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輝有頭腦,他曾經分析過顏常武的未來行動,照他看來,不外乎就是“西進大陸”和“下南洋”。
南洋的菲律賓和巴達維亞,是東南府必取的。
紅毛番佔據兩地,什麼都沒有,我東南府有天時地利人和,加上槍多炮多和船多,錢也多,成功是必然的!
至於西進大陸,則存在着巨大的礙難,東南府長於海戰,弱於陸戰……不消說什麼,看每年軍費開支,絕大部分都給了海軍,尤其是裝備的購置,陸軍?只有陸戰隊,都沒有陸軍,裝備主要是炮和槍,比起動輒幾萬十幾萬造價的軍艦那是沒得比。
他絲毫不懷疑陸戰隊的戰鬥力,但是大陸爭霸,那就是另外的範疇了。
在他看來,督軍在寧遠軍布子,確該如此,但是存在着極大的不可控性!
顏田能有多大作爲?
只怕顏常武也說不上!
……
甘輝交割了火槍給寧遠軍,天天請客吃飯,熟絡人脈之後離開寧遠,徑往皮島而去。
同樣沒有見到毛文龍,人家的頭銜是“左都督,徵虜前將軍,掛將軍印,賜尚方寶劍”等於一個軍區司令與團長甘輝相比,不見他是很正常的。
甚至連請他吃飯都沒有,甘輝送了書信和禮物,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這次不用吃兩頓飯,就張守雲請他吃飯,同樣地,請了毛家軍中的毛承真(毛文龍的侄子)、毛恭祖(毛文龍的親戚)、千戶王盛,百戶程見琛等作陪。
菜餚豐富,但毛承真和毛恭祖爲人傲慢,周圍的人對他們是阿諛奉承,好在張守雲和甘輝都懂得把不快放在心裡,言笑自如,不住地恭維他們。
回到居住,甘輝與張守雲密議,他對張守雲道:“你比顏田更難啊!”
張守雲苦笑道:“確實如此!”
皮島是個獨立王國,毛文龍說一不二,自然是毛家人深受重用,不管是什麼人,只要是毛家人都有好位置,也就養成了毛家人驕恣之勢,眼高過頂,看不起人。
張守雲只能與毛家人打交道,他不能過多地與其他人等友好,否則會引起毛家人的不快!
顏田比他好多了,他可以自由地交好諸軍官,袁崇煥根本不理他,壓根兒不怕他把軍隊帶跑了。
……
毛文龍看了顏常武的來信,上面除了問安之外,隱約之中有規勸之意,頓時不悅!
擲書在地上曰:“顏常武一介小兒,以爲他是誰?吾與北虜交戰之時,他還是個奶娃娃呢!”
旁邊人亦取笑道:“若放那臺灣小兒與北虜面對面,不知道會否嚇得連尿都出來了!”
“只怕是糞尿俱下吧!”又有人道。
“哈哈哈!”衆人狂笑。
毛文龍遂不以顏常武之意爲然,即使顏常武搞定朝鮮,秘密支援他,還給他送上火槍和其他物資。
奈何顏常武的官職低過毛文龍、又是年少,出身亦不好(你要是個進士,毛帥可能高看你一眼,現在你是個小海賊頭,雖說與紅毛番大P一場,場面宏大,可是他沒見過啊),顏常武的好意,付之東流!
甘輝等來的是對方不鹹不淡的話道:“謝過你家將軍的禮物了!”
對顏常武信上所提之事,竟無下文。
甘輝不甘心,想說動皮島中人規勸,與張守雲一商量,結果張守雲把頭搖得象個撥浪鼓道:“別想了,針插不進,水潑不入!”
頓時甘輝傻眼了!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吧!”張守雲一扯他道。
“誰?”
“劉興祚!”
劉興祚是個傳奇人物,後金人稱其爲劉愛塔,朝鮮文獻稱之爲劉海,遼東開原人。後被“市夷掠去“到建州女真地區,時爲萬曆三十三年(1605年)。
在建州他以才幹出衆,且“伶俐善解人意“,深得努爾哈赤器重與賞識,被分到大貝勒代善的正紅旗。他參與了後金進攻明朝挺進遼瀋之戰。以擊敵、追逃等功授備禦,並迅速高升,直至副將,受命管轄金州、復州、海州、蓋州,南四衛之地。成爲後金國中聲名顯赫的漢官,後金給予劉愛塔優厚的待遇,努爾哈赤將他擡爲旗人,竟以姻婿待之。
也算是出頭了,只要他繼續給後金賣命,將來高官得做,厚祿能拿,不在話下。
但是他血脈裡流淌着漢人血,後金殘酷的民族壓迫和奴役,漢人的慘遭蹂躪,深深震動了他未泯的良知,激起強烈的民族大義感,
他先是爲明軍通風報信,最終他迴歸大明(詐死,留下了妻兒家族在後金),據登萊巡撫袁可立的奏報:“奴(北虜)多用中國叛將防守四衛,而公(袁可立)納劉愛塔之降,以開奴攜二,一時中國叛將被奴誅夷殆盡,虜因棄金復諸城,而舉四百里喪地復歸版圖焉。”
他現在皮島,因他的經歷,家小還在後金,不被毛文龍待見。
而張守雲來了,知毛文龍一系難以長久,刻意結納毛系之外的人,知劉興祚之事,擊節贊好,暗與其相通。
偷偷去見劉興祚,同樣在臺灣人的酒店裡,劉興祚在一房喝酒,甘輝在另一房喝酒,喝着喝着大家秘密見面。
……
“公之壯舉,如宋之李顯忠也!”見着劉興祚,甘輝恭維道。
李顯忠者,南宋抗金名將。本名世輔,南歸宋廷後賜名顯忠。綏德軍青澗(今陝西清澗)人。李顯忠膽略過人,武藝超羣。金兵殺害他全家老幼後,他輾轉投奔宋朝。南歸後率軍戰金兵,英勇善戰,戰功卓著。曾統領宋軍進行“隆興”北伐。
劉興祚身材魁梧,生就一副北人相,拱手道:“怎及顯忠公,多祚愧不敢當!”
衆人入席,甘輝問起北虜之事,劉興祚一一作答,說道:“老奴(指努爾哈赤)在時,以暴虐待漢民,殺漢民如宰狗,天聰虜(指皇太極)登位,手段和緩,不再屠殺漢民,收漢民之心,必爲我大明之大患也!”
“北虜其志不小啊!”甘輝深有同感地道。
大家稍稍談了一會兒,劉興祚不敢多待,告辭而去。
“我們可以信任他嗎?”張守雲問道。
甘輝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是什麼意思?”張守雲問道。
“只有與你並肩作戰的人才可以放心地將後背交給他!”甘輝說道。
張守雲長長地嘆息道:“這樣的人,不容易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