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島。
“你這裡倒是頗爲繁榮啊!”
楊信笑着說道。
這座小島的確很繁榮,畢竟已經是這一帶走私的中心,就連野豬皮其實都和毛文龍有很大的貿易往來,皮島自己的水師其實就是走私船隊,另外也兼職正當商人,沈世魁就是專門負責這支船隊的。
他們從登州採購貨物,朝鮮的商人跑來交易。
或者直接運往倭國。
打着旗號是往遼東或者李倧的控制區出售,甚至部分還是以皮島軍需品的名義,不過這是楊信准許的,對於這種孤懸敵後的,想要讓人家有幹活的動力,必須得讓他們有足夠的好處可撈。
再說毛文龍其實也給他分成的。
就是毛文龍把軍械賣給野豬皮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多不能賣槍炮,畢竟毛文龍不賣倭國人也賣,而且朝鮮人那裡自己也能造,總之除了吃的,其他隨便賣,只有糧食之類是嚴禁的,這一點可以說是一條鐵律。不僅僅是毛文龍的船隊,就是在皮島做生意的其他商人也都必須遵守,誰敢賣一粒米或者一斤其他食物給野豬皮,楊都督會毫不留情地弄死。
不過也沒人敢。
畢竟連毛文龍自己也不知道他手下有多少楊信的密探。
“全靠都督栽培。”
毛文龍忙陪着笑臉說道。
“都是自己兄弟,這些廢話就不用說了,但這幾年你們光做生意,似乎忘了你們的正事吧?”
楊信說道。
這次佯攻鎮江他們明顯敷衍。
毛文龍總共弄了五千人,在浪頭登陸然後和留守鎮江的建奴打了一場小規模野戰,順便毀了一座前沿警戒的小堡,帶回兩百首級,就上報了殲敵一千,勝利轉進的捷報然後回家了。
他們在玩寇。
不僅僅是他們,遼東這些傢伙都在玩寇。
祖大壽也是在玩寇。
這個看看他損失的是不是家丁就可以明白了,祖大壽損失一千,但祖家和吳家的家丁無一損失,事實上他們根本沒進入戰場,就是前鋒五千人遭遇伏擊潰敗,然後他的主力也撤了。至於斬首兩百其實是把一個沒來得及跑的建奴莊子屠了,甚至很可能就是八旗朝鮮炮灰,故意扔在外面引誘他上鉤的,但設計給他布口袋的人估計也沒想到他跑的如此迅速,結果只是伏擊了他的前鋒。
趙率教和奧巴代青也在玩寇。
他倆帶着一萬兩千騎兵,就在建奴一座山城外拿臼炮轟了些日子,但兩人一沒強攻,二沒有繞開襲擊後面的建奴核心區。
他們能做到。
但他們只是用這種明顯敷衍的進攻方式。
只有孫傳庭不是玩寇。
所以他不惜代價強攻,但這些人都是在玩寇,而這也是必然的,不能說他們對皇帝沒有忠心,哪怕祖大壽也依然還有幾分忠心,更別說趙率教這樣的。但他們也都很清楚,他們的一切榮華富貴,其實都是建立在野豬皮還存在的基礎上,沒有野豬皮也就沒有他們的好日子,一旦野豬皮被解決了,朝廷的文官們會毫不猶豫地讓他們回家養老。
趙率教還想繼續守着銀礦每年往家裡一車車運銀子?
毛文龍還想走私發財?
祖大壽那些還想繼續每年吃幾十萬的空餉。
做夢去吧!
不找個藉口秋後算賬就不錯了。
戶部那些官員難道不知道當初那個據說死於建奴遊騎的文官,究竟是被誰給弄死的嗎?人家只不過是現在不方便跟他們算賬而已。
都很聰明。
“都督明鑑,末將確實懈怠了。”
毛文龍趕緊說道。
“行了,我也就是一說。”
楊信也沒多說什麼。
大明的將領不是誰都是戚繼光那樣真正爲國爲民的,而且爲國爲民的戚繼光是什麼結局,這些將領同樣看的很清楚,玩寇一輩子的李成樑玩到世代顯貴,爲國爲民的戚繼光什麼也沒撈着。可以說不改變大明對待武將的原則,就不可能避免他們玩寇,這個問題目前他也解決不了,既然這樣就先糊弄着吧。
他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個大明的裱糊匠了。
楊二鬼子離開了皮島。
他到達葛沽時候,已經快要臨近秋收了。
“最少也得四石,以前畝產三石的至少四石,以前畝產四石的,甚至奔着六石,這東西簡直就是奇蹟,一畝增產至少三成。”
楊夫人激動地說。
她說的是鳥糞。
雖然還沒收割,但眼前這片即將豐收的稻田一看就能估出來產量,那沉甸甸的稻穗太醒目了,這段時間別說是楊夫人,就連徐光啓,孫承宗這些都跑來看楊家這片地,最高產的田已經估出了七石的畝產。
這個產量對於北方來說簡直就是一個讓人眩暈的數字。
要知道北方不用石。
北方算畝產時候不用石,因爲根本不值得用石,都是用斗的,頂多用斛,就是因爲很少有過石,而一些用石的乾脆就是大畝。以標準畝來計算的話,北方單種一季穀子,正常年景有水澆灌的上田,畝產也就兩石內,沒有水澆灌的話,那些純粹的旱田畝產最低甚至能低到兩三鬥。種稻的確有四五石的,但那得是那種很稀罕的水田,比如楊信這片純粹的水田,畝產高的能達到四石以上的,可七石級別的,在南方那也是頂級的啊!
更何況楊信也是兩季。
很快他這邊還得種麥子,在收穫完的稻田連耕都不用耕,直接撒上麥種在地裡用鐵鍬剷出排水溝,再把剷出的土蓋在麥種上,明年夏天這片土地的麥收仍舊至少兩石。
“徐公!”
楊信朝徐光啓說道。
“老朽最想做的,居然被你就這樣做成了。”
徐光啓說道。
“楊都督,你這好東西不能獨享啊!”
孫承宗說道。
“楊某從沒想過獨享,但我也沒準備把自己的好處便宜別人,海上又不只一座有鳥糞的海島,誰想也能平平常常畝產千斤,那就自己去挖唄。”
楊信頗爲得意地說道。
他纔不會便宜北方士紳呢,黃尾嶼就那屁大點地方,每年產量也就能滿足他的幾個屯墾區,最多再加上常州一帶的民兵區,根本不可能爲別人提供。誰想要就自己去挖,不過那些士紳未必有這覺悟,畢竟這東西的前期投資有點大,不但要有船隊而且還得要有廉價的苦力。
孫承宗也只是一說而已,誰都知道這種好事不會便宜別人的。
“但有一樣東西都督該與人分享吧?”
他說道。
說話間還看了看楊夫人。
楊信看了看夫人……
“是玉米,咱們自己的育種,在山區旱田種,畝產超過六十斤,而且是與麥子輪種的,後者同樣也收了差不多四五斗,兩樣加起來讓山區旱田做到了兩熟,而且畝產接近一石。
但咱們的是自己育種,育種田就那麼幾塊,治的種子自己都不夠用的。
再說種在山區只是試驗而已。
咱們自己在這周圍旱田種的玉米一樣能到一百二十斤,加上一季是麥子還是超過兩石,還沒施這種肥,施了肥之後恐怕能過兩百斤,既然這樣當然先種咱們自己的。就算咱們給別人種子,他們拿回去種在那些薄地也是浪費,一年就收那麼點,還不如咱們這裡種了賣到京城,更何況陳於階那裡也想種,還等着咱們給他供應種子呢。”
楊夫人說道。
這也不無道理,不過主要是楊夫人不願意自家東西便宜別人。
玉米也是好東西。
其實楊家這些墾荒地產的無論大米還是玉米,甚至就是麥子和地瓜都是直接供應京城的,就連皇宮裡也是吃這裡的糧食,包括玉米,這個同樣也是供應皇宮的。
玉米粥也很受歡迎。
更何況陳於階,曹文詔都已經提出在他們那裡種這個。
雖然這個產量不如高粱。
可高粱真沒什麼人愛吃,也就是糊弄那些蒙古牧民,但現在蒙古牧民也不愛吃,玉米就不一樣了,這個就符合正常口味了。
“那就不給他們這裡的種子,我們楊家派人去各地設立治種站,先從各地衛所開始,每個所一個治種站,由我們楊家在當地治種,種子優先供應這些軍戶。”
楊信說道。
這樣就可以了。
這樣就可以在北方大範圍推廣兩熟制了,這時候也就是那些水澆地能夠做到兩熟,也有兩年三熟,但加上玉米,當然,同時肯定順便一起推廣地瓜,加上這兩樣,就完全可以做到穩定的兩熟。這時候玉米在普通旱田粗放種植產量的確很低,六十斤是個很標準數字,實際上真正大規模普及肯定還會更低。
這不誇張,清末玉米都有畝產三十斤的。
三十斤也可以。
三十斤也是北方很多下田一年的產量。
兩三斗的田並不稀罕。
話說北方農業的確悲劇,南北完全就像兩個世界,南方哪怕下田通常也得北方上田畝產,南方中田那得是北方上上田的。但玉米和地瓜卻能通過一年兩熟讓這些北方下田的畝產,達到中田的水平甚至還要略微超出,這就讓那些旱田區的農民,真正能夠靠種糧不至於餓死了。
當然,還得看地主的節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