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他們大家跌跌撞撞的跑過了那條石橋,周圍令人恐懼的幻象這才逐漸有所減輕。
在秦震的眼裡,前方的惡魔逐漸退卻了可怕的外表,取而代之的是羽東那熟悉的背影。看着前面正拽着自己狂跑的人是羽東,秦震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萬幸,他們大家都還活着,萬幸剛剛看到的那座墳墓是假的……
就這一番幻境,讓他們四個人全部都深感身心俱疲。過了石橋沒跑多遠就都癱坐在了地上。老顧和姜旗更是索性躺在了地上,緊緊的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被強制性去面對最害怕、最痛苦、最不願意發生的畫面,分不清真與假、虛與實的無助感,這一切的一切,不曾真正體會過的人根本就不會明白。
這種心靈上的折磨,遠遠要勝過樹林子裡蹦出來一隊殭屍。他們誰都有隱藏最深的悲痛與心魔,這樣被人強制面對,就好像是在翻挑起一處處傷疤,然後再在上面撒鹽一樣。那感覺……真的是痛不欲生。
秦震此時背靠着一塊岩石,大口的喘着氣,努力的調節着自己紊亂的心緒。至少,他得讓自己儘快清醒的面對現實,從幻覺之中脫離出來。
老顧一直捂着臉,半天沒有動靜。姜旗也是眉頭緊皺,好像還從那痛苦的幻象之中回不過神來。
這就好像是人做噩夢之後醒了一樣,明知道剛剛那只是一場夢,卻依舊不能自已的心驚害怕!
至於羽東,他現在也靠坐在一處青石旁,緊緊的閉着雙眼。起伏的胸口可以看的出,他並不平靜。那如覆寒霜的面容上,有着說不盡的疲憊。
誰都不知道在剛剛的幻境之中,羽東看到的究竟會是些什麼?能影響他的,又到底會是什麼人?什麼事?
關於這些,別說是瞭解了,就連猜測都是無從揣摩。就像秦震之前說的那樣,他很懷疑羽東有過感情嗎?他心裡也有很在意的人嗎?在秦震的眼裡,羽東他就好像是軍方的一件秘密武器。對,就是一件武器而已。絕殺的、冰冷的、沒有感情的。
可是秦震卻也清楚的記得,當時他問羽東有沒有在意的人和事時,他曾很堅定的回答“有”。既然是這樣,那想必這四重天他也不是那麼好過。
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他們大家誰都沒有詢問對方感覺如何,還好不好之類的話。這四重天,真的耗盡了他們的心力和鬥志。這纔是最可怕的地方!他們現在除了發自內心的疲憊,似乎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秦震緩緩的嘆了口氣,然後無力的環視了一下四周說道:“這裡……是一片竹林?呵呵……魔君這又是要鬧哪樣呢?這些竹子裡又藏了什麼陰狠的鬼把戲?”
顧傑這時候終於深深的呼了口氣,回魂兒似的坐了起來。一邊找姜旗和羽東要着煙,一邊抓了抓頭髮說道:“服了,爺們兒我算是徹底的服了。百鬼魔君……好樣的,他贏了。就這一個四重天,走過來之後雖然沒受什麼傷,但是我卻忽然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什麼心氣兒、什麼想法、什麼鬥志都沒有了!就這麼說吧,現在你們誰行行好,在這兒刨個坑把我就地給埋了,我保證一點兒怨言都沒有。”說完,顧傑狠狠的吸了口煙。
“你也別沒有怨言,我們也沒那麼大閒工夫埋你。就你這個塊兒,埋你得刨多大的坑?我們有病啊?剛剛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們不能放在心上。就當做了一場夢!醒了之後,咱們這不還是一條好漢嘛!”秦震勸着別人的同時,也在用這話勸着自己。
想想,秦震又轉過頭對羽東道了句謝:“誒,我說少爺,我還真得謝謝你……”
“不必了。從認識你到現在,你正經跟我說的話,最多的就是謝謝。你謝我一次,就意味着我麻煩一次。你就不能爭取少說幾次謝謝?”羽東斜睨着秦震,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
秦震無奈的一扭頭,咬牙恨道:“不謝就不謝!”
這麼一聊一鬧的,氣氛雖然緩解了很多,但是剛剛那幻境重生的四重天卻也依然令他們心悸。
舉目環顧,眼前這裡是一片凌雲虛空的青翠竹林。林子不是雜亂無章的,中間隱約可分辨出一條繼續上山的曲徑小路。這可當真是‘曲徑通幽處’了。
秦震看了看羽東,想問他看得出這裡有什麼端倪麼?卻被顧傑先搶了話,只聽他仍然不太高興冷哼了一聲說:“哼,這要不是爲了蘭晴他們和俊小哥的命,我他/媽絕對就一把火燒了這座妖山!這裡的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全都他姥姥的是些害人的玩意兒!”
“行了老顧,你就別抱怨了。你抱怨那麼多又有什麼用?你能把魔君罵出來嗎?再說了,不是人家魔君請咱來的,是咱自己不遠千里非得要來的……”秦震的聲音越說越低,可這卻是明晃晃事實。
羽東這時候往前稍稍走了兩步,站在一棵竹子前,伸出雙指,疊指輕彈。不知道爲什麼,那竹子竟然傳出了一聲低沉的響動。那聲音沉厚清越,猶如古琴之聲!
這可真是邪了門了啊!魔君的忘川山內千奇百怪、無奇不有!竟然連竹子都能發出聲音??
幾個人吃驚的看着羽東,想等着他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可是羽東竟然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那樣子顯然是現在他也不解開其中的玄妙。
這時秦震提議說:“別猶豫了,走吧!咱們既然能過的去之前的四重天,就也一定能過去剩下的五重天!這一片竹子算什麼,它還能咬我不成?”其實說着這話的時候,秦震也是沒有什麼底氣。在魔君的這片山裡,別說是竹子,就算是石頭會咬人,似乎都不必覺得太奇怪。
而且羽東這時候也接着秦震的話說道:“你可別以爲植物就好欺負了。依我看,這九重天裡大部分的玄術都與植物有關。其實植物與人、動物,沒什麼區別,它們也有血型,也有語言,甚至也有防禦和攻擊的方式。”
聽羽東越說越玄了,秦震也沒敢插嘴。因爲他心裡有數,只要是羽東能說出來的定論,那就一定是有據可考、不是胡編亂造的。
不過現在先暫且管不了植物有多麼聰明的問題,主要是他們得先弄明白,這片竹林到底能做什麼怪!這纔是最主要的!
跟隨着羽東逐漸步入竹林,清涼的山風徐徐吹過,竹子與竹子之間就彷彿像是架了上百把古琴一般,響起了一陣高潔之音。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不是樹葉之間的‘沙沙’聲,而是真的恍如琴絃撩動的聲響。
秦震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四周,想看看這周圍是不是有人在故佈疑陣?反正他們現在的眼睛耳朵好像都不太好使,沒準兒是有人在彈琴,卻讓他們錯以爲是竹子的聲音呢?
可是……這得是有多少人一塊兒彈琴纔會出來這種聲音?
老顧這會兒掏了掏耳朵,有些着急的說:“東少啊,咱們可不是來這兒欣賞高雅古典音樂會的!這他/媽魔君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咱現在該往哪邊走纔對??”
老顧問這句話,是因爲他們現在走到了一個多岔口的路中央。秦震稍微數了數,迂迴曲折、錯綜複雜的岔路,不多不少正八條。
在八條道路中間選擇一條對的路,這還真成了個不小的問題。畢竟,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命去挨個嘗試。
羽東這時看了一遍眼前的路,又閉目聆聽了一會兒那透着古怪的竹林之音。之後這才沉聲說道:“八音對八卦,這竹林中仔細聽來有兩種聲音,竹和絲。竹是管笛之音,絲是古琴之音。”
秦震趕緊支楞着耳朵又聽了聽,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還真感覺有一陣陣古琴與笛子相交的聲音。當然,平心而論,羽東如果不說出來,打死秦震也不可能聽出這聲音裡都包含了什麼樂器。
羽東這時接着說道:“竹音生於震、絲音生於離。震爲東方、離爲南方。這聲音中絲音大於竹音,那所指的方向一就是……東南偏南的那條路。”
說着,羽東伸手就指向了八條路中間相比之下比較開闊的一條路。
這讓秦震多少感覺到有些震驚!一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條大路,本以爲得是條多麼崎嶇坎坷的小路呢。二來他也沒想到羽東僅憑這竹林裡的徐徐怪音就判定出了他們要行走的方向!!這也太神奇了吧?!這甚至讓秦震感覺羽東是不是和魔君一夥兒的?!
他們選定了道路之後,就開始沿路而行。但是這裡的竹林卻好像有了些怪異。幾十米高的竹子頂端,竟然還高低不同的橫着無數整根的竹子。這種竹子與竹子之間“私搭亂蓋”的方式究竟意欲何爲?
他們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危險纔剛開始慢慢的靠近他們。這一片翠綠的竹林,將意味着一場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