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的到達徹底摧毀了奢崇明的鬥志,黑夜中也不知道前者數量的他最終下達了放棄永寧的命令……
本來這裡也沒有太多他的屬民。
他的屬民都不是居住城市的,土兵都是各地屬民以徵召服役方式,在他這裡聽命伺候着的,土司可以說是全民皆兵,而在這裡只有那些主要手下的家人,甚至這些主要手下其實一大堆漢人,所以棄城命令迅速被執行,早已經失去鬥志的奢家土兵們蜂擁逃出永寧。
但緊接着遭到白桿兵和城內各軍追殺。
好在夜晚也幫了他們。
無論長驅數十里趕來的白桿兵,還是城內各軍,都沒有興趣追殺太遠,到黎明時候就陸陸續續撤回。
永寧城就此易主。
“歸你們了!”
奢崇明的府中,楊信指着那些沒來得及帶走的財物說道。
實際上也沒有多少,奢家習慣於把財物送到落洪,這裡更像是奢崇明的工作駐地而已,落洪纔是真正的老家,甚至還不只一處老家,龍場,水腦,木連寨等地全都是奢家根據地,也就是現代的古藺,部分習水和仁懷。包括現代茅臺鎮都是他家地盤,永寧和播州兩大土司分界就是赤水河,但楊應龍覆滅後,奢家從播州搶了不少地盤,雖然朝廷責令歸還播州,但他只是答應卻沒兌現。
那一帶纔是他真正核心區。
“都督,只是奢崇明逃到落洪,接下來進剿就難了。”
秦良玉倒沒在意這個,她家這些年就不缺銀子,天啓和九千歲對她的賞賜始終不斷。
但任世藩這些就兩眼放光了。
“此事無需在意,咱們這些人也不可能進剿,這個交給徐可求和王三善負責即可,我已經上奏設立總督川貴軍務,老姐姐你們就守住這永寧,不要讓奢崇明躥到四川襲擾。”
楊信說道。
“接下來就看安家了。”
秦良玉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還是很清醒的,奪取永寧只是開始而已。
奢崇明逃回落洪,接下來纔是真正難打的,進攻那裡必須得在純粹一個山頭接一個山頭的真正山區穿行兩三百里,沿途全是奢家所屬的寨子,那些山民隱藏在一片片密林中,說不定什麼時候旁邊綠色裡就有一片毒藥箭飛出。而且沿途絕無可以徵集糧食之處,同樣也沒有水路可通,兩萬軍隊進剿,後面得跟着無數民夫運糧食。
而且進入這片山區,兩萬人的隊伍就得拖幾十裡,因爲很多地方山路也就是能讓一匹馬通過。
土人想怎麼伏擊,想怎麼分割都是隨意的。
除非像她的白桿兵這樣,也是在這種環境長大的,否則進攻那裡戰鬥力自動下降一半,這就是爲什麼土人能在那裡始終盤踞,那裡可不是永寧這樣有水路運輸而且有真正驛道通行的。
如果安家幫朝廷,那就很容易剿滅奢崇明,如果安家加入造反,那就真正兵連禍結了,幾年都不一定能解決,甚至說不定還得被人家翻身,至少遵義,貴陽這些地方都不安全。不管楊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至少在秦良玉看來,楊信完全就是捅了一個馬蜂窩,一不小心很可能釀成西南大亂,整個川貴陷入曠日持久的戰亂……
“徐軍門到!”
突然外面的喊聲響起。
楊信等人愕然回頭,就看見一羣文武官員簇擁着一個紅袍文官走進來。
秦良玉等人趕緊迎上前行禮。
這是徐可求,原本歷史上被樊龍一長矛捅死的四川巡撫。
“楊都督,奢崇明究竟因何而反?”
後者一臉怒色地直接質問楊信。
“徐巡撫,奢崇明狼子野心,佯爲恭順,實則久蓄異志,這造反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楊信說道。
“楊都督說他久蓄異志,怎麼徐某從未發覺?”
徐可求說道。
他其實就是怕楊信和奢崇明打起來,才匆忙從重慶趕來試圖調解,畢竟奢崇明真要被逼反,那他可就麻煩大了,可以說整個四川都麻煩了。
當年爲剿滅楊應龍打了多年,整個四川爲之擾動,多少錢糧都是四川出的,而奢崇明的實力不比楊應龍差,一旦打起來又是整個四川倒黴。以前有劉綎和那些川軍在四川坐鎮還好,現在整個四川都被抽空,他拿什麼來剿滅奢崇明?就算重新募兵那錢糧從哪兒出?
然而沒想到他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他現在想壓這滿腔的怒火那都壓不住,一看楊信這些混蛋居然還在研究分人家的家產,這暴脾氣就瞬間爆發了。
“那隻能說是徐巡撫失職了。”
楊信很乾脆地說。
“徐某既然不稱職,那這顆官印請楊都督轉交陛下!”
徐可求直接從隨從手中接過官印說道。
“願意代勞。”
楊信爽快接過。
徐可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
這個爛攤子誰愛管誰管,反正他一把年紀是不準備管了。
秦良玉,任世藩,張懷義,甚至徐可求帶來的幾個文武官員趕緊拉着他,一個個苦求徐巡撫留下,秦良玉還難得真正擺出點姐姐姿態,用目光向楊信示意讓他趕緊把官印還給徐可求。
“不要拉着徐公,徐公引咎辭職這也是懂事的,手下有這樣早就圖謀造反的人還不知道,不辭職難道還貪戀權位?”
楊信火上澆油。
徐可求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後甩開秦良玉等人,帶着自己的隨從直接走了。
“楊都督,楊兄弟,你到底想做什麼?”
秦良玉完全崩潰一樣說道。
“老姐姐放心,出不了事,目前四川文臣最高是何人?”
楊信說道。
“左布政使朱燮元。”
秦良玉說道。
“五百里加急招他過來,這顆官印由他署理,我會上奏陛下,估計不日即可下任命聖旨,正好這總督川貴軍務也由他兼着。”
楊信說道。
“楊兄弟是要?”
秦良玉帶着很不好的預感說道。
“我當然是繼續追捕黃澍了,兄弟我就是來抓捕黃澍的,如今黃澍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自然要繼續追捕下去,對了,誰是四川總兵?”
楊信說道。
“末將南京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鎮守四川總兵黃守魁見過都督。”
一個隨徐可求一起來的老將說道。
“黃大帥貴庚?”
楊信看着他的蒼蒼白髮試探着問道。
“末將七十二了。”
後者說道。
“黃大帥年高德劭,但這翻山越嶺的軍務,還是別參與了,這樣吧,你自己請辭,我上奏給你升個都督同知如何?”
楊信說道。
“都督,末將覺得自己還能爲國效力。”
黃總兵掙扎着說道。
“這個就不用了吧,讓黃公如此年紀上戰場,豈不是我等後輩汗顏?”
楊信說道。
“末,末將請都督代執此印。”
黃總兵無可奈何地交出自己的官印說道。
楊信很不客氣地接過,然後直接給了秦良玉……
“老姐姐,你先署理總兵,回頭我上奏陛下,看看能不能換成實授。”
楊信說道。
“楊都督,下官一介婦人,且官職卑微,如今這四川衆將頗多,都督還是另擇一人相授。”
秦良玉哪敢接這個總兵官印。
總兵是五軍都督府派遣官,至少也得是都督僉事,她倒是五軍都督府系統,因爲她這個宣撫司不同於永寧,永寧隸屬布政使司,她隸屬重慶衛,她這個宣撫司是武將系統的,但問題是她就一個四品官而且還是女人,以女人署理總兵這也太誇張了。
“第一,四川衆將我一個不認識,我也不知道誰適合署理這個總兵,第二,四川衆將有誰能打得過你嗎?”
楊信說道。
“呃,這個下官一介婦人,想來隨便一位將軍都能打得過。”
秦良玉笑着說道。
當然,她也知道這裡的確沒有合適的,而且只是署理而已,朝廷也不可能讓她一個女人真正當總兵,更何況她還是個土司,不過目前這四川也只有她能順利調動精銳對奢崇明進行圍剿。不僅僅是她的石柱兵,她還可以拉上酉陽冉家的軍隊,後者也有一個和她類似的女人,只不過那個比她年輕,好吧,明末其實還有一個女將白再香,酉陽土司夫人,夫妻倆一起上了遼東戰場的。
秦良玉最終還接過了總兵的官印。
而巡撫官印也一併給她了,由她轉交朱燮元,後者必須從成都趕來,不過這點距離用不了幾天。
剩下的楊信就不管了。
他另外給了秦良玉一份類似授權的東西,後者可以從守誠錢莊取錢用,算作朝廷直接支付的軍費,這樣朱燮元也得尊重她的意見,畢竟朱燮元肯定沒有這個權力的。這場戰爭事發倉促,等兵部撥付軍費還不知道得何時,這種就近支取的方式效率最高,而四川根本不缺糧食,只要有銀子就足夠確保士兵的戰鬥力,剩下只是逐步圍剿而已。
當然,楊信也沒指望四川和貴州的軍隊。
他們只是確保戰亂不向外蔓延,指望他們真的圍剿恐怕得個三五年,那耗費的銀子堪稱巨大了,楊信是解決麻煩而不是製造麻煩,至於真正解決奢崇明這些人……
他去一刀剁了不就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