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皇權下鄉

從九江出發抵達蘇州,順江而下,一路坐船而去速度本該很快。

但金志達卻因爲在南京耽誤了一陣子,以至於抵達蘇州的時候已經是二八零年的二月了。

距離金志達離開九江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但金志達卻在南京度過了改變自己整個人生命運的關鍵時刻。因爲,南直隸正在進行新一輪的基層官員選拔考試。選拔考試其實就是一場新的公務員考試,按照皇帝陛下新考成法下達後的要求,各縣必須將政權下延到主要鄉鎮之中,建立鄉鎮一級公所機構。並且必須配備至少三員從九品的官員治理地方。一個是主官,鎮公所鎮長,一個是稅務主事,另一個自然就是警署亭長。除此外,還有三名官員下瞎數量不定的辦事員、警員。一應財政開支,具由中央全額劃定撥付。

增加官帽子,這對於數百年來極少擴張過的朝廷而言是個大事,還是個大喜事。

雖然地方豪強們十分不喜縣衙的手腳深入鄉鎮,但沒有哪家官員不想自己手頭多幾個官帽子,能多影響幾百個財政編制。吃皇糧飯,自古一來就是中國百姓的至高追求,視爲穩定與可靠的象徵。

再加上這年頭因爲當今天子也當過胥吏的緣故,胥吏漸漸也有了上升空間,不再被視爲下九流不可取的存在。故而,政府層面罕見地統一在了一起。

當然,增加官帽子歸增加,這麼一大塊蛋糕事涉朝廷對基層的掌控,乃是朱慈烺極端重要的地方。

故而,最終南北直隸率先試行的同時,又配套了基層官員選拔考試。

選拔考試選拔曾經實習過地方州縣衙署的秀才、舉人擔任地方官員。鄉鎮三官中,主官由縣衙擬定報上級批准,在省級部門備案覈查,警署亭長則由縣令指定。除此外,稅務主事卻全部都由上級指派,地方無從插手。

這一回基層官員選拔考試,除了各個州縣報上來空缺的縣衙、鄉鎮官員以外,其他都是稅務主事。

金志達作爲參加過九江府實習的秀才,一番考試,也順利被錄取爲稅務主事。

如此種種變故,讓抵達南京本來只是遊玩的金志達在此多逗留了三月時光。作爲生員金志達本來是要去蘇州尋自己的老師繼續參詳經義的。但一場選拔考試卻讓金志達搖身一變,成了蘇州府真義鎮的稅務主事。

坐在前往蘇州府的官船上,金志達在思考人生。

他不會想到,在原定歷史上的今年裡,他會走上一條秀才造反的道路。那時,九州淪陷,建奴入侵,他作爲生員,聯絡同仁起義造反。別人都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金志達卻行動迅速,迅速恢復了三縣之地。

只是,伴隨着清軍徐徐調集兵馬,最終金志達起義失敗,只餘下九江生員就義的結局。

在這個時空裡,建奴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和平發展,日新月異的大明。

短短六年的時間,金志達感覺這個世界變化了好多。曾經,窮秀才窮秀才,當了秀才並不意味着人生就熬出了頭,還得繼續苦熬到舉人才行。因爲,只有舉人才能做官,才能免大幅度的稅收。現在,不僅是秀才,就連舉人也都不再免稅了,連進士也是如此。

但有得有失,聖明無過天子,他怎麼會苛待讀書人呢?

於是,又出來了一個秀才與舉人可以直接做官的途徑。原本,舉人是可以做官的。只是南京銓選早就人頭攢動,很多人苦熬十數年都等不到一個合適的職位。

當然,金志達是不挑的。

他一直想着,自己要是真的考不上進士,當了舉人就得迅速去做官。

爲啥?因爲有錢拿呀,不用再空耗父母急需了。

不過,迅速當官的夢想倒是一蹴而就,迅速完成。因爲,南京竟然開放了選官考試,他因此得了一個從九品的稅務主事之職。

今時不比往日了,過去,當小官小吏只有實惠沒有前途。但現在,哪怕是人盡皆知清苦的教諭之職也變得體面。

無他,朝廷有了錢糧,足額發放俸祿了。

不僅足額發放,更因爲改鈔法以後,實際上給官員漲了許多工資,終於在百年不動搖的低工資以後,跟上了時代的水平。

官員可以只靠着俸祿就獲得體面,這在大明曾經是不可想象的。此前,所有人都覺得,官員那點俸祿只是添頭,真正能發家致富的,自然就是手中的權力變成現金。

而現在,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昧着良心害人撈錢,只用秉持本心,即可堂堂正正衣食無憂,生**面。

這樣的天下,如何能不說一聲變化劇烈呢?

當然,也有人酸話很多,說什麼“此非儒臣”待遇,隨後掛冠而去。

這樣的人,金志達見得不少,也都是嗤之以鼻。現在的生員,若是不接受縣學的安排去各個蒙學教習幼童讀書認字,那是決計別想再拿到膏火銀的。

哪怕就是想考科舉,也得先過一關州縣的實習安排,沒有基層實習履歷,那是別想獲得通過下一關科舉考試的資格審查。

當然,也不用擔心地方衙門刻意針對,因爲全國各地,乃至邊境大軍的實習履歷都可以認可。

現在的科舉考試,已經不再是以進士作爲最高要求。

進士分官的起點固然很高,能當一縣正印官。但難度實在太大,許多人熬不下去。眼見秀才與舉人都可以考上官做,無數老秀才老舉人都煥發了第二春。

故而,現在的科舉考試更像是一種學歷考試,證明你的智商與本能的憑證,不再是千軍萬馬獨木橋,只爲每三年那幾百個進士名額。

朱慈烺對此的設想亦是很簡單,他更希望秀才、舉人以及進士變成大學本科、碩士、博士這種學歷證明,而不是讓天底下聰明的讀書腦袋終日只曉得圍繞着那點文章功夫浪費心思。

這一點,在朱慈烺大改科舉試題的時候就已經明瞭。

朱慈烺登基第三年,很快就要舉行下一屆會試了。這一場會試裡,朱慈烺早已敲定好讓禮部公開科舉內容範疇。

採取百分制,增加了超過二十分的算數內容,十分的社情內容,以及十分的格物內容。這些題目朱慈烺出的都十分簡單,基本上只要不是那種讀書讀死了腦袋的人都能拿到。但這是一個信號,一個意味着皇帝陛下重視方向的信號。

在朱慈烺的設想裡,慢慢地再過幾年,科舉就會從一個選官考試變成一個學歷考試。可以有算術進士,可以有歷史舉人,也可以有物理秀才。

只有這樣,才能讓讀書真正迴歸讀書本來的意義。

畢竟,天下變了。

皇帝陛下要的不再是一個只知道維持着權力與帝國萬世不朽的內耗帝國,而是一個開明進取,氣吞寰宇的日不落超級強國!

……

金志達當然是不曉得朱慈烺那些心思的,他分外慶幸自己當初老老實實在蒙學裡當了三個月的算術老師,若非這個經歷,他未必能答的對那些複雜而燒腦的算術題。

畢竟,這個可是一個稅務主事的官兒呀。

顧名思義,這是一個收稅的職司,若是算術不好,分分鐘被手底下的胥吏糊弄得找不着北。

懷着各樣的心思,金志達終於在大明二八零年的二月十三抵達了崑山縣。

蘇州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繁華大城,盛事氣象在北方也許還在醞釀,但在蘇州,已然初就。這裡百商匯通,商貿發達,更簡則這裡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紡織工業中心,於是伴隨着以紡織業爲中心的服裝業在整個蘇州迅速繁茂,工坊林立,百姓安居樂業,人人走在街道上都洋溢着一種平安喜樂的表情。

這是一種對未來充滿希望,對現在充滿珍惜的表情。

金志達一路看過去,還發現了許多有意思的地方。比如蘇州城外的東南方向,白煙與黑煙直衝雲霄,但路人對此卻見怪不怪。一番詢問,金志達明白了,那是蘇州三大鋼鐵工坊的所在。

蘇鋼,這是在京師鍊鐵廠之前精品鋼鐵的代名詞,就連佛山鐵也未必能超越其名。

蘇州並不簡單只是一個商貿發達的城市,奠基了這座城市強盛基礎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工坊,特別是鍊鐵這樣的重型工坊。

按說,京師鍊鐵工坊出現以後,這個有皇帝陛下技術改進扶持的龐然大物在,應該會迅速讓蘇鋼黯然失色,隨後退出歷史舞臺。

但蘇鋼不愧是百年傳揚的老店,更不愧是江南人傑地靈的因果。

中國從來都不缺乏聰明之人,技術的研發,也並非是因爲中國人的人種基因出了問題。出了問題的,只不過是一直以來都被捆着雙腳,禁錮着思想罷了。

現在,科舉被皇帝陛下以尊崇匠作大院的形式凝固下來,技術清苦的束縛被專利制度與八級工制度的激勵釋放出來。

這樣的結果之下,蘇鋼的三個工坊花了重金,一番沉淪之後,終於迅速革新了技術,竟然跟上了京師鍊鐵廠的步伐。

鋼鐵畢竟是沉重的大件,一個在京師,一個在蘇州江南,雙方在技術差距不大的情況之下,都保持着你追我趕的架勢,也都留下了足夠的生存空間。

當然,一旦當哪一家的技術水平大大超越,到了革命性的地步,自然可以跨越物流成本,將對方吞併。

不過,目前來說,這一點恐怕還會很遙遠。

至少,蘇州這裡的幾家大工坊並不是特別擔憂。見識到了技術的威力以後,江南人迅速改變了思路,重金養工,重金科研。江南人傑地靈,識字率都比別的地方高一籌,許多匠人都是識字會學習的,這方面來說,他們甚至比京師還有一點優勢。

當然,匠作大院在京師,天子的信賴也在京師,雙方暫時不相上下罷了。

聽着這樣的傳言,金志達嘖嘖稱奇,經過一場官員選拔考試他已經失去了對抑制商業的心思。很簡單,他得對工作負責。

別以爲是在南京考的官員就可以視若欽差大臣,完全是兩碼事。

他依舊得去崑山縣衙報道,依舊得服從縣官的命令,依舊受到考成法的重壓。特別是考成法,顯然嚴格約束了金志達想要偷懶的心思。

崑山縣衙一如全國各地的縣衙一樣,老、破、人多。

人來人往,辦事的人排長了隊。

金志達到了縣衙,也不敢耍威風,老實照着規矩排隊進去。這是接觸未來同事的第一關,他不得不鄭重對待。

不過,一直排隊到見到了辦事的戶房書吏,那邊才失笑地說:“這裡是戶房的辦公室,你的事情歸縣令大老爺直管,大老爺發了話,來了的同僚直接去後衙花廳等候即可。”

說完,就有人引着金志達去了後衙。

不過,戶房對金志達的印象顯然不錯。

不少秀才都是頗爲倨傲的,有些更是不滿意一個小小的從九品官,對小吏更是全然不尊重。若非他們已經是“風塵俗吏”,定然要來一個人參公雞。

“聽聞大老爺目前正在問着經濟發展的事情呢,一會兒金主事可以多多準備。”路上,引路的了一句話。

“多謝兄臺,敢問同僚尊姓大名?”金志達暗道好運,臉上更是客氣:“你我今後都是同僚,還請讓在下結識一番。”

他初來咋到,想要將本職工作做好,定然需要本地土著幫襯。眼前這小吏釋放善意,他自然要牢牢抓住。

“不敢,免貴姓張,張書同。我一直想尋個先生教我文章,只是苦求無果,今日先金主事氣度,心生傾慕,若先生不嫌棄,往後書同正想多多來往。”張書同大喜。

兩人記下名字,隨後到了後衙的花廳。

這裡已經有約莫七八個人等着了。

見來了新人,自然又是一番聊天。張書同留下了自己的住址,約了明日的晚餐,隨後離去。這裡不是他交際的圈子。

因爲,在場都是到任的稅務主事。

金志達來得最晚,也是最巧,剛好縣令要集體送任,據聞還要考察一番。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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