,甚至還微微掀起了一抹弧度。
原本,他還以爲,這事情有可能是千戶所鎮的人做下的呢,一直在高度警惕。
可此時,看着這盧副千總的水平,李長壽已經瞭然,這廝,根本就不是成事的人!
乃至,消息渠道也是相當滯後的!
否則,他若但凡知道一些自己在前線立下的功績,包括與毛文龍、陳繼盛的這等關係,也絕不會在此時這麼貿然的。
竟想着藉着這等事情,一石二鳥,把自己這個競爭者也給壓下去?
“呵。”
李長壽忽然笑了,但雖是在笑,卻是無比冷冽的一一掃視過衆人:“沒看見就是沒看見,怎的,還要我變戲法,給你們變出幾個賊人來麼?是你,是你,還是你?!”
李長壽當即便是直接點指了山羊鬍他們幾個剛纔叫的最兇、想要討巧盧副千總之人。
“你,你……”
這幾人登時褲子都被嚇尿了,那山羊鬍更是滿臉悲憤,唱戲般帶着哭腔大呼起來:“蒼天那,祖宗啊,學生等一輩子飽讀聖賢之書,拼死拼活,爲國盡忠,竟然,竟然……”
他說不下去了,卻是蹲在地上淘淘大哭。
盧副千總這時也憋不住了,冷着臉道:“李副千總,你怎回事?這是要血口噴人嗎?!”
“昂。”
“盧爺也知道血口噴人呢!那剛纔這幫傻逼噴我,你怎的不說話呢?”
李長壽笑嘻嘻的看向了李副千總的眼睛,沒帶威壓,卻是直接將盧副千總的老臉都憋紅了。
盧副千總究竟也是有點見識的人,也不再跟李長壽硬頂,而是冷笑道:“即是這般,那咱們便速速將事情報與上峰,等待上峰決斷吧!”
說完,便是當先拂袖而去。
他的一衆跟班,加之因爲風向陡然改變而轉過去的臨時跟班們,當即便是急匆匆跟了上去。
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羣,一下子便開闊了不少。
周副千總這時止不住苦笑,拍了拍李長壽的肩膀道:“李老弟啊李老弟,你,你何須這般衝動呢?這不是擺明着給他們送把柄嘛……這事情鬧的,哎……”
李長壽一笑,卻也不多解釋,而是問這個已經是自己爺爺年紀、卻依然跟自己稱兄道弟的周副千總道:“周爺,千戶所鎮最近怎的了,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兒?”
“咳,別提了!哪天又沒事了?”
周副千總與李長壽一邊走,一邊開始說起了最近的一些事情。
自然是各種騷腥了,不是這邊不均,就是那邊不勻和。
另外,一股朝鮮賊人最近也十分活躍,時而便是侵襲到他們千戶所鎮的地盤。
周副千總因此猜測,此事,多半是這些朝鮮賊人幹下的,隨之也勸解李長壽無需擔心,上峰心裡肯定會有數的。
說着,他這才拍着腦門子笑道:“對了,李老弟,你這邊怎樣?出征還順利麼?這些時日,一直沒收到你的消息呢?”
李長壽跟周副千總說了這一大通,等的便是這句話!
心中已然是瞭然!
果然。
果然那!
千戶所鎮這邊的消息渠道,出問題了!
否則,自己那等幾如如中天般的名氣,又怎能傳不到千戶所鎮這邊來?
中間一定是出了什麼差池!
而在千戶所鎮治下,有這個能力做到如此的……
李長壽的餘光,不自禁便是瞥了不遠處地排子車上,死狗一般的董千總!
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盧副千總看着人模狗樣,實則根本就不中用的。
“還湊合吧。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對了,周爺,此事,還要勞您多多費心了哇……”
李長壽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恭敬對周副千總拱手岔開。
周副千總儼然很滿意李長壽的態度,笑道:“無妨,都是自家爺們,說這可就遠了。”
……
就在李長壽和周副千總一邊慢悠悠的走着,一邊聊着天,交流一些東西的時候。
盧副千總等人,也快趕到千戶所鎮門口了,已經是與李長壽他們拉開了巨大的距離。
簡直如同‘天上掉餡餅’。
穆然得到了這等幾如天大的喜訊,千戶所鎮的這小大小官員們,也顧不上要臉了,紛紛開始重新站隊,懟着明顯極有希望接任新千總的盧副千總,便是一通馬屁。
這一路拍過來,盧副千總本來還有的幾分冷靜,此時也早已經隨着這些馬屁聲飛到了九霄雲外,只感覺,這千總爺的寶座,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非他莫屬!
且,他現在便已經是千總爺了。 щшш ✿тt kán ✿C〇
當即也是連連笑着,讓衆人趕緊去堡子裡忙活,把事情都通傳下去,做好這件事的後續工作。
“駕,駕!”
然而一幫人剛剛散開沒多久,盧副千總正揹負着手,暢想着未來大權在握的美好生活呢。
遠處,忽然有幾匹快馬,如閃電一般便是急急掠過來。
盧副千總登時有些皺眉。
心道,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狗東西這麼貿然的?
但轉而,他便是認出來,來人竟然是頂頭上司毛遊擊麾下的心腹千總官錢勇。
這讓他轉瞬便變戲法般變了臉,忙是討着巧迎了上去。
錢勇自然是認識盧副千總的,一個瀟灑的迴旋,直接停下馬來,忙是冷冽問道:“到底是怎的回事?!”
盧副千總強忍着心下大喜,忙是對錢勇彙報起來,其中,還夾槍帶棒的夾雜着對李長壽的‘眼藥’。
可。
消息閉塞、又被歡喜衝昏了頭腦的他,並沒有注意到的是——
每當他多說一句李長壽的壞話,錢勇這邊的臉色,便是不自禁冷下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