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李長壽恍如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卻究竟是忍住了，沒對這個本家的老匠戶發火，道：“敢問李老你的高見那。”
見李長壽並沒有發火的意思，而且，明顯是真想打製一些上好的鳥銃，這個叫做李振督的老匠戶，也稍稍放鬆了些，但又糾結了片刻才道：
“千總爺，您若是想打製上好的鳥銃，最重要的，怕就是銀子了。若按照咱們大明的慣例，差不多八九斤、十一二斤生鐵，能出一斤好鐵，但是，若想打製一杆上好的鳥銃，差不多得要四斤半、小五斤的好鐵。”
看李長壽連連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李振督也愈發自信，忙又小心解釋道：“千總爺，小老兒我在來咱們千戶所前，原來是在撫順，專門打製鳥銃的。但撫順那邊有鐵礦，且質量頗好，一杆上好的鳥銃，若全算下來，差不多要個六兩多、七兩來銀子。可，可咱們現在在這朝鮮……”
“老李，在這朝鮮怎的了？你有話儘管直說，我李二聽着呢。”
李長壽隱隱已經有了預料，但依然忍住了，很尊敬的請李振督解惑。
“千總爺……”
李振督不由苦笑：“咱們在這鐵山，很多事情，千總爺您想來也是知曉的，這地方本來就窮，東西還少，很多東西，以前可能十個大子都不值。可……現在，一兩銀子都不一定能買到的。不說其他，就單單是生鐵，怕是要比小老兒以前在撫順時，貴了三成還多，東西還不到的……”
說着，他放棄了一般道：“千總爺，若這般算下來，咱們就算按照最順利，最省銀子的算法，一杆上好的鳥銃，怕也得十二三兩，乃至是十四五兩銀子，都不一定能打住啊……”
“是啊，千總爺。不是小的們不想爲您效力，是，是這等銀子消耗，太甚了哇。若是傳出去，怕，怕人家都會笑話您的哇……”
旁邊，另一個叫王森的老匠戶，也止不住苦笑着附和，勸李長壽打消這個念頭。
畢竟，因爲這些綜合匯聚的原因，現在，東江本身的火器使用率，都是比以前低了許多。
便是真要用火器，也絕不會自己打製，而是找朝廷要的。
“這樣啊……”
李長壽眉頭止不住緊緊皺起來，負着手來回踱步。
後世時，他也看過明末的一些資料，特別是戚繼光戚大帥的《紀效新書》。
按照資料中的記載，正常狀態，一杆上好的鳥銃，成本價也就在三四兩，四五兩左右。
而此時，李振督和王森他們的報價，儼然也有點超脫了李長壽的承受範圍。
畢竟，這世界上，可沒有人願意當冤大頭！
誰的銀子又是大風颳來的呢？
但真正冷靜下來，仔細思量，李長壽卻也找不出李振督、王森他們話裡的破綻來。
畢竟，朝鮮當下就是這麼個行情。
而各種原因疊加，韃子那邊，這個成本恐怕還要再高很多。
須知，後金韃子可是全民皆兵，基本上每個人都要披甲，且不只披一層甲的，遼地此時現有鐵礦的那些產量，怎麼可能夠？
而他們通過晉商的渠道，便是能搞好上好的鐵礦石、生鐵的，又得多少成本？
李長壽止不住又想起了歷史上，皇太極親領的‘烏真超哈’。
便是到了那個時候，滿清其勢已成，直接把大明揍的都找不到北了，各種火器，特別是火炮的研製、開發、打造，依然是天文數字。
無數的滿蒙王族都是不贊成的。
但是！
皇太極依然力排衆議，咬着牙上馬，生生就給打造出來一支真正的火器化部隊！
而這支火器化的‘烏真超哈營’，也成爲了他們蕩平大明最鋒銳的尖刀，不知道有多少漢人豪傑，最終都是慘烈倒在了他們的槍口之下……
想着，李長壽的眼睛也逐漸堅定起來，目光不自禁的便是銳利異常！
但他的情緒依然被剋制住了，深邃的看向李振督、王森幾人道：“照幾位這麼說，一杆上好的鳥銃，怕是要十五兩銀子，還不一定能打住了？”
李振督幾人趕忙是點頭。
王森苦笑道：“千總爺，您要是真想要鳥銃，倒也不用這麼難，小老兒幾人，多少還有些親朋故舊，有的在關內，有的在遼西，若是從那些人手裡購買，怕是不到十兩便是能買到好銃了……”
“呵。”
李長壽一笑，卻是搖了搖頭，旋即道：“我不想跟別人買，就想自己造！這樣，我手裡，前段時間無意間得了一批生鐵，成色倒也不算是太差！我每人給你們一百斤，你們便盡力去試，能打一把就打一把，能打兩把便打兩把。十天吧，我給你們十天時間！若是到時誰打的好，真正能用，且效用力強，我李二當場便賞他二十兩現銀，如何？！”
“這，這……”
李振督、王森這幾個老匠戶相視一眼，都是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那等震驚與希冀。
二十兩銀子……
對他們而言是個什麼概念？
至少三五年的都不用爲吃喝發愁了啊。
誰還去管什麼其他的呢？
“千總爺，您放心吧，且看小老兒的手藝便是！若是不能讓千總爺您滿意，小老兒這輩子便也白活了！”
“千總爺，您就等着小的消息吧！”
“千總爺……”
隨着李振督和王森率先跪地磕頭，直接接下了這個任務，其他的幾個老匠戶哪還會猶豫？
忙是接連跪地，拼命對李長壽磕頭，要參與其中。
……
待到老匠戶們一個個興奮的領着他們的兒孫離去，準備大幹一場，剛纔一直在偏廳裡偷聽一切的周副千總這時也來到了李長壽麪前，卻是止不住連連嘆息着搖頭：
“千總爺，他們，他們都說了，能從遼西和關內，乃至是東江買到好銃，您，您又怎麼會這般想不開，要花這個冤枉銀子哇……”
“哈。”
李長壽卻止不住一笑，眼神愈發深遠幽深：“老周，你此言便差矣！此事，莫說是一杆好銃十五兩了，便是二十兩三十兩，我李二也會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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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李長壽極爲鄭重的看向周副千總道：“老周，這件事，你要多上心，要盡力爲這些老匠戶們排憂解難！你只管讓他們幹好他們的活，銀子的事情，我李二來想辦法！”
“這……”
周副千總一陣無言，但看到李長壽幾如磐石般堅定的模樣，卻也只能是深深嘆息一聲，恭敬拱手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