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嗎的,這仗還能打嗎?有完沒完?一口氣都不讓老子歇?”
蘇平望着再次洶涌而來的蠻族軍隊,他有氣無力地破口大罵道。
他的神色中滿是精疲力盡的疲憊,呸地一口吐出了嘴中已經嚼成了一團黃色糊狀物的菸葉,想了想,卻又從口袋裡掏了一把塞入了嘴中。他的眼皮不住地打着架,卻又在目光觸及到河灘上身影的時候,陡然振奮了起來。
他支起身子,細細觀望着遠處蠻族軍隊的距離,滿是硝煙淤泥與刀劍傷痕的破爛軍服掛在他身上,已是四處露出裡面的棉花與團團的殷紅血跡。
他已經不知道在戰場上呆了多少個日夜了,他只知道自己遇到了無數次進攻,又在無數次精疲力盡地、機械地扣動扳機中,無數次傷痕累累地從戰壕中一躍而出中,將蠻族軍隊再次艱難擊退——其中,他們營,只被換下去休整過半天。
……
“再這麼打下去,老子遲早得精盡人亡,恐怕真要死在這裡了……”
蘇平盯住遠處河灘上密集的高大身影喃喃道。
“全體都有!準備戰鬥!”
隨即,他又高聲喝令了起來,順便抓過了身邊一個通訊兵,滿臉的惡形惡色:“你先不要參與戰鬥了,去跟團長說,再沒增援,就來給老子們收屍!”
其後,隨着三聲沉悶的狙擊步槍聲不時響起,過了不久,密集的槍聲也漸漸如爆豆般響了起來,再然後,魔能序列的流光再次籠罩了蘇平他們傷痕累累的陣地,慘叫與悶哼聲也同時在華夏人中漸次響起。
最後,蘇平已幾成破鑼嗓子的聲嘶力竭話聲也響起了。
“帝國魔戰——”
“進攻!”
滿是疲憊的沉沉呼應也響起了,黑色的小小浪潮再次迎面而上。與白色的波浪捲成一團。
~~~~~~~~~
“沒有預備隊!沒有增援!”
何許看着通訊兵的神色似乎比蘇平更是惡形惡色。
他的身上亦滿是班駁的血跡,腹部更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一圈似乎是胡亂扎着的繃帶正在他的小腹處滲着殷紅的血跡。
他滿眼赤紅、亦是滿臉疲憊地看着似乎從前線過來的通訊兵,如是喝道。
“回去告訴你們師長,頂得住要頂,頂不住也要頂,這句話老子講了無數次了,不想再跟他廢話一次!你就告訴他,真頂不住,老子就來給他收屍!”
他怒氣衝衝地喝道。
“是!”
滿身傷痕並不比何許少多少的通訊兵淚流滿面。他委屈地看着自己的軍長,莊嚴敬禮後,轉身就走。
……
“站住!”何許又一聲大喝喝止了他。
他回身疑惑地看向了何許,淚水仍然在那張黑灰滿布的面孔上肆意流淌着,他倔強地咬着下脣,望着何許,不說話。
何許細細端詳着他。
“三十八師……”
他忽然喃喃道。
“這是三十八師……但他們也堅持不住了?對面究竟在搞什麼?難道真是又主攻三十八師的方向?要不要……先把他們撤下來,換預備隊上去,讓他們再休整半天?可是……我手頭已經沒多少預備隊了啊……萬一再哪裡出現情況……”
他不住喃喃地打着轉。在帳篷中焦躁地走來走去。
……
“軍長,不管他們是不是主攻我們軍,但我們這邊確實受到的攻擊烈度比其他地方要大——總指不也是把南陸增援都派在了我們身後麼?讓他們再去頂一陣子吧……將士們都太累了,好歹也要休息一下才能恢復戰鬥力了。”
“我們現在完全是拿一個兵在當兩個兵用——白天用一次。晚上又用一次。這樣下去不行的,就算蠻族在我們的頑強狙擊下不得寸進,但戰士們的身體也會被拖垮的……”
他的參謀長卻是吊着個血跡斑斑的膀子,在他身後低低建議道。
“我不相信他們啊……”
“南洋那羣廢物兵。恐怕比西陸人更不堪。”
何許卻是低低惱火道。
……
“但就算是十萬頭豬,防守我們一個軍的防線,也能防守上幾天吧?”
他的參謀長卻是反駁道。
“不然我們還不如把那批增援退回去。要總指換一批增援來——反正我們也從沒求過援,是總指察覺到我們這裡不對,硬塞給我們的。”
“總指也是沒辦法……他們已經幾乎要無兵可派了——不然,你以爲總指會把他們塞給我們?”
何許搖頭嘆息道。
“那就行吧,總不能讓總指本就緊張萬分的兵力,派了支增援在我們身後反倒讓他們閒置——就按你說的辦,明天后天,讓那羣南洋人頂上,我們必須休整了。”
……
他低低說着,卻是又轉向了一直默默流淚,卻滿臉倔強的通訊兵。
“兔崽子,還給老子甩臉色了?”
他笑罵道。
“去,叫警衛團那羣混蛋跟他滾,文職人員裡願意跟他滾的,也去跟他滾!”
他轉過頭,衝身邊一個參謀說道。
“老子沒預備隊派了,但我們軍指揮部要個鳥警衛團?真被蠻族刺殺就全死了算了!”他低低喃喃道。
“去去去,警衛團也歇了半天了,叫那羣混蛋跟他一起滾,趕緊滾!省得他們在老子眼皮底下沒點軍人樣子,個個象羣被打殘的叫花子,睡得象羣死豬一樣,看着就覺得心煩。”
他衝參謀一疊聲地說道。
“謝謝軍長!”
通訊兵再次立正敬禮,他稚嫩的臉上陡然升起了一絲終於完成任務的喜悅與歡欣,卻是再次轉身離去了。
~~~~~~~~~
“他們很快就要撐不住了……”
隆爾細細端詳着身前的戰局情報,良久,卻是忽然擡頭向正坐在他身邊百無聊賴之色的神使笑道。
“哦?這麼說……”神使頓時一臉興奮地看了過來。
“就連他們的那個38師也是搖搖欲墜,他們又還能撐多久?事實上,那個38師我還真沒重點照顧他們,只是按照他們的戰鬥力。稍微加強了那個方向上的兵力配置而已。”
隆爾揚了揚他手中的戰報笑道。
……
“我現在,是在全線發起同等對應烈度的攻擊——哪邊頑強點,我的力量就多點,哪邊不那麼頑強,我的力量就少點。總之,要讓華夏人完全無法摸到頭腦,搞不清我想幹什麼,榨出華夏人每一條陣線上的每一分防守潛力。”
“然後……在他們每一條陣線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增援下也只能勉強防守的時候,到他們的預備兵力已調無可調,派無可派的時候。就到了我重拳出擊的時候了——哼,這樣能最大程度上杜絕意外的發生,不逼他們把力量使用完,我還真怕他們又鬧什麼妖娥子。”
“您的軍略,實在是太精彩了。以不變應萬變,以無招勝有招。華夏人可能至今還在找您的主攻方向呢。”神使翹起大拇指誇讚道。
“那麼,38師會不會成爲我們的突破口?那裡,可是隻要突破了就一片坦途呢。”
隨即他又笑道。
……
隆爾卻是搖了搖頭。
“不,他們很頑強。他們的指揮官也很謹慎,似乎完全不信賴他們身後的援軍——那批愚蠢的南洋人。”
“這次,我們說不定要換個方向了。但不管怎麼說,只要有一個方向取得了突破。就意味着我們的勝利。而華夏人,我不相信他們能三十三處戰場都不出錯,都沒怯懦者,都象那個38師。”
“即使都象。我們也不過損失慘重點而已,他們總要崩潰的。戰局打到這時候,我總算放下心來了——沒有意外了。”
他滿臉輕鬆的說道。
隨之。他的臉上似乎又浮現起了一絲奇怪的神色。
“不過,我的計劃也並非完美無缺,即使到了現在收官的階段,也還是有一個很大危險的,恩,很大。”
他煞有介事地說道。
……
“哦?什麼危險?您不是說這次已在不可能出現意外了嗎?”神使頓時一驚。
“我現在唯一的擔心的是,華夏人會又在我們身後出現一個象上次大戰一樣的徵西軍團,那我們不危險了?”
隆爾悠悠道。
“不可能吧……西邊正在大戰,他們更可能落入您的掌握中,也許正在賣力無比地進攻呢,還會忽然又增援華夏?”
神使的神色頓時滿是驚疑不定,他喃喃問道。
“不不不,我害怕的是,華夏人如果其實深謀遠慮,早在開戰之初就在極北森林藏了支伏兵,這次又將出現在我們背後呢?哦天哪,那我們不完蛋了?”
隆爾滿是誇張地說道,更是做出了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
神使一怔,他已是笑得前仰後合:“我還真以爲有什麼破綻呢……隆爾大人,您真是太幽默了……”
隆爾滿是矜持自得地微笑着:“還好還好,華夏人不是最擅長創造奇蹟的民族嘛,或許,他們也會從天上掉下來個第五軍團呢?”
他滿臉害怕神色地聳肩道。
“哈哈哈……”
神使已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那我們就期待他們第五軍團的到來了……哈哈……”
他滿眼淚花地笑道。
隆爾亦是大笑了起來,更是滿臉自負之色。漸漸的,帳篷裡,乃至整個大淩河北岸,都開始迴盪着兩人的張狂笑聲。
……
兩個沉沉狂笑的人所不知道的是,華夏人沒有第五軍團,但在他們所不知道的某個地方,卻已是悄然響起了一支……叫“第八路軍進行曲”的……激昂樂曲。
與之配套的歌詞的第一句是這樣的——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着……
祖國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