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般的馬隊猶如潮水遇上堤壩,反激回來。衝在最前面的巴特爾千戶胸甲被利箭穿透,口哨聲嘎然而止,他的右腳沒有脫出馬鐙,屍體掛在馬身上……中箭的騎兵愈來愈多,遭遇迅雷般打擊的前鋒衛隊,失去了帶隊將領的指揮,如困在圍中的猛獸###西撞,人屍、馬屍塞道,鮮血浸透了狹長的山谷……
在一片較寬闊的谷地間,白色鷹纛倒下了,死去的旗手心口窩上插着一枝筆挺的箭鏃,汩汩地鮮血浸紅了他的胸甲。作爲掌旗官,他曾舉着這面鷹纛獲取了無數榮譽,死亡之光罩向他的瞳孔時,白色大纛覆蓋了他修長的長腿。
箭如飛蟥,馬鞍上的窩闊臺倉促勒緊馬嚼。五花驄不愧是寶馬良駒,它嘴裡噴着粗氣,前蹄張向空中,它強壯的後肢,穩穩地控制了全身的平衡。
“長生天呀,你怎麼了?”他悲憤地嚎叫道,既像問身邊的謀士,又像誰也沒問,回答他的只有兩側山頂雷動的鼙鼓和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在度過了突然襲擊的一剎那驚慌後,勒住戰馬的中軍勇士,都把頭轉向了他們的統帥,三王爺窩闊臺正擡着頭,驚詫地觀察着山頭上出現的奇特現象。鎮海策馬貼近窩闊臺,疑惑地喊道:“三爺,山頭的旗幟繪着飛熊,旁邊還懸着橫幅!”
繡着飛熊的牙旗狂舞,黑色橫幅上的內容更令人心駭:“父債子償,上天至公”,橫幅下還寫一個名字:“撒卜剌汗”。窩闊臺冷靜地望着兩面並不陡峭的山樑,對圍攏過來的侍衛大聲喊道:“鑲着黑邊繪着飛熊的牙旗,是乃蠻人太陽汗的標誌,至於撒卜剌汗,就讓亦魯格大人講講他的來歷吧!”
亦魯格眼中噴着火,高着嗓門兒說道:“二十五年前,此地屬於乃蠻國,乃蠻人的主子太陽汗狂妄自大,爲先大汗所滅。太陽汗有兩個兒子,一個叫曲出律,就是後來逃到西遼,被哲別將軍誅殺的那個人,另一個叫撒卜剌,他逃進阿爾泰山之後就杳如黃鶴,一直沒有下落。”
一位千戶疑惑地問道:“三王爺,難道真是撒卜剌汗興兵雪恨來了?”
“看旗纛,有些像。不管是誰,人家找上門來,咱們就得打垮他,否則就要被人家一口口吃掉!”窩闊臺臉色慘白,輕咳了一聲,目光如電般掃過身邊的一張張面孔,大聲喊着:“將士們,爾等願爲羔羊,願爲猛虎?!”
“我們願作猛虎,追隨王爺!”中軍衛隊用高亢的聲音,回答他們的統帥,百餘雙焦灼地目光與窩闊臺的目光相交在一起。
大隊拉得太開,散佈于山谷之間,能聽到窩闊臺喊話的只有百餘人。身經百戰的窩闊臺明瞭目前的局勢,要保住全部衛隊已是奢望。蝮蛇螫手,壯士斷腕,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眸子裡噴出烈焰,猛地從腰間抽出寒光閃閃的寶劍,面對炎炎烈日,聲音低沉而威嚴,大聲地對着天穹祈禱道:“昊天之父啊,用你神奇的力量庇護我們――蒙古大汗的繼承人與這些命懸絲髮的虎賁之士。本王發誓:如若本王衝出大圍,登上汗位,我――窩闊臺將年年用最好的祭品獻給昊天之父。追隨本王殺出重圍的勇士,士兵提爲十戶長,十戶長拔爲百戶長,百戶晉封爲千戶,千戶將受到本汗的重用,如違誓言,願受天罰!”
“誓死追隨三王爺!”窩闊臺的誓言,極大地鼓舞了周圍的士兵,護衛們興奮地歡呼着。
“勇士們,隨本王上山!”在衆人吶喊聲中,端坐於雕鞍上的窩闊臺手擎烏金大刀,雙膝一叩馬腹,五花驄昂起脖頸,鬃毛舒張,琥珀般的眼睛閃着晶光,四蹄生風,迅雷閃電般地躍上山頭。
“殺呀――”
“殺呀――”
馬背上的侍衛們,被三王爺的話感動得血液沸騰,百倍的勇氣從心田噴發,舉起長刀,喉嚨內發出野獸般地怒吼。這是一支哀兵,也許剛纔還是一支易被衝散的狼羣,隨着狼王的一聲嗥叫,他們成爲一個有組織的羣體。馬蹄敲着發燙的山岩,戰刀映着日火,壯士拼命崩發的威力,如地火噴發,改變了戰場上的被動局面。
滾滾黃塵間,五花驄一馬當先,作爲三軍的首領,窩闊臺衝向危險,除了死神,再不會有人能阻止他上山。山腰間,一個胖大漢子刺死了企圖阻擋他衝向窩闊臺的一個勇士,並惡狠狠地策馬向窩闊臺襲來。伴當落馬,激怒了窩闊臺,他狂吼一聲,五花驄凌空騰起,大刀已從胖漢子頭上劃過。
“哐當!”一聲,寶刀與鐵槍相撞擊,人的力,馬的力,漢子的虎口被震得發麻,槍頭已被寶刀削落於山下。喘息之間,兩馬相交,一隻手扯住漢子的衣甲,那漢子還要掙扎,被窩闊臺提在手中,順勢擲下山去,頓時,紅色與白色在鐵灰色山石上綻開……
窩闊臺揮起大刀,驅策“五花驄”向山頂狂奔,所向披靡,無人敢擋。這一幕引起了山頂一錦袍小將的矚目,他指揮着山上的騎兵下山攔截,大喊道:“攔住那個穿金錦戰袍的人,殺了他賞白銀千兩!”
隨着喊聲,一個騎士舉刀驅馬直撲過來,二馬相交,窩闊臺馬快刀疾,一聲慘叫,那軍官的頭顱雪球般滾下山去……
“快放箭!放箭!”山頂上的軍官指着“五花驄”上的窩闊臺,對埋伏的弓箭手們大聲地吼叫着。
“五花驄”闖入伏軍的射程,上山的路被陡起的巨石擋住,地勢對窩闊臺極爲不利,一隻箭射中了窩闊臺的胸膀,他在馬上晃了晃……
“伯父,危險!”隨着喊聲,一個青年騎手催馬擋在窩闊臺馬前,騎手拼命地勒緊馬嚼,棗紅馬前蹄騰空,馬腹剎時成了亂箭施威的靶子,一隻箭鏃射中青年的面頰,另一隻箭射進了他的肩頭,棗紅馬哀鳴倒地,他被摜下馬來……
沒有青年騎手的出現,無疑倒下的將是五花驄和他的主人。這一變故後,五花驄不安地用前蹄叩擊着山石,捂着傷口的窩闊臺臉色蒼白,憤怒地向身後跟上的長鬍子千戶綽兒馬罕吼道:“快,還等什麼,射死那個長着烏鴉嘴的奴才!”一聲弓鳴,山頂上的軍官哀號倒地,失去指揮的兵士們開始驚慌起來,丟下弓箭開始逃跑。綽兒馬罕催動黑馬搶先上山,接着鎮海、亦魯格、野裡只吉帶也殺上山頭。
“蒙哥――你怎麼樣?”忍着疼痛的窩闊臺來到青年身邊。蒙哥臉色慘白,血正從腮上和肩窩淌出,窩闊臺彎腰將他從地上抱起,放在自己的從馬背上,重新上了五花驄。
山谷間兵器的搏擊聲,喊殺聲,哀叫聲,馬嘶聲,以山林作巢的鳥類感到了威脅,無數燕鵲呱呱叫着飛出山林。包圍圈太大了,當大鬍子將軍發現對手從圍場中撕開一個口子逃逸,帶人前來阻截時,一隊人馬已順着山坡向遠方奔去……
兩個多時辰,太陽已經偏西,後面的追殺聲已經漸遠,窩闊臺胸口痛得厲害,他感到身體能量耗盡,幾近虛脫,便勒住馬,掏出手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當他看到伏在馬鞍上一動不動的蒙哥時,立刻忘記了自己的傷痛,對跟上來的鎮海道:“蒙哥傷勢嚴重,再不治療怕就危險了。”
“三爺,這次襲擊來頭很大,目前我們依然很危險。”
“我知道,”窩闊臺的話,被蒙哥的呻吟聲打斷了。
生與死都是一瞬間的事。鮮血浸紅了窩闊臺的胸甲,他清楚,數百騎兵沒有跟上來,說明他們全都已血染杭愛古道了……。逃出伏擊圈的僅有六七十人,腳下杭愛山林海森森,山勢如大海的波濤此起彼伏。回首西望,太陽西墜,烏黑的雲一層壓一層,彷彿要將山頭壓碎。該怎麼辦?去哪裡安身?他有些茫然,嘆了口氣,悄聲對亦魯格說:“親家,得找個安全地方安身呀?”
"拖雷安答,你還是要小心點的好."郭進苦口婆心的相勸.
"郭進安答,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一點吧,這可都是父汗在世時交代下來的,再怎麼說,三哥也不會亂來吧?"拖雷滿臉的不以爲然,反而還質疑起郭進來.不過,他也知道郭進是爲了自己好,所以也沒太放在心上,更沒有懷疑過郭進的用心.
郭進嘆了一口氣,心中十分的無奈.拖雷這小子,咋就這麼頑固捏?可是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拖雷就是在窩闊臺當家之後不久就莫名其妙的掛掉的.拖雷不僅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還是他最重要的同盟.有他擋在前面,郭進也會安生上許多,可萬一他要是完了,那窩闊臺的火力不就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了嗎?
這是郭進絕對不允許的!
於是,他不得不再次勸說了起來:"拖雷安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也沒叫你做什麼過分舉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