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4,朱以溯在趙率教護衛下抵達天成衛城。
參將幕府,朱以溯邀孫傳庭商談塞外鎮虜、玉林兩城防守墾戍事宜。自從得知朱以溯中箭不能領兵,而朱弘昭接掌軍權1勝再勝後,孫傳庭9病了。
不是裝的病,而是真病了。
兩個人最後9塞外駐守主將人選發生了激烈爭吵,朱以溯要以何衝爲主將,劉高旭、郭諒爲副將。而孫傳庭要以王敦盛爲主,何衝、劉高旭爲副。
吵了半天沒個結果,這事也9耽擱下來。門口趙期充耳不聞,得到消息入內稟報:“老爺,孫大人,公子和少夫人回來了。”
朱以溯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擺擺手道:“伙房準備好了?”
“都齊全了,9等大少爺和公子回來開宴。”
孫傳庭起身抱拳:“大人家宴,卑職不便久留,告辭。”
“伯雅賢弟,你這又是何故?”
“請大人自重,告辭。”
裹了裹衣袖,孫傳庭嚴肅的面容搖了搖,彷彿要把昏沉的腦海搖醒。
門口,遇到1身鎧甲掛刀,步履穩健的朱弘昭,孫傳庭不自然笑着,推辭了朱弘昭的挽留。
“孫師這段時間怪怪的,瑤兒妹妹被管的緊緊不讓來咱府上。”
李幼娘披着緋色披風,看着孫傳庭背影嘟嘴嘀咕,神情有些不滿。平日挺喜歡逗孫傳庭的4歲女兒孫雲瑤,小姑娘也喜歡陪她玩兒。
朱弘昭眉頭皺了皺,孫傳庭的態度最近確實有變化,他9是說不清楚哪裡不對,只感覺有些疏遠自己。以前還會隔3差5的找自己審查學習進步,現在沒那麼勤快。
朱弘林和夫人古青梅遲來1步,進了院子見了朱弘昭面露喜色疾步趕來,抱着朱弘昭笑說:“2郎好樣的!”
“都是將士們用命,兄長莫把功勞都算在弟弟頭上。”
“話不能這麼說,也不是人人都能統軍的,反正2郎9是厲害。”朱弘林輕輕捶了朱弘昭胸膛1拳,抱拳道:“兩位弟妹莫擔心2郎,他命大福大,這不,立下了大功,揚名天下。”
相互行禮,朱弘昭和朱弘林在前走,後面古青梅分別被李家姐妹圍着說着私密悄悄話。古青梅歲數和朱弘昭差不多,比李幼娘還要矮1個腦袋,現在成了嫂夫人,感覺很怪異。
她垂着腦袋,掩飾不住的哀愁,卻故作歡喜。
這人和人9是不能比,她丈夫朱弘林十4歲,雖然比同齡少年穩重,但和十2歲的朱弘昭1比,身材、才華、待人接物都差了不止1籌。
這個冬季出兵塞外,朱弘林在新平堡跟着將士們轉了兩圈9受寒不得不回家休養。而朱弘昭呢,率大軍與韃虜決戰拼殺於沙場,此次出征大小十5戰,戰戰皆勝,根本比不了。
如今舅公朱以溯封伯在即,而朱弘昭已經內定爲世子,還因戰功小小年紀提拔爲4品衛僉事,將來前途遠大的難以形容。而她的丈夫,至今還只是1介白身……
“2郎拜見姨娘。”
朱弘昭帶着李家姐妹先拜,其後朱弘林才帶着妻子拜見,口呼大娘。
侯氏笑吟吟扶起這兩家子,她歲數差3個月才滿十8。這個小小的家族,平均歲數真的很低。
這1家人各有心事,此時卻都不得不拋卻心煩之事,1臉歡顏。朱以溯雖然大勝,也讓兒子立了軍威,可孫傳庭9是他的1根刺,心中哪能舒坦的起來。
至於侯氏,老夫少妻在這個年代不算稀奇。孫傳庭現在的妻子張氏也是繼室,歲數也小孫傳庭將近十歲。可她心裡也有她不能說的遺憾,這1刻卻不得不端出1家之母的架子。
算起來,侯氏和朱以溯早逝的長子歲數差不多大小。不過天子賜的婚,又有啥辦法?這年頭十8歲的剩女都少,更別說2多歲的剩女了。
所以有身份的人要續絃,1般娶得都是小十來歲、甚至小3來歲的也不離奇。法律上來說,只要成丁,9能結合在1起。
至於輿論上,反倒是對老夫少妻推崇的緊。那夥清流,自詡名士,1個個34歲的大叔級人物,流連於煙花之地,對剛出閣的少女清倌可是疼愛的緊,贖身納爲妾室、相贈友人都是所謂的美談。
1家人上桌,朱以溯這個當家人先道:“今年爲國事,咱家裡連守歲都耽擱了。不過2郎立了大功於朝廷,這也算不得遺憾。3郎也比往昔穩重,爲父心中甚慰。”
說着,朱以溯掏出兩封紅紙信分別散給兒子和兒媳們說:“這次塞外所獲,將士們拿去5成,天子3成,咱家裡落了1成5。1成留作週轉,餘下5分你們1人1分,做個私房錢。”
朱家這次獲得以牲畜居多,販賣得當也能有個78萬兩銀子。晉商的耳目靈敏,下手也快,近半牲畜已經賣出去換成了銀子週轉。
朱弘昭笑嘻嘻拆開1看,見寫着金3千兩。1旁李幼娘伸頭1看,眸子1縮,她的是白銀5千兩,另1邊朱弘林也是銀5千兩,妻子古氏是銀3千兩。
8千兩的收入,把這對小夫妻高興壞了。
李秀娘則是銀兩千兩,她看了妹妹和丈夫的分紅,神情洋溢着淡淡微笑。朱弘昭兄弟兩家並不知道對方拿了多少,但也知道個大概。
朱以溯仔細觀察兒子和兒媳們的表現,繼續道:“2郎已被定爲伯爵府世子,那永加堡的百頃地9割給3郎。如果沒意見,等會去李先生那裡辦了交割手續。”
朱弘林臉色猶豫不定,起身低着頭說:“父親,這百頃地3郎不要。父親與弟弟拼殺疆場纔有爵位和這番分紅,世子之位本該9是2郎的。今日我夫妻白白分了近萬兩銀子已經是潑天之幸,不敢再奢望其他,還請父親收回這百頃地。”
“兄長這話9差了,兄長體弱,做不得武職。咱身體好,還能提刀殺出1番名祿。兄長重情誼,可也要爲子嗣着想。他日咱家長孫肯定是兄長和嫂嫂1脈的,這百頃地9當是給咱未來大侄子的。父親,你說呢?”
朱以溯撫須輕笑:“2郎這話有理,3郎你9收下吧。”
朱弘林吱吱唔唔有話想說,被妻子古氏拉了拉衣襟,最後還要咬牙道:“我本嗣子,飢腸度日。父親憐憫,纔有了今天的富貴。這地,兒子不能拿,2郎都有那般大的志氣,兒子也有。8千兩銀子在手,又有父親餘萌,兒子不信折騰不出1番家業傳承子孫。”
“你們兄弟恭悌,爲父看着心裡像抹了蜜似的。這樣吧,這百頃地還是由3郎打理,如2郎所說,以後這地給咱的長孫。行了,這個事9這麼定下了。”
趙期躬身進來道:“老爺,大老爺來了。”
“他怎麼來了?”朱以溯1愣,9聽門外響起蠻橫的聲音:“知道老夫是誰嗎?你們老爺的同胞親兄長!還不讓開?當心老夫收拾你們……”
朱弘昭事不關己,夾着牛肉片給李家姐妹。朱弘林麪皮發燙,他妻子古氏也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垂着腦袋。
朱以溯1臉難受,揮手道:“讓他進來。”
很快朱以溯的親哥哥,朱弘林的親生父親,朱以某帶着長子朱弘楚提着食盒進來。這位朱以某的第3個字太生僻,9這麼稱呼吧。至於他兒子朱弘楚,這個名字還是前兩天由宗人府發下來的。
楚字是個頻率很高很常見的字,魯藩1系已經有兩個朱弘楚了,不過這兩位先後病死,這個名字空下來,正巧朱以溯父子立了大功要封爵,宗人府9把這個名字扣到了這位身上。
“聽說老2你回來,兄長9急急趕了回來。”朱以某笑說着,瞪1眼自己兒子,十9歲的朱弘楚反應過來,趕緊跪拜口呼:“侄兒拜見叔父,嬸孃。”
朱弘楚1身青色錦袍有些沐猴而冠的既視感,拜完擡頭掃視,看了看正襟危坐,雍容華貴的侯氏,又看看李家姐妹,目光停留在李秀娘左眼眼尾處的紅痣上。
朱弘昭輕哼1聲,狠狠瞪過去。
朱弘楚故作不知,又拜道:“侄兒昨日獵得1鹿,母親烹好今日特送與叔父,以慶塞外大勝。”
“對對,老2你不知道,老大這孩子1身本事不比那個郭諒差。你愛吃鹿肉,你看,你嫂子連夜給你做的,快嚐嚐。”朱以某完全9是1個渾人,老大、老2的喊,不知情的還以爲朱以溯和朱弘楚是兄弟呢。
想到嫂子曾經的照顧,朱以溯神情柔和下來:“弘楚起來吧,許久未嘗嫂嫂手藝,兄長,這邊坐,1起嚐嚐。”
“啪!”
朱弘楚跟着入座,坐在下首探着腦袋目光還停留在李秀娘左眼,朱弘昭拍桌而起抱拳道:“父親,2郎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李家姐妹冷着臉,起身行禮。朱以溯愕然,他沉浸在記憶中,根本沒注意到朱弘楚的小動作。侯氏卻是看得1清2楚,柔聲道:“那2郎先歇了,宴後姨娘尋她們談談心。”
“謝姨娘,2郎告退。”
朱弘林起身想挽留,張張口發不出話,頹然坐下,很是不滿看1眼他曾今的哥哥,現在的堂兄朱弘楚。朱弘楚1臉滿不在乎,滾刀肉架勢。
正月2,朝廷龐大的宣旨隊伍抵達,帶隊的是禮部尚書趙秉忠趙狀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朱以溯與劉時敏同列跪拜在前,朱弘昭與全府家眷在後,然後是東路出征有軍功在身的將領,再後面纔是大同鎮軍將。
宣旨完畢,朱以溯換上蟒服玉帶,朱弘昭1身飛魚服心情激動,格外痛快,侯氏、李幼娘分別也換上1品、3品誥命賜服。1家子喜樂融融,1旁趙期老臉笑開了花。
其後是諸將受封,他們的聖旨9簡單了,聖旨開口9是‘詔曰’,並沒有‘奉天承運皇帝’6個前綴。只有鄭重場合或者看重以示恩寵,纔會加上這6個字。
“鎮虜伯塞外大捷,天子特賜美酒慶功。”趙秉忠說着,身後成隊的宦官們端着漆木盤,盛着酒。
朱以溯端杯致辭先飲:“臣朱以溯謝天恩。諸位將軍、大人,我等1心報國,這酒,咱喝的心安理得,請。”
仰頭喝完酒,朱弘昭帶着諸將正要仰頭,9見朱以溯臉色1變,眼眸外凸,臉色急速變黑,噴出1口黑血:“酒……2……”
朱以溯艱難伸手,伸向朱弘昭,整個人撲在地上,沒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