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水聲在劇烈的轟鳴,秦震所聽見的最後一句話,大概就是不知道誰喊的那麼一句“屏住呼吸!”由於水聲太大了,他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誰的聲音。
可這話說着是簡單,真在這緊張萬分的情況下,誰又能馬上的反應過來去調整自己的呼吸呢?
秦震纔剛剛打算深深的提起一口氣,準備開始閉氣。猛然間就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自己背後直接席捲了過來!
下一刻,刺骨冰涼的海水就將整個通道淹沒了。那如同是泄洪一樣的力量,拍的他們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碎裂了!
被冰涼的海水一拍,秦震下意識的就想要呼吸。可越是這樣就越難受,呼吸上的一丁點兒不順暢都能使海水嗆的肺部生疼!那如同針扎一樣的疼痛,讓秦震恍惚覺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雪山、回到了西藏、回到了香格里拉、甚至是沉回到了冰冷的納木錯下……
這種痛苦他們都已經不是第一次承受了,縱然難以忍受,但也還算勉強能夠再堅持。只要還能有一絲機會脫險,他們就仍然不會放棄求生的希望。
在這一程又一程出生入死的山水跋涉中,他們所學到的最珍貴的東西,就是永不放棄,以及生命的可貴。
洶涌的海水無情的拍打在血肉之軀上,巨大的力量席捲着他們橫衝直撞、磕磕碰碰。海水彷彿能夠將他們如同一片樹葉一般輕而易舉的撕碎!那種無從控制的感覺、那種天旋地轉的激盪,使他們連害怕都沒有了機會。
由於之前的路面就已經有順勢越來越低的趨勢了。所以這會兒使得海水更是毫無阻礙,一路向下奔騰。整個暗道變成了泄洪的通道,他們幾個人就好像是這滔滔洪浪之中的幾隻蜉蝣。
不過如果樂觀一點想想的話,可能這樣倒也未嘗就不好。至少他們現在索性是誰都不需要再辨別什麼方向了,更不需要再用雙腿去丈量這漫無盡頭的暗道了。他們只需要順着水流一路潛行,相信早晚都會有能夠到達盡頭的時候。就算不是爲了他們的生路,這些奔騰的海水也終究是得有一個最終的歸聚點吧?!
只不過……他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就要各安天命,全憑造化了吧!
一口氣絕對憋不了太長的時間,就算是羽東、姜旗或者墨裳他們都受過特殊的訓練。那這一口氣也不可能堅持過河北到遼寧的海路線……
這條暗道目前的最終點還未可知。他們只能任其漂泊,直到自己的肺部再也無法承受爲止。
秦震在被水流衝擊的過程中,還時刻不忘了要護好自己胸前的驅山鐸。雖然耳邊全部都是混亂的水聲轟鳴,頭腦也不是特別的清晰。但是他仍然在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只要還有一絲意識。就必須要保護好這東西。即便是他自己被海水卷跑了。也絕對不能讓這驅山鐸被海水沖走了!
這個不起眼的古物,此刻已經就是他們幾個人的全部了!雖然目前還不太清楚若是九鼎任務再次失敗的後果將會是如何,但是秦震至少心裡明白。這驅山鐸目前已然是羽東視若生命的全部了。
還有夜北、還有俊天……他們拯救的了、拯救不了蒼生不重要,因爲幾個兄弟便已重過天下蒼生了。就算是隻爲了他們,秦震也必定會竭盡全力去保護驅山鐸。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秦震能這樣不停的提醒自己,這不但需要強大的毅力,更是需要一份極其堅定的信念!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水流的前方,道路愈發曲折,山岩突出。秦震只感覺他們幾個人全部都被水流的力量衝撞的四處磕碰,直撞的眼冒金星,分不清個東南西北、上下左右了。
那些突出的堅硬岩石在他們幾個突然的碰撞之下,甚至都開始紛紛碎落。
不出三分鐘,秦震連撞帶砸的就感覺自己已經頭破血流了。想必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手電早就熄滅了,漆黑的水中讓他們根本就看不清前方。一片暝暝晦暗,水光波動,倒讓人感覺像是沉入到了深海下的煉獄。
秦震覺得自己像是破桶一樣的冒着泡,嗆得幾近暈厥。神智越來越模糊,意識也越來越不清晰的。
就在他感覺一切都要完了的時候,肩膀忽然被人抓住了!緊接着就是有人在大力的向上拽他!
秦震勉強的睜開了眼,漆黑的水中什麼都不看不見,他甚至看不見抓住自己的到底是什麼。只是下意識的還在護住驅山鐸。
忽然,眼前浮現出了羽東的身影。羽東似乎正在努力的晃着秦震,順便將他向上拽。看羽東手勢的意思,似乎往上游就還能活下去……
秦震倒是也想好好配合一下,可是奈何自己實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雖然說隨着路程的長短,水勢已經漸漸平緩了。但是由於在這個劇烈的衝擊過程中,秦震始終一心保護驅山鐸,所以他沒有太在意自己。這使得他比誰傷的都重,比誰嗆水都更多。
對於一個曾經是深海恐懼症的人來說,能在黑暗的水流中堅持到了現在,這似乎要比罔象更讓人覺得是個奇蹟。
之後自己是怎麼被拖上去的,又是怎麼昏迷再清醒的,秦震都不記得了。他最後的意識就是水中羽東的臉,剩下的一切……他都不太清楚了。
其實自己像是個落水狗一樣的被羽東撈起,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這一次,秦震卻感覺自己離死亡最接近。
溺水而亡的滋味太痛苦……他完全不能夠呼吸了!就在這樣窒息的情況下,秦震終於短暫的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恢復清醒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呼吸!可驚訝的是,他竟然能夠呼吸了……
秦震吃驚的看着周圍,他們還是在水裡,大家還都在……雖然個個都是狼狽不堪,但是至少他們都還活着……
秦震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羽東,從水中冒出來的他,臉色比平時更蒼白了幾分。不知道是長時間憋氣給憋的,還是這冰冷的海水給凍的。黑色的碎髮緊緊的貼在他那尖削的下頜上,順着頭髮還在不停的流着水。一雙眼睛清冷如冰,深邃如海,沒有任何感情,甚至是沒有任何感受!那雙永遠讓人無法靠近、也無從猜測的雙眸,此刻映照着粼粼的水光,更顯深邃。
“我……我又活了?”秦震自己都覺得自己問的這個問題太可笑了。就好像他對自己又活過來頗爲吃驚、甚至是頗感失望似的。
可事實上,他只是爲自己的命大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在這樣的環境裡,哪怕是半分鐘的失去意識,都有可能令你再也睜不開眼睛。
所以他纔會用這樣怪異的方式,似問非問的像是自語一樣的說了句“我又活過來了”。
羽東用沒有表情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就是在肯定他的這句問話。
秦震抹了把臉,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像是一個海底空洞,他們只不過是被衝到了這空谷中得以喘了一口氣而已。卻並沒有真正的回到海面上。
頭頂上還是礁石一樣的岩石,老顧正趴在一塊石頭上,力竭似的喘着氣。看那樣子,這爺們兒也是被海水奪去了半條命。
姜旗雖然狀況還好,但是他的臉上、頭上也全部都是傷痕血印。那一定是之前在水中磕碰岩石所造成的。
墨裳那一襲白衣此刻泡在水中,更有一種出塵脫俗的感覺。不過從這位通天曉地的“孤竹君”蒼白的臉色看來,他也並沒有比秦震他們好受的到哪裡去。
玄學易數、伏羲、鬼谷子……任誰也解救不了血肉之軀在大自然力量下的無助與脆弱。通天曉地,並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以救了自己。
“我們……這是被衝到哪裡來了?我不想一直在海底……不求能上地面,能上海面我也知足……”秦震只覺得自己的聲音乾澀沙啞,十分難聽。這大概是因爲剛剛連咳帶嗆的“功勞”吧!
羽東看着前方輕聲的回了句:“從頭到尾都只有一條路,我想我們只要一直走,就一定能出去……現在的水勢已經平穩了,前方的水深和空間都不至於讓我們無法換氣了。在這裡稍作喘息,繼續上路。”
簡單果斷的決定,卻讓秦震在心裡叫苦不迭。
這樣的路程,再來一次那就是活要命啊!
老顧這會兒更是趴在石頭上,像是要死一樣的對羽東說道:“東少……我老顧自認爲自己一直都是海貨的剋星……可是今天……我他/媽自己就要變成海貨了……大旗啊,來來,哥們兒,幫個忙……把我領子裡那玩意兒給拽出來行不行……”
老顧要死不活的動也不動,喊着姜旗過去幫他忙。
誰也不知道他領子裡鑽進去了什麼,乍一聽都還十分緊張。連忙都一起湊了過去!
等到姜旗伸手從他領子中把那東西拽出來的時候……大家這才哭笑不得的舒了一口氣……
原來,是一隻小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