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東林3代是看不明白的。
汪文言卻看的很明白,比如遼王久鎮西南這1件事。正是因爲遼王在西南,與王3善連成1體,北有蔡復1、楊肇基形成1個囊括4川、貴州、雲南、陝西、山西、寧夏、甘肅的西軍體系。
這是皇帝的後手,是皇帝自身的安全繩。誰害他,那禁軍京營與西軍聯合,搞死1切作亂的人不是問題,大不了打破1切從頭開始。
遼王坐鎮西南,即是皇帝的安全繩,也是1根催命吊頸之繩。到底遼王能起到什麼作用,取決於兩處,是皇帝對遼王的信任,以及遼王的忠誠。
作爲皇帝的嗣兄,皇室內部排序,遼王的繼承序列只比皇長子朱慈煊低1位,現在又握有西南監察大權,屢屢清洗已在底層豎立賢王形象,更是威懾着西南諸省文武。威懾力,9是力量。
還握着尚方劍,用皇帝的尚方劍砍掉忠於皇帝的文武,也不是什麼有難度的事情。正因爲這批人忠於皇帝,更不會防範遼王手裡的尚方劍。
東林想要翻身,只能打1場改天換日的大戰役。沒有什麼風波能比得上國君更替來的更兇猛,也沒有什麼買*扶植1個皇帝更划算。
只要幫着遼王上位,那別說富貴,連着家仇血恨都能1起報了。
汪文言也跟着破罐子破摔,他也沒法子。不配合,殘存的這點人9要鬧內訌,還要將他軟禁。他實在是對東林3代缺乏信心,缺乏必要的歷練,都是1幫孩子,能做成什麼大事?
所以,只能支招,將1切可以利用起來的資源利用起來。最不濟也要割據巴蜀雲貴之地,有1個喘息、談判的機會。
黃宗羲去重慶,除了輸誠繼續拖時間外,策反遼王部屬也是1個很重要的步驟。只要遼王的部屬心動,那裹脅遼王,遼王不反也得反。
這也是中樞文武詬病遼王在西南的原因,相對於中樞的詬病和可能危機,朱弘昭更怕將遼王着召回來後,1家子1起被‘雷’劈死。
造反,向來是1個大工程。
信息不便,聯繫各處是最浪費時間,也最有風險的。
別看有的人被皇帝打壓的像狗1樣,可9是不會反抗,你去串聯,可能你前腳拿到人家的血書,後腳人家9告密去了。
但汪文言是什麼人?他自認這點眼光還是有的,有信心將骨幹力量拉來。
9月十4,中秋節的前夕。
對於這有史以來第1個9月中秋,很多人是詬病的,那些被流放的人,更是什麼都不怕,什麼話都敢說。
比如甘肅山丹軍馬場的朱燮元,他是原來的4川巡撫,功績是很大的,保住了成都,遏制了奢崇明部如火如荼的燎原之勢,又與秦良玉逐步收復4川失地。然後守住4川防線,看着貴州那邊王3善累死累活平叛。
貴州兵馬兩次先勝後敗,原因9是朱燮元麾下2萬川軍隔壁觀望,待在那裡看風景。爲的也不復雜,簡單的養寇自重,想和朝廷要更多的權力罷了。
歷史上這位看着王3善發動決戰,爲了避免秦良玉主動出擊,硬是以鬆藩不穩爲由,將秦良玉所部調離前線。結果9是失去秦良玉所部鎮壓的奢崇明部殘存3萬人向水西支援,將第3次進入水西地界的王3善打的中軍全滅。
秦良玉的弟弟秦民屏是王3善中軍大將,率部斷後與兩千白桿兵戰死。王3善自殺,抹脖子是個技術活,1時沒死透,大罵不止激怒叛軍,才死亡殉節成功。
王3善死了,天啓還是沒同意朱燮元的請求以及朝中的提議,硬是以蔡復1爲貴州巡撫去負責平叛。貴州這地方軍隊多了要餓死,軍隊少了又護不住糧道,仗打的很憋屈。餓死、病死的減員,遠比戰死的要多。
蔡復1硬是被活活拖死、累死、病死在軍營裡,實在是打不動,缺乏4川方面的夾擊,貴州方面真的打不動。
然後,朱燮元如願以償,拿着尚方劍統率5省聯軍,全權負責平叛事宜。
看到這老頭兒帶着川軍要殺過來,安邦彥、奢崇明等人請降,朱燮元以詐降爲藉口不納。終於拖了1年多,零敲碎打,將延續、貫穿整個天啓朝的西南奢安之亂給平了。
天啓朝,明軍9是兩線作戰;崇禎時期,又有土司沙普之亂,最後還是降清的吳3桂給平掉的。西南戰事,1直吃的是南方周邊數省的錢糧專項款,這筆錢始終沒有投到北京或中原戰場。
所以崇禎朝,明軍是3線作戰,打到後期中原敗壞,出現了1種什麼情況?南方的物資,無法運到北方去。因爲漕運體系徹底崩了,河道幾十年沒修正式修整過,又是不斷大旱。看着大明1體,實際上已經分割了。
北方缺南方的物資輸血,南方缺北方的兵,兩條腿1起瘸了,胳膊也不聽指揮。
現在,這位原來的4川布政使負責重慶周邊政務,後來在成都大員1起崩了,唯1站出來挑大樑,朝廷緊急委任的原4川巡撫,紹興山陰人朱燮元,正在山丹軍馬場給這裡的丁役講故事。
他剛過完6大壽,對於老人還是有淵博知識的老人,國人傳統歷來是很尊敬的。
所以朱燮元告別繁重的體力工作,給工作中的丁役講故事,或者給軍馬場子弟進行啓蒙教育,日子過的很是悠閒。
山丹衛在張掖東,東南百里多9是焉支山,在河西走廊中部,植被水草豐茂,歷來是各朝軍馬養殖基地。
河西走廊有多重要?看看張掖的名字9知道,掖,9是胳膊窩。張掖,顧名思義,9是展開胳膊。掄開胳膊除了打人外,還能幹什麼?
從形象上來說,張掖這個名字,比武威還要武威。
山丹軍馬場是太僕寺原十7處核心官營軍馬場之1,現在內地各省官營牧場以牛羊驢子這類民用爲主,變成經營養殖類產業。畢竟有了蒙古、遼東諸省,還有河套,大明已經不缺馬了。
但山丹軍馬場直接供應着秦軍所需,又是傳統的軍馬養殖重要地區,這地方不養馬纔是浪費。哪怕轉型,也競爭不過周邊河套、寧夏、青海的牧民。所以,邊塞附近的官營牧場繼續以養殖軍用馬匹爲主。
山丹牧場的牧監是雲南昆明人,萬曆38年進士傅宗龍,這人運氣不好。原來是御史下放趕上奢安之亂,跟着王3善也能算是從龍之臣。
可朱弘昭在招安西南迴京前腳走,人還沒到京師,傅宗龍的摺子9送到天啓手裡,當時西南不少文官有權彈劾的都在彈劾朱弘昭。傅宗龍的摺子挺過火,認爲齊王跋扈嗜殺,且善於籠絡軍心,建議天啓防範。
這封摺子留中不發,後來朱弘昭登基,司禮監的人爲了表示忠心,將這類摺子都給1股腦拋出來。所以即便各處對傅宗龍有很高的評價,給皇帝推薦,可傅宗龍依舊沒有起色,反倒弄到這裡來養馬。
否則以他的資歷,完全可以主政1省。
中秋佳節將至,傅宗龍這個7品牧監按着去年的規矩,要趕在天黑前給各處吏員、獸醫、學徒、丁役送去月餅。
最後才駕着牛車,提了兩壇酒,帶着月餅來朱燮元住處。
朱燮元這位曾經西南官員眼中的西南王,此時住在低矮的黃土板築覆蓋茅草的小土屋裡,紅柳枝條圍起來勉強算個院牆,院中還有1個大大的棚架,這是平時朱燮元給馬場少年啓蒙的地方。
院子裡,朱燮元來了客人,依舊是1襲粗布黑色打着補丁的長袍,手裡端着瓢,抓着1把把磨碎的豆料撒着,喂着院子裡十來只雞。
磨難不改本色,笑吟吟與來客暢談着自己將要完本的書。
軍馬場養殖的是戰馬,光吃草是不行的。良馬訓練爲戰馬時,每日都是高強度體能消耗,需要大量豆料補充體能。自然,公家的東西,稍稍抓1點回去餵雞也是正常,馬又不缺這1口豆料不是?
夜風呼嘯,土屋上茅草飄揚,隔着低矮紅柳枝條院牆,傅宗龍望着搖頭輕嘆。
他雖然不走運,可他不認爲自己有錯。當初他是天啓的臣子,自然要爲天啓考慮。至於眼前的待遇,他不着急,他相信王3善入主中樞時會拉他1把。
只是朱燮元的待遇前後懸殊之差,讓他感慨而已,也僅僅是感慨。
別看都是曾經共事西南的,傅宗龍與朱燮元沒有1點交情,1個是4川文武頭頭,安逸坐在那裡看着戰事進展;1個是貴州戰場的監軍御史,別提肚皮問題,9連腦袋都不知道啥時候會被叛軍割去。所以能有好交情,纔是咄咄怪事。
今天,9是按例來送禮品慰問1下。若無必要,傅宗龍是不願意來見朱燮元的。
唔,朱燮元是個大胖子,按照漢尺來說是‘身高8尺,腹大十圍,飲啖兼2人’,是個很能吃飯的又高又圓的大胖子。
長得像個貪官,可人家精通兵法刑名、著書教育、農墾水利的同時,也擅長財政貨殖之術,理政時這方面多有建樹。被流放到這裡孤身1人,也沒俸祿可拿,9靠着啓蒙教學,也攢下了不少的家底。
朱燮元迎着傅宗龍入屋,對於牆角揹簍裡的豆料,傅宗龍也全當沒看見。畢竟馬場那麼廣袤的土地,也自己種植豆料。不然光靠外面補助,太僕寺這個錢袋子9有些名不屬實了。
“紹興黃酒?”
朱燮元看着酒罈,9認了出來,是自己老家的,笑呵呵接過來,俯首嗅了嗅,哈哈大笑。
交接了禮物,傅宗龍笑道:“酒是河南總督梅司馬所贈,說是西北寒氣重,朱公吳人,恐難適應。”
“這混小子瞎說,十年前,老夫可是陝西按察使,豈能懼怕西北之寒氣?”
朱燮元與梅之煥的伯父梅國楨是朋友,也教導過梅之煥,這9是複雜的江南士紳關係網的1面。
小心翼翼將兩壇酒放好,這東西可難得,真的經不起搖晃,還不耐運輸。估計是鐵路運來的,否則這老家的酒1路顛簸抵達4千里外的西北,早9酸了。
朱燮元點了羊油燈,傅宗龍看着朱燮元的客人,覺得有些面善,9看向朱燮元。
說的難聽了,別看現在笑呵呵的,朱燮元可是政治犯,接觸什麼人都是要彙報的。
“傅牧監,此乃老夫西南舊部羅象乾。因公務趕赴酒泉,路過此處前來拜謁。”
羅象乾身材矮瘦,掛刀,對着傅宗龍拱手:“下官4川都司府參軍司參軍羅象乾,見過仲綸公。”
想起來了,傅宗龍拱手:“真忠義之士也,不知羅參軍所來何事?”
羅象乾道:“奉令專司涼軍冬裝武備1事。”
4川盛產紡織,西北軍隊的軍裝近幾年由4川負責供應,明年將會更替新式軍服的事情傅宗龍也聽說了,點頭道:“是個麻煩事。”
全軍換裝,這是很燒錢的事情,落實工作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