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朱弘昭率兩千騎抵達沂州。
浚河和沂水在沂州合流,這裡東傍沭水河西依艾山,周邊雖是1片原野,9憑孤城4千餘人擋住了紅巾叛軍侯武部近兩萬人。
紅巾叛軍實力增長速度極快,極高的擴軍速度9意味着人多勢衆,至於軍紀戰陣、將校素質,朱弘昭除了用渣渣來形容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詞。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叛軍戰鬥素質差,但士氣卻是可以用朝氣蓬勃來形容。兩天前徐鴻儒擊敗楊國棟7千官軍後,兗州東部諸縣人心惶惶,紅巾叛軍士氣高漲,各地信衆聞風而起,各縣望紅巾叛軍旗幟先後告破。
郯城、臺兒莊、費縣、平邑等地先後被叛軍佔據。
原本楊肇基率兵駐守費縣,但沂州的戰略位置更緊要,只能放棄費縣,守住沂州要緊。1旦沂州丟失,兗州東面將會徹底淪喪賊手。而沂州更是阻擋叛軍北上的前線,現在軍力不足打不過叛軍,那9拖着等支援。
叛軍佔據的地盤越小,那圍困所需的兵力9越少,朝廷的壓力自然也小。當然,這樣叛軍的實力也不會過度增長,造成的破壞也有限。
而負責進攻沂州的侯武部兵力還在不斷擴充中,被破各縣聞香信衆結隊前往沂州,爲聖教的光輝事業添磚增瓦。
此外於宏志因爲起事時的拙劣表現,他被徐鴻儒打發到兗州東部諸縣負責籌集糧餉,徐鴻儒率主力4萬餘人圍困鄒縣,等待鄒縣主動投降。
鄒縣縣令和城池不算什麼,他看重的是城中孟府的態度。作爲1個屢試不中的秀才,徐鴻儒很看重孟府的態度。1旦鄒縣頂不住壓力主動投降,城中主戰的孟府必然沾上難以洗白的污點,說不好還能讓孟府加入叛軍陣營。
1旦孟府加入叛軍陣營,開了這個頭,以後攻破曲阜孔府面臨的道德壓力小,以孔府的尿性,說不好也會加入叛軍陣營。
到時候在士林官場引發的震動,足以給明庭威望臉面1肘。這1肘力量極大而又沉重,足以肘得明庭昏昏沉沉,上下不穩。
侯武部兵力處於極大的優勢,卻打不動沂州,否則1旦進攻失利損兵折將不算什麼,墮了士氣可是大麻煩。
但卻把沂州4面圍困,擋住了朱弘昭所部入城道路。
而沂州9在沂水邊,兩條河流匯聚的核心點上,並不怕被圍困。城中所缺糧秣都能從水運解決,軍情自然也能暢通傳遞。
兩岸紅巾叛軍只能眼巴巴望着,他們的小漁船根本無從下手。9連昨日,廣東都司何成龍所部兩千赴遼軍乘船支援沂州,他們還是束手無策,除了眼巴巴看着外,啥都幹不了。
今天又有官軍援兵趕來,而是全部披甲的4千騎兵,真把侯武嚇得不輕。
因爲沒有合格的斥候,他將朱弘昭所部的備用馬匹也當成了騎兵。急忙收斂兵力,分成兩營於沂州城南十里地沂水兩岸紮營互保。
這裡1片廣袤平原,他這兩萬多步卒,真的沒信心和4千騎兵對陣。平原上騎卒往來奔馳,他的部衆又不習戰陣,號令不嚴,可能1波9會被打的崩潰瓦解。
戰敗事小,讓官軍援兵支援到鄒縣,壞了徐鴻儒籌劃已久的大計劃,他侯武的腦袋絕對會被徐鴻儒擰下當球踢。
養1個騎兵需要5個步兵的成本,換算過來,4千裝備精良的騎兵,在平原地區發揮出來的作用超出兩萬步卒不少。侯武會算賬,他手下1幫新任命的將領也會算賬。所以朱弘昭所部騎着馬走得快,他們轉進的速度更快。
朱弘昭率部1來,光是聲勢9把沂州之圍解了,令城中守兵士氣高漲。
城牆上,楊肇基領着幾個兒子,與山東副總兵王秉衡、何成龍、女婿周世錫、虞有光等部將露出了笑顏。
城中官位最高的是王秉衡,可威望實力最高的是楊肇基,而楊肇基更做過總兵官,此時雖然沒有官身軍職,家世、軍中人脈更是讓王秉衡拍馬難及,所以王秉衡還是不敢拿大,與楊肇基並肩站立,又微微落後小半步以示遵從。
“那9是壯節侯昔日操練的大同鐵騎,塞外與同等數量的韃騎血戰不退,折損過半仍舊能死戰的鐵軍!”
楊肇基大紅披風魚鱗甲外罩鮮紅戎袍,頭戴鳳翅鍍銀盔,腰懸戰刀語氣帶着羨慕,將手裡的單筒望遠鏡遞給王秉衡:“而小侯爺更是了得,小小年紀帶兵有方,深得軍心。此時小侯爺率鐵騎來援,香賊雖衆,破之如吹灰!”
“折損過半?”
除了楊御藩,其他將領紛紛倒吸1口冷氣,這是何等的鋼鐵軍心!
普通軍隊,陣亡超過1成9會士氣大跌軍心不穩。能在3成陣亡率下繼續戰鬥的,從古到今真沒幾支部隊能做到,這樣的部隊,號稱死士也不爲過。
王秉衡端着望遠鏡細細觀察,連連點頭道:“侯爺所部聚散如常,果然精銳!如楊公所言,此戰勝矣!”
楊御藩也端着望遠鏡觀察,嘖嘖說道:“父親大人,侯爺似乎要在屠蘇村立寨。侯爺率軍馳援,部衆勞累不怕香賊夜襲劫營麼?”
望遠鏡是個稀罕物件,城頭只有5杆,其他將領輪流使用,紛紛贊同楊御藩意見。何成龍則閉口不言,他是客軍將領,說的又是閩粵官話,與青徐官話有溝通障礙,閉嘴不開口爲好。
楊肇基撫須沉吟:“3兒所慮有理,但不可看輕侯爺韜略。說不準,侯爺正等着香賊自己撞上去。要知道侯爺所部擅於行軍,兩日間行進4裡,又補給充足,將士們體能消耗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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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1萬9怕萬1,孩兒願帶5兵丁出城犒軍。如今城圍已解,我沂州將士龜縮城中,難免讓侯爺看輕。”
楊御萌斜眼看1眼弟弟:“你是怕被你這小兄長看輕吧?”
“那又如何?反正不能墮了沂州將士聲勢。”楊御藩理直氣壯,對楊肇基抱拳道:“請父親大人成全。”
“虎父無犬子,楊3公子智勇雙全不下於楊公,可爲國朝棟樑。”王秉衡輕笑恭維,今日朱弘昭率軍來援逼退圍城的兩萬多紅巾叛軍,將壓在王秉衡神經上最大的石頭搬走了,自然要笑笑。
1旦沂州丟失,楊肇基父子毛事情沒有,因爲他們都沒有軍職。而守城官職最高的9是他王秉衡,他唯1的選擇9是無奈戰死,和當初的張榜1樣,沒有退路可言。
楊肇基只是哈哈1笑,花白鬍子抖着,略有遺憾道:“我兒雖俊,卻比不得樂安侯這等不世出的英傑。既然3兒請求,還請王帥下令開城,成全我兒。”
沂州北門嘎吱嘎吱開城,楊御藩帶着5裝備精良的家丁押運糧草出發,對1旁姐夫周世錫悶悶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父親未免太小覷咱了。”
“你呀,何必妄自菲薄。樂安侯這等人世間能有幾人?丈人是怕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倒是能和侯爺並論,到讓俺羨慕得緊。”
周世錫搖頭苦笑,沂州最大的兩個家族9是楊家和周家,都是明初從龍戰將後裔,人脈充足。他自然知道當今天子有多麼看重朱弘昭,能和朱弘昭並論並傳揚出去,傳到天子耳中,不想飛黃騰達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弘昭並不急着帶兵入城,而是渡過浚河,在西岸1所敗落的村子裡依河紮營,這座村子叫做屠蘇村,屠蘇是1種草,也是1種祛寒的藥酒名字。
村中百姓早已撤入沂州城,百姓遺留的物資已被紅巾叛軍搜刮1空。但房屋什麼的正好讓士卒休整,只要沿着村落佈置柵欄、開挖塹壕9是1處上好的營地。
朱弘昭站在1間瓦房上端着望遠鏡4處觀察,神情不屑:“這侯武迂腐,既然圍不住沂州,爲何不分軍北上?沂水縣只有兩千人,穆陵關千餘人,皆不足爲慮。1旦突入青州,大有可爲啊。”
山東自古出豪傑,豪傑都是會判斷形勢的。不把山東攪亂,這些蟄伏的豪傑怎麼可能會跳出來攪風攪雨?聞香教的戰略,還是束住了自己的手腳,造反9該大開大合,4處開花以攪亂統治者統治秩序爲主。
1旦秩序亂了,什麼都9亂了,這時候纔有機會火中取粟。
原本聞香教9是3方同舉,可惜王好賢和於宏志都不想做犧牲,才使得徐鴻儒不得不倉促而發,孤立被困兗州府,與山東境內衆多的信衆聯絡因官軍封鎖而斷絕。
1旁9跟了劉良臣1人,這少年晃着腦袋1臉不解,卻煞有其事點着腦袋。朱弘昭看了1眼劉良臣,只是1嘆:“如此人物都能獨領1部,此世無豪傑啊!”
劉良臣小聲嘀咕:“侯爺不9是豪傑嘛……”
“你不懂,從陳勝揭竿而起至今,造反之輩1朝不如1朝。想想秦末,周文1個速死之人旬月間都能拉扯出幾十萬大軍,楚霸王、漢高祖、齊王信、蕭何、張良、9江王、張耳、陳餘、乃至是義帝哪個是好相與的?綠林、赤眉、公孫述志向不明、張角兄弟謀事不密。”
“隋末瓦崗李密志大才疏、竇建德仁厚被迫而起,黃巢空有良將卻不擅用、9連水滸中宋江也只是1祈盼招安無心天下之庸人、方臘空有百萬部衆卻目中無人被童貫擊敗。”
如此多的前輩遺留下的經驗都是血的教訓,這聞香教怎麼9不能好好學習呢?
朱弘昭端着望遠鏡看到沂州北門大開,看旗號是楊御藩出來了,嘴角帶笑道:“只有元末,羣雄並起精彩不遜色於秦末。小明王所部天下首義赤誠死戰、張士誠仁德守成人心所向、陳友諒心狠手辣梟雄之姿。若無太祖高皇帝,此3人皆有1統天下之能,又有逆元在側,5方相爭,着實精彩。”
劉良臣不傻,小臉煞白,雙目驚駭呆呆看着朱弘昭背影。
輕輕搖頭,朱弘昭想到原本歷史上的明末,不由嘿嘿發笑:“時無英雄,孤甚孤吶。”
“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這句話徹底讓朱弘昭將李自成的根底看穿,這麼愚蠢的口號1時固然能爆炸般的膨脹,可根本不能持久。
還有張獻忠,也是目的不明確的人,過着流寇1樣的生活,或者他活着的目的9是1直活下去。其部李定國是英雄,可這侷限在統軍時局,卻不在天下這1層次。
朱弘昭志在天下,在他看來明末有資格做他對手的並不多,甚至沒有。明軍、流寇、清兵只是在相互比爛而已,明軍根子爛了,流寇沒有根子,而清軍卻紮下了歪歪扭扭的根,機緣所致,摘了最後的桃子。
說來可笑,明軍剿殺流寇,清兵入關後,明軍變成綠營兵,而流寇保衛漢家衣冠轉身穿起了死敵明軍的戰袍,拿着明軍的旗幟和變成綠營兵的老對手廝殺。至於清軍,則在後面看熱鬧。
明軍的軍裝彷彿有魔咒,原來的明軍成了綠營兵,戰力高漲。而原本戰力高漲的流寇穿上明軍軍裝9被以前趕着跑的老對手反過來攆着打……
不是魔咒,而是制度壞了,朱元璋設置的國家機器崩潰了,爛到了根子裡。誰沾染進去,9會被傳染,像瘟疫1樣。只有跳出去,才能健健康康成長。
朱弘昭已經認清了今後的道路,自然對腐爛的階層不會存在1分好感。士紳階層9是腐爛的源頭,甚至他們本身都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麼過錯,可他們該死,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來說,他們該死。
“記住,你什麼都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