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郭進現在可沒必要花那閒心管這檔子事,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回去看看,救下的重傷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剛下了船,就看見不遠處,一羣人正跪在那老婆婆的面前,吵吵嚷嚷的,聲音悲憤之極,好像是要這地位尊崇的老婆婆主持公道,爲幾個小羅羅報仇。
好奇心驅使之下,郭進眺眼細瞧之下,嚇了一大跳,那五個全身纏滿血紗、躺在擔架上半死不活的傢伙,不正是昨天那些調戲穆家父女,被他廢功緻殘的青皮們嗎?想不到他們和那殺意懍然,武功高強的神秘老太婆是一夥的,他哪還敢再露面。
看來剛換好的衣服,只能又溼一回了,郭進急忙從後艙溜下水,直潛了十丈開外,他纔在一叢水草下隱藏了起來。
他纔剛藏好了身子,那邊的老太婆,聽完了手下們的告狀,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轉身就往剛纔的樓船奔來,一步三丈的輕功,眨眼間便到了,她一腳就踢開了艙門,尋了好一圈,卻是不見了郭進的蹤跡,她便狠罵了聲叫小狐狸見機快給溜了。
不久她便在衆一小羅羅的罵罵咧咧聲中,簇擁着離去了。郭進這才又潛回了樓船,脫下來溼衣擰乾後就重新穿上,而後往那老太婆離開的相反方向回返貧民窟。
一路問了好幾個人,半個時辰後他終於趕回了貧民窟。楊鐵心已經醒來了,和穆念慈兩人緊張地圍坐在炕邊,不時地往重傷者的箭傷處倒着止血粉和金創藥。只是效果甚差,中箭的傷口沒一會又被漫出的鮮血將藥粉衝了個乾淨。那箭矢還留在傷者的身上,楊鐵心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了,也知道若是此時將箭矢除去,一不小心讓空氣進了傷者的體內,定會血流不止,連最後一口氣都不能延存了。
見郭進回來了,楊鐵心、穆念慈就關切地圍了上來,上下仔細的察看着有沒有事。示意了一下他們放心後,郭進就急走上前,探察了一下傷者狀況。念慈已幫着那重傷者擦拭乾淨了臉上的血污,倒也是個俊挺英武的傢伙,只可惜此時他的臉色青黃,吐氣多吸氣少,已是迴天乏力、神仙難救了。
郭進現在唯一能盡人事的,就是給這重傷者繼上一口氣,讓他迴光返照一會,看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
請楊鐵心將重傷者扶好,郭進就坐上了土炕,雙手抵住那重傷者者的後背,將體內的真氣緩緩的輸入其體內,不多時那重傷者的目睫微震,慢慢的睜開了雙眼,氣力不繼地環視了一週,已大概猜出了昏迷後的情景。
在那重傷者醒來時,穆念慈急忙就抱起了熟睡在炕的小女嬰,湊到了傷者的跟前。從周遭三人凝重的表情中,那重傷者已隱隱的知道了自己的大限將至。
他定睛睛瞧了衆人一眼,又不捨地撫摸了小女嬰的臉頰一會,那重傷者感傷的眼神就逐漸的篤定起來,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有氣無力地指了指自己懷中之物,輸完真氣,已從背後轉到身前的郭進得了示意,小心翼翼地幫忙將東西取了出來,卻是一個牛皮信封。
郭進打開來一看,裡面除了幾張疊好的信紙之外,還有一個穿着紅繩、三寸方圓的環套龍形玉佩。雖然郭進對玉器沒有什麼研究,不過他也能輕易的就品評出來,這塊雕工精細圓潤,雕形栩栩如生,再加上玉質特別,手握溫活,玉身紅豔通透,是難得一見的血玉。
而在玉佩的背面龍身,陰刻着四個指甲大小的瘦金體漢字:“精忠報國”,這到是跟一般尋常人家的隨身裝飾品頗爲不同,不知道有什麼用意。不過這四個字卻讓他有一些其他的聯想。(只要是中國人就都明白)
連忙展開信箋,收信之人竟然是丐幫幫主洪七公,落款是丐幫泗淮分舵舵主嶽風。想來便是這重傷之人了。
信的內容是,交代了嶽風遭受到了朝庭陷害的緣由。沒有想到這嶽風還是岳飛的曾孫,當年岳飛遭到朝庭的迫害身亡之後,岳家的後人流落江湖,他們爲了躲避朝庭的追殺,就不得不降尊紆貴的託身到丐幫之中,想來這嶽風也算是年輕有爲了,未及而立之年,便當上了丐幫泗淮分舵舵主。
一年前,既開禧元年四月,南宋大將軍韓侂冑建議,崇嶽貶秦,追封岳飛爲鄂王,削去秦檜死後所封的申王,改諡“謬醜”。並大力主張寧宗北伐,這一系列舉動傳到江湖上後,自是引得一些有志之仕的傾力響應。而身爲岳飛的後人,在這所謂的大義之下,也是爲不負先祖的榮光,嶽風就在熱血的驅使下,投身於韓侂冑的門下。
這韓侂冑能攀手到高位,自是懂得一些手段的,他爲了藉助岳飛的號召力,收攏聚集民心,便大力的重用嶽風,還將自己的義女韓玉華嫁給了嶽風。嶽風自是對此細緻感激不已,對便宜岳父的好感自四無以復加。
可,豈不知這一切都是韓侂冑,爲了獲得更大的政治資本,所做出來的謀劃。當時的南宋朝堂,文官以國舅爺宰相史彌遠爲首,武官以輔政將軍韓侂冑爲首。“文”“武”兩個系統的權力角逐,因史彌遠有義妹(實際上也是他的情婦),皇后王氏的枕頭風幫忙,寧宗的支持開始慢慢的傾向於史彌遠一派。
而爲了重新得到政治上的支持,韓侂冑與其幕僚一同策劃了這一次“北伐”,由於韓侂冑的造勢很是成功,“民心”所向之下,寧宗自然是下詔北伐金朝,還封了韓侂冑爲靖北大將軍,全權負責北伐一應事宜。
誰知道那史彌遠一黨並不死心,在一幫人的策劃下,又有皇后枕頭風的全力相助,寧宗竟然又派了史彌遠來督辦北伐所需的一應糧草軍械供應。這招“釜底抽薪”也實在是夠毒的了,他只要稍微在後勤供應上給韓侂冑出點什麼難題的話,“北伐”反就成了送死之舉了。其用心之險惡自是不必多說了。
可騎虎難下的韓侂冑,正在焦頭爛額之時,事情就突然有了轉機。本來的死對頭史彌遠,竟然主動的派人來談和了,保證可以退位,將後勤保障之職,讓於韓侂冑的親信,而條件就是把嶽風交於史彌遠處置。
儘管韓侂冑並不太清楚,史彌遠爲什麼只要求帶走一個嶽風,但若讓他在政治權力和嶽風兩者之間作一個選擇的話,他根本就不需要做什麼考慮,親兒子作犧牲品都屬正常呢,更不用說還只是一個便宜女婿了。
既然他已經決定要把嶽風交出去,自然是又有一番隱秘的佈置。要知道嶽風本人實在是算不了什麼,可架不住他祖上的來頭太大了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弄不好名聲損毀倒還是小事,說不得韓大將軍以後就得整天生活在江湖義士們的刺殺當中不可自拔拉。
本來,這事情根本就答不上嶽風,可事情的變化,就要從嶽風的拜把子兄弟石彥明說起。這石彥明本是史彌遠派到韓侂冑帳下的臥底,以石彥明的精明,爲了獲得更多的情報,自是要從韓侂冑的“心腹”嶽風的身上下手。石彥明就極盡所能、投其所好,結交嶽風,還藉機與嶽見結義金蘭,自此,深講義氣的嶽風,便對石彥明知無不言。
在一次酒醉之時,嶽風不小心透露了一個大秘密出來:當年岳飛北伐時,曾一度打到了金國的中都城下,一路上從金國的手中奪回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在北伐不利之時,岳飛就引兵退回了南宋,爲了轉移機動的方便,就將這些金銀珠寶埋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
在大軍離開的時候,爲了尋找的方便,留下來了尋回寶藏的線索,以便後人伐金時可以啓出作爲大軍的軍資。
這段時日,韓侂冑正被史彌遠在後勤補給上擺了一道,北伐成了進退兩難之舉。本來若是嶽風能直接就將寶藏交於韓侂冑之手,那麼一切問題,也就此迎刃而解了。但是嶽風也不是笨蛋,儘管他在投靠了韓侂冑以來,韓侂冑對其籠洛有加。
不過通過留心的觀察,嶽風就隱隱的發覺,韓侂冑在北伐大旗下所藏匿的私心。然而,再怎麼說,若北伐真的能夠成功,相比起大義來,韓侂冑的那些私心,就完全可以先放到一邊了。於是難於抉擇的嶽風,在心情煩悶之下,便與石彥明多對了幾杯,這纔在酒醉之下露出了口風。
石彥明大喜之下,爲了向主子邀功,這件事就以最快的速度被他報告給了史彌遠。人性的貪婪,讓史彌遠起了將寶藏納爲己有的打算。他要對付韓侂冑,日後還有的是機會,當務之急就是要趕在嶽風將寶藏的秘密告訴韓侂冑之前,先行一步控制住嶽風再說,以便掌握住寶藏的下落。
這樣纔有了史彌遠暫向韓侂冑妥協的一幕,韓侂冑亦很是通情達禮地,給史彌遠安排了一個絕好的機會,他一邊鼓動嶽風帶着妻兒到嶽王陵祭祖,好讓史彌遠把握住時機設下好埋伏,又好生的囑咐了史彌遠要做得乾淨一點,自己也好配合演出場傾力追查女兒女婿離奇失蹤的大戲來,免得引起了他人的懷疑。
一開始的事情,倒也是嚴格的按照劇情來發展,一切都很是順利,主持埋伏擒人的石彥明釦住了韓玉華,想以此事來脅嶽風束手救擒。不想這韓玉華甚是剛烈,爲了不連累丈夫,一個咬牙就自盡了。
於是化悲痛爲力量的嶽風,就揹着纔剛滿月的小女浴血突出了重圍。之後,他冒着危險偷偷潛回了韓府,想要藉助韓侂冑的力量來爲妻子報仇。結果就不明而諭拉,他自是又讓韓侂冑送了個人情給史彌遠。接下就是郭近一早看到的片斷了。
這嶽風和史彌遠、韓侂冑的恩怨倒不是郭近想關心的,自古以來,玩弄政治權利,忠良哪有玩得過奸臣的。最多他就好人做到底,將那遺書交於丐幫就是了,說不定運氣好還有緣得見那九指神丐洪七公一面呢。
只是這遺書裡提及的一些寶藏下落的線索,就讓郭進有些猶豫了:按照嶽風的託孤之意,卻是要央求着洪老幫主能將小女送往全真教掌教馬鈺道長哪裡,說是馬鈺見了玉佩,定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依照郭進的推測來看,那嶽風多半就是傳說中的岳飛私生子岳雲一系,那所謂的寶藏,想來就是王重陽藏匿在古墓裡的財物了。王重陽故去後,定會給穩重不張揚的首徒馬鈺留下來線索,有了這龍形玉佩作爲信物,將岳家遺孤託身給全真派倒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郭進好不容易纔發現了寶藏,還來不及運出去呢,哪裡會甘心讓全真派有機會佔去這個便宜。而且,古墓現在也被他看作是自家的地盤,他又哪裡會讓他人染指,這不是開玩笑嗎,這錢他還有大用呢。
郭進正在思考着該如何處置這件事情,忽見得那嶽風的手在小女嬰的臉上輕扶了幾下,身子就是一僵,手臂失力滑落了下來,滿是不捨的目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不會吧,就這般一命嗚呼了。他還來不及推辭這損己利人的差事呢。這遺書的內容,楊鐵心就站在他的身旁,身爲將門之後,定是識字的,這遺書的內容,楊鐵心定也已知曉,以他那俠義的個性來看,他就是想藏私也不好交代啊。
似乎是感應到了最親之人的離開,剛纔還酣然入睡的女嬰突然就醒覺了過並哇哇大哭了起來。雖說郭進這人有點愛佔便宜,算不上什麼光明磊落的君子,不過爲一己之私違背不是什麼壞人的死人意願,他還真做不出來。
再加上那未懂事的孤女太過可憐,心軟之下他就只好暗下決心按照嶽風的遺願,將那女嬰和信件交給丐幫處理。(至於玉佩嘛,嘿嘿)
打定主意後,,郭進就連忙從手忙腳亂的念慈手中,接過還在哭泣掙扎的女嬰,右高左低輕輕的摟抱着軟語安撫,讓女嬰在陌生人的懷裡不要太緊張,正常的抱嬰姿勢也能讓嬰兒感覺到輕鬆舒服的。
郭進這纔有機會第一次認真的打量,懷裡女嬰的長相:粉嘟嘟的小臉蛋,櫻桃小口,挺俏的鼻子,濃密的長睫毛,水汪汪的大眼睛,淚珠晶瑩朝露般掛在了長睫毛的尾端,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嬰啊。如果以他轉生前的年齡來看,不難跳出“生女當如斯”的感覺來。
身爲家族內外同輩中的長子,郭進倒是不缺照顧小孩的經驗,他探手察看了女嬰屁股下的尿布是否乾溼,不溼的話多半就是餓了。看到那小女嬰不過才六顆的小貝齒,屋裡可是沒有什麼適合她吃的東西啊,倒是他留在客棧的行禮中玉蜂蜜,可以泡給她喝。
郭進也是擔心可能有精明的御林軍,察覺到不妥後沿路搜回這裡,當務之急就是離開此地先。意識他就狠狠心將哭泣的女嬰點了啞穴,以免哭聲引來別人的注意。
嶽風的屍體是帶不走的,只能委屈他放進楊鐵心裝雜物的大木箱裡,沒有趁手的挖土工具,讓楊鐵心收拾好細軟,他發功將早就風雨飄渺的茅屋推倒,算是給了嶽風建了個簡易的墳墓。
四人就裝扮成了一家老小,先直奔客棧與長江聯的兩位幫衆會合,倒是也應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句老話,一路上倒是沒有什麼追兵過來盤查。
說來也是好笑,自從宋朝南度以來,在江南地區徹底的站穩了腳跟之後,宋庭倒是一改他們的老傳統,老作派,在對外尤其是在對待金國的態度上,強硬得可不是一點兩點。
除了繼續和西夏糾纏之外,大宋倒是時不時的就北伐,雖然每次都是以失敗而告終,賠了不少的銀子,可架不住大宋有錢啊,大宋因爲大力發展海上絲綢之路,其財政狀況比起南度之前可是要好太多拉。這也就是爲什麼南宋就這麼一點點地盤,竟然養活了近億人口,還能抽出餘力來打擊對手。
就這樣,國力已開始慢慢下降的金國,就有些應接不暇了。這也是鐵木真在草原上建立蒙古王國時金國沒來拜訪的最主要原因。說實在話,在蒙古國建立之初,蒙古實在是沾了南宋不少的光。要不然,一向是對草原比對江南更重視的金國不可能不來消面剛剛建國,實力還不怎麼樣的蒙古王國。
如果南宋就這麼一直北伐下去的話,說不定金國還真能給拖跨了,畢竟金國的財政實力比起南宋來,實在是差得太多了。可惜,南宋在這緊要關頭卻出現了極爲嚴重的朝堂鬥爭,將好好的形式破壞殆盡。
話說郭進一行人回到客棧後,就拿了些銀子,吩咐不明所以的兩個僕從,幫忙買些嬰兒的衣物、用具、食品回來。又讓店夥計取碗溫開水來,泡上了玉蜂蜜,先給女嬰解解飢再說。玉蜂蜜的解飢效果還是不錯的,被解開穴道的女嬰,喝了兩口就不再哭了,還咂吧着嘴一口接一口的。郭近考慮到出城後,運氣不好碰到官兵,可能會受到盤查,矇混過關的藉口,還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