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就這樣破裂……
老傢伙們已經控制不了局勢,哪怕有鄒迪光這個鄒家的元老選擇妥協也沒有用。
東林黨始終就不是他們這代人說了算的。
正是因爲這些老傢伙們在朝廷無法實現地方士紳的目標,所以他們才選擇了扶持起高攀龍這批人。
要知道東林書院才重建僅僅不到二十年。
然後這僅僅不到二十年時間,就成了整個南直隸士紳的大腦。
就是因爲後者需要的不是鄒迪光這一代不能讓他們滿意的老人,而是高攀龍這些能打能衝的少壯派,他們敢爲地方士紳利益硬撼皇權,他們不會像這些老人一樣,遇到事情首先選擇明哲保身。
當需要衝在前面的時候,他們敢往前衝。
而這種風氣已經完全被年輕一代延續。
所以他們這一代少壯派才把大明的黨爭推向一個巔峰。
而且這時候的東林黨還不是二十年後的,那些都是經歷了九千歲篩過一茬的渣子,同樣也經歷了崇禎期間血腥內鬥篩選剩下的,所以纔出現了水太涼這個堪稱東林黨標誌符號。但這時候的東林黨裡水太涼還排不上號,這時候的東林黨是顧大章,魏大中,楊漣這些,雖然他們的行爲不能算什麼偉大,但骨頭絕對比水太涼那些硬的多。
他們沒那麼容易屈服。
更何況這場鬥爭的關鍵,已經隨着楊信的奏摺轉向京城。
而這時候東林黨的少壯派全都在京城,不說還在詔獄裡受刑的楊左汪,顧大章,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惠世揚等等這些全在京城,只要他們搞定了小皇帝,一道聖旨就能讓楊信滾回去。此時內閣裡面韓爌,劉一燝,還有新加入的何宗彥,剛剛趕往京城的朱國祚,統統都是親東林的,他們同樣不可能允許楊信繼續再這樣鬧下去,甚至就連齊楚浙黨也都未必容忍這個傢伙。
畢竟他做事犯了整個文官階層,整個士紳階層的大忌。
哪黨也不會容忍這樣一個人。
可以說京城的鬥爭結果必然是文臣圍攻小皇帝,然後小皇帝最終不得不向文臣屈服。
既然是穩贏的局,爲何跟這個傢伙玩忍辱負重.
給他請功?
給他賄賂?
喂狗也不給他!
在地方上鬥靠得是什麼?
是宗族,是話語權,是士紳對地方千百年的積威。
他們有自信。
談判破裂酒也就沒有必要喝了。
華允誼和秦鏞告辭,連同安希範一起,三個人昂然地走向門外。
驀然間旁邊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猝不及防的他們本能般一哆嗦,緊接着就看見楊寰滿手血的從旁邊廂房推開門走出來……
“叔父,那鬼佬似乎是招了。”
他興沖沖地說。
“招了就是招了,沒招就是沒招,似乎招了是什麼意思?”
楊信說道。
這時候更加悽慘的叫聲持續傳來。
“呃,侄兒看他們長得與咱們頗有差異,尤其是那個怪物,簡直就跟妖魔鬼怪般,故此想看看他們是不是裡面也和咱們一樣,手段上用的狠了些,那個鬼佬會的咱們話很少,這時候疼得只會用他們的話叫了,侄兒不知道他叫的是什麼意思,就是看模樣應該是招供了。”
楊寰頗有些羞愧地說道。
“這種鑽研學習的精神值得鼓勵!”
楊信說道。
華允誼等人當然知道他們是故意的。
這些傢伙憤然離去。
然後楊信撇下還在坐的衍聖公,豐城侯,朱國禎,鄒迪光四人,跟着楊寰到了旁邊改做監獄的廂房,裡面那一黑一白還吊着,但都已經昏迷,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看得出楊寰的研究還是頗爲深入。
旁邊錦衣衛趕緊送上座椅。
楊信揮手示意了一下。
一個錦衣衛拎起鹽水桶給鬼佬消毒……
“嗷!”
後者立刻醒來。
“這就受不了了?這點耐力還從葡萄牙跑到東方來賺錢?我記得你們的梨花杵,審訊椅,鐵女人之類也還行啊!”
楊信恍如廠花般坐在那裡說道。
“你這個魔鬼!”
那鬼佬虛弱地說道。
“這不是沒招嘛!”
楊信不滿地一揮手。
雖然聽不懂他們談話內容,但楊寰還是很懂事得拿起燒紅的烙鐵。
“不不,我願意把靈魂出賣給魔鬼!”
那鬼佬嚇得趕緊說道。
“那就說吧,是誰僱你們的?”
楊信一理他那件都快成破爛的飛魚服說道。
他的飛魚服好幾身,畢竟這東西在他身上損耗太快,實際上正規賜服除非特殊場合,不會像他這樣穿着正版,都是自己回家再仿造幾身,不過他是因爲有九千歲特殊照顧,自己隨便從倉庫裡拿,新的飛魚服正從南京送來,今天是爲了顯示他受到的傷害故意穿着的。
“我們是澳門的傭兵,但那些士兵是商船上的水手,我們半個月前就到了松江,原本是你們的總督奉你們皇帝命令僱傭,但一個姓錢的松江人負責我們的接待,我們首先到達松江,然後這個姓錢的和倫巴第司鐸找到我,要以一千兩黃金僱傭我們殺你……”
那鬼佬說道。
“倫巴第是誰?”
楊信打斷他。
“你們的話稱他爲龍華民。”
那鬼佬說道。
“繼續!”
楊信說道。
“我和席爾瓦,我的奴隸迭戈,我們原本就是傭兵,在歐洲也是靠着幹這個爲生的,自然非常願意賺這筆錢,至於那些士兵是我們的商船上水手,他們並不是僱傭北上的,北上的是我們和另外三十名傭兵,但姓錢的只找了我們,估計他聽倫巴第司鐸說我們是幹這個的。但他覺得我們三人不夠,又額外僱傭了這些同樣能打仗的水手,這些人多數是日本人和菲律賓人,他們本來就在海上偶爾做海盜,他們的船長都是葡萄牙人。
姓錢的把佣金給他們船長。
他們的船長派他們跟隨我們,護送一門從商船上卸下的大炮,由姓錢的安排船送到這裡,之後就交給一個本地人,把我們安排到那處房子裡,計劃就是你們經過時候殺出去。
他們之前就說你很難殺死會魔法,我想無論什麼魔法都不可能擋得住一枚三磅炮彈,直接一枚實心彈把你轟死就可以了。
只是我沒想到你還會飛。”
那鬼佬目畏縮地說道。
這時候倭國人給葡萄牙人當傭兵是很普遍的,荷蘭人進攻馬六甲城,最後守衛那裡的數百倭國傭兵死戰不降。
忠誠度極高。
“那個本地人是誰?”
楊信說道。
錦衣衛隨即就封鎖了那個院子。
但裡面已經沒有人,而那座院子是葉茂才家的。
“不知道,但我可以認出他來,他不懂我們的話,我只懂一部分你們的話,所以我們之間的交談不多,他負責給我們送吃的,到那座院子之後我們就再也沒出去過,一直藏在裡面等着,從前天晚上到達,一直在那裡兩天兩夜,不過今天出擊的命令是他下達的。”
鬼佬說道。
這就沒法查了。
因爲這個人肯定已經逃跑了。
不過好在這個姓錢的很好查,松江錢家可是很好找,更何況接收他們這些傭兵是公開的,隨便一查誰在做這件事,然後帶着薩拉查上門抓人,而且還必須要快,明天一早就得去。
不過這樣恐怕已經晚了。
薩拉查被俘虜的消息應該已經在傳往松江。
那麼這個人肯定逃跑,但利用這件事敲松江錢家一筆還是可以的。
這時候松江錢家頭號人物應該是錢龍錫,松江華亭,萬曆三十五年進士,目前還在翰林院當編修,崇禎時候的次輔,九千歲一案的審理者,另外還有一點非常重要,圓嘟嘟是他的親信,圓嘟嘟的成長完全是在他的關懷下。雖然暫時楊信還不想動松江府的這些,畢竟徐光啓和陳於階的面子還得考慮,但有敲一筆的機會還是不能錯過的。
“你姓什麼?”
楊信問道。
“薩拉查。”
鬼佬說道。
“呃,薩拉查,我可以不殺你,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奴隸,他一樣也是我的奴隸,而且必須是閹奴,如果你不願意那就只能死了,而像你這樣的,通常會被凌遲,你應該聽說過凌遲是什麼樣的刑罰吧?”
楊信說道。
“你不能這樣對我!”
薩拉查悲憤地哀嚎着。
“你連靈魂都願意賣給魔鬼,那當然是要連身體一起。”
楊信說道。
不過薩拉查也就是哀嚎一下,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再說這年頭像他這樣的被敵人抓住,尤其是北非,奧斯曼等國抓住,通常也都是這樣的處理方式,甚至這時候白奴貿易在西亞北非和黑奴貿易一樣繁榮,而在遙遠的美洲,同樣也有大量白人被同樣的白人奴役。這個結果很容易接受,像他這樣的在歐洲也都是最底層的窮鬼,飯都不一定吃得飽,做傭兵更是隨時有可能喪命,既然這樣索性認命給這個魔鬼當奴隸吧。
“對了,一年內你們還得戴着腳鐐!”
楊信補充道。
不戴腳鐐容易逃跑。
再說既然是奴隸,當然要有個做奴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