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初十,大捷急遞入京。
背插赤旗的健騎通報全城,連着十里秦淮1同沸騰。
朵幹那是什麼地方,吐蕃舊地!
在底層百姓看來,這地方的人應該很強,所以纔沒有設省。可現在,大明1個正營將張獻忠,帶着本部兵馬……唔應該是3千人,擊敗對方3萬騎,俘斬1萬7千級,當真是稀世難尋之大勝大捷……
將府,白虎節堂。
正北大椅蓋着薑黃色絹布,這是皇帝的座椅,背後1排架子上有序拜訪新造虎符。
刑部尚書周道登、都察院右都御史範景文、兵部尚書袁可立抵達,落座右首。這麼大的軍功,將府自己是無法評定的,需要與兵部計議,還需要法司確定軍功真實性。
左邊,秦良玉居中,何衝、朱常淓坐在左右,再次是陳策、高傑1同組成的將府最高5人組。
都1個個翻着報功文書,朱常淓看到朱弘楚這個大都督、平蠻大將軍的保證書,不由露笑。都是1個老子的種,朱弘楚9是比不上遼王,難怪先王會收朱弘林爲嗣子。這個朱弘楚還沒坐穩屁股,9急着搶功,要給自己弄1個坐鎮後方節度有方的大功。
開什麼玩笑,入冬以來張獻忠所部9失聯了,根本9和你朱弘楚沒關係。
也都在等着,等着皇帝的意思。
官升1級是必須的,然後怎麼升必須要有皇帝的意思。
畢竟張獻忠不是底層軍官,是正營將,論軍階是副軍校,直接掌握1團野戰軍的中級將領。而且最關鍵的是,張獻忠此前的升調9違背了程序,按此前規矩張獻忠升任正營將要返回京師,充任宿衛軍官曆練1陣。
因爲戰事原因,直接調到遼王那裡走個過場,掛職遼王府儀衛走完了給皇家效力的程序。現在直接升1級9是副旅將,若功勳評定爲2轉,那可9是正旅將,整個4川也只有兩個正旅將,怎麼安排?
升任1個正營將都如此繁瑣,更別說正營將往上升還是可能的連升兩級,乃至是3級。
隨後,司禮監掌印太監趙儀抵達,抱着拂塵站在正堂蓋着的大椅左側,環視各處道:“諸公,可以開始了。”
輕咳兩聲,何衝瞅着趙儀:“小趙公公,公子是什麼個說法。”
趙儀身子微躬,笑吟吟側身看着何衝:“小奴出來時,下面人說是主子爺說了1個‘好’字,又說‘張獻忠果然是張獻忠’,小奴愚笨,1時也想不明白。”
何衝點頭,看向秦良玉道:“大將軍,張獻忠所部孤懸野地,爲救友軍決死出陣,3軍效死。這才以少勝多,大破朵幹附逆土司,甚是揚我國威、軍威。本將的意思是敘功2轉,調入神策、飛熊2軍,擇位安置。”
神策軍團在北京,眼前能來的只有飛熊軍團。毫無疑問,張獻忠及所部骨幹軍官都要調回來,要磨練1番。不能讓他們1直掌握舊部,或者掌握舊部的時候集體擴編。
這是將府的原則,秦良玉看向高傑:“英吾將軍,飛熊軍團可有空缺?”
高傑挑眉:“府裡要安排張獻忠過來,位置可以擠出來。咱那個老鄉賀人龍調出去9有位置,咱也好避嫌。大將軍若有意,本將這裡無異議。”
賀人龍跟着遼王在西南3年,由正營將敘功2轉,成爲飛熊軍團4名正旅將之1,軍階佐軍將。
這是個燙手的人物,不好安排。畢竟身上打着遼王烙印,只有高傑底氣夠硬敢把賀人龍收攏在眼皮底下調教,其他人還真不敢要,擔心染上遼王。
皇帝與遼王兄弟感情再好,也要明算帳,更何況是軍權這麼緊要的東西?
秦良玉爲難道:“賀人龍資歷未滿半年,不好調動。都說說,哪裡還能給張獻忠騰出個位置?”
朱常淓打盹不搭理這些事情,陳策不得不開口:“張獻忠此役,對車騎戰術頗有獨到之處。依咱的意思,江北大營裡車騎軍團可以動1動,正軍將杜文煥可以調任遼東,挨個升上來,9能空出1個正旅將。”
車騎軍團比較慘,是唯11個分成兩片,1半在西京,1半在南京的軍團。原因無他,杜文煥1些事情不光彩,連累了整個軍團。畢竟是3千營改編來的軍團,不好取消建制,也9這麼拖着。
秦良玉輕輕頷首,看向朱常淓:“潞王千歲如何看?”
車騎軍團歸朱常淓節制,按着5軍都督府規劃的5個大軍區來算,朱常淓還兼領後軍及兩廣、湖南、福建4省都司事務。
“孤……無異議。”
環視1圈,朱常淓笑笑,笑的比較僵,1個擺設的悲哀。不僅是將他看的死死不讓他插手,更因爲他這個人的確有才華,也弄不懂。
見將府5人1人1語要把事情定下來,坐在右首東面的袁可立待不住了,輕咳兩聲瞪1眼不作爲和稀泥的周道登,開口:“諸位,此事還有待商榷,不可如此輕率。”
雖然是大勝,可張獻忠也有1屁股黑賬,周道登這個法司2把手不願意招惹將府不代表法司表態,法司排序第4的範景文也不好開口。
將府5人齊齊瞄過來,上首站立的趙儀也撇過來,1旁袁可立盯着,另1旁範景文望着,周道登壓力頓時好大,尷尬笑笑:“張將軍確係爲國立下了大功,但法司內部也頗多詬病。”
說着,看1眼範景文,還給了1個你上的神情,周道登便閉嘴了,不去與袁可立對視。
趙儀抱着拂塵看向範景文道:“法司與兵部考功,確實要說說話。”
看着在支持,可陰陽怪氣的語調讓範景文臉色1僵,按照程序本該9這樣,可週道登不開口,他也不好逾越。
看將府的意思,是完全想在考功方面將法司與兵部當成擺設,這是毫無掩飾的侵權。可週道登和稀泥,他有什麼辦法。
沒錯,不管兵部也好,還是法司,在將府及司禮監看來都是不相干的人。
司禮監不用再說,內廷大管家,皇帝的大管家,真正的宮裡貼心人;將府上上下下吃的是皇糧,沐浴的是君恩,與你法司、兵部這些外臣有什麼關係?
將府內部要提拔1個將領,皇帝都說‘好’了,哪有你們嘰嘰歪歪的餘地?
尤其是何衝,眯眼看着範景文,彷彿範景文說的讓他不滿意,9要撲上去揍人。
袁可立可不怕何衝,挺直胸膛道,淡淡的幾縷鬍鬚抖着:“張獻忠敘功1事,我兵部的確有些話要說。軍紀歸法司,不歸本部。首先,張獻忠孤軍懸外,能取得如此大勝理應提拔,這點不容更改。其次,張獻忠所部行徑如同匪軍,殺良冒功1事不可不究。”
範景文點頭:“如大司馬所言,張獻忠所部入冬之前便屠盡鬆藩3萬7千口,雖無報功之行徑,但殺良乃是罪證確鑿,不容辯白。”
鬆藩衛比較奇特,類似於遵義府。早年是土司制度,後來萬曆中期甘肅巡撫田樂及後來的巡撫徐3畏出兵討伐作亂的鬆藩土司,原有的土司體系被摧毀。徐3畏還親自巡視,依照山勢督造了防禦工事,相當於弱化版本的長城。
但播州土司楊氏被滅後改成了遵義府,鬆藩衛這邊也是隸屬4川,卻沒有設府縣。畢竟這地方人口太少了,沒有意義設府。
說的難聽了,收的稅還不夠府衙系統運轉所需。
9這所剩不多的人口,也讓張獻忠1口氣給殺光了,傳出去實在是駭人聽聞。儘管,張獻忠也知道這麼做很危險,所以以鬆藩民賊性深植,企圖作亂爲由給剁了。剁了後,心虛沒有報功,只是通知了這件事情。
“殺良?”
何衝反問1句,向後仰躺咧嘴露笑:“好1個殺良,請問張獻忠所部若不動手,這個冬他們怎麼活?本將這裡不來虛的,實打實告訴你們,若不是因爲這件事,張獻忠9是功勳3轉!正因爲這件事,本將才開口給了個功勳2轉。”
“咱的心思,不信你們看不明白。大將軍能看懂,英吾、阿策也能理解,潞王千歲也理解無有異議。所以將府的意思9是功勳2轉,晉軍階佐軍將,職正旅將。”
扭頭看向趙儀,何衝抿嘴眼珠子抽向袁可立:“大司馬才幹遠在我等之上,咱不信大司馬也看不明白。很簡單的1件事情,非要攪和,不9是想表現表現?”
“在座的心裡頭都亮堂,按着規矩張獻忠此功足以功勳3轉!若追討前罪給個1轉,誰能信服?打個折中的法子,功勳2轉9是眼前唯1的路子,難不成法司還有另論?想要將張獻忠治罪?逮了,拖到南外城米市大街給砍了?”
他面露譏諷,誰敢開口殺張獻忠?
既然殺不得,只能給個折中的法子功勳2轉。
包括潞王,整個將府必須保住張獻忠的功勳2轉,功勳1轉都是對武人功勳的侮辱。若被法司逼的褫奪張獻忠軍職還下獄論罪,那整個將府的面子9丟完了。
袁可立是兵、法、儒、道4門同修,自然也有他的考慮,在衆人注視下接了何衝的話茬子,而不是避戰:“本部的意思是功過分明,從無否定張獻忠之功的意思。有功該賞,有罪當罰,此乃國本不容動搖。”
“如何將軍所言,給張獻忠1個功勳2轉是眼前最爲穩妥的。但功勳3轉要申明,記在賬上。要讓各處明白,非是朝廷打壓,張獻忠的死戰大功,是3轉9是3轉。這是功,要說明白。其次是過,也要說明白。3轉之功勳,因罪降1等,也要說明白。”
輕呼1口氣,看着神情放鬆的何衝,袁可立緩緩說:“朝廷乃大公之地,該怎麼做自有其理。但原因,要給各處講明白,讓各處明白,纔是大公。何將軍的處斷是公允的,但過於武斷,要講明白道理過程。否則張獻忠會有不服,想不明白的臣民,也會不服。”
稍稍冷場,何衝吐出兩個字:“冗雜!”
秦良玉環視各處見1個個點頭,便輕笑:“既無異議,那各處簽字送呈宮中吧。”
何衝還是陰着臉,本來很簡單的1件事,他已經將各種原因考慮進來,可袁可立還是扯到了法司、兵部。擺明了要增加法司、兵部對將府運作的發言力,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的理解中1切很簡單,也很暴力,說你行那9行,不行9滾蛋,想不明白收拾1頓,也9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