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麼突然,本來我還在義憤填膺,爲我這綠帽子主人鳴不平,還希望能目睹奮起反抗的‘春’宮圖,突然間我就膝蓋中了一箭,突然間我就需要爲自己的未來纏綿悱惻,突然間我就要擔憂自己會不會變成烤‘乳’鳥……
這反差有點大,我吃驚地張大了鳥嘴,看着‘女’人指過來的手指,終於明白自己這是躺槍了。
什麼是躺槍的良好姿勢?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只見我的翅膀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左腳略微彎曲,整隻鳥略向左偏,沒別的,這絕對是本年度最標準的躺槍姿勢了。
怎一個慘字了得,河東獅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小心臟拔涼拔涼的,就我在這縮頭烏龜主人,被人帶了帽子當了大兵還能這麼低聲下氣,我還真不信他能爲了我這隻又醜又慫的鳥揭竿而起,打起武裝反抗河東獅吼的第一槍。
在我看來,河東獅吼一聲令下,而且開出這麼‘誘’人的條件,我這主人烤了我只是分分鐘的事情,我現在唯一能夠祈求的事情就是,他不會在今天晚上就烤了我,如果是明天再動手的話,我還有時間回憶回憶人生懷念懷念童年什麼的……
好吧,我承認我是想溜之大吉,都到這份上了,作爲一隻有智慧的鳥焉能束翅待斃,就算是流‘浪’流‘浪’也比被烤了強。
更何況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就算是我變成了烤‘乳’鳥,河東獅吼也絕對不會動筷子,我能看到我的下場就只能是被烤熟了之後處理在垃圾桶裡面,而且如果烤過了頭什麼的,那死相一定是悽慘之外的事情了。
再聯想到說不定會被流‘浪’漢們撿到吃掉,我就出離了憤怒,恨不得立刻就把河東獅吼打成兩個小餅餅,這實在是太欺負鳥了。
我看到主人的臉變得‘潮’紅,猛然間吼出一句:“我說了多少次了,這隻鳥一定不能動,它陪我四十年了,你呢?你幹嘛總是跟只鳥過不去?”
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鳥嘴都合不上了,這這這這是怎麼個情況?我這主人小宇宙突然爆發了?竟然會爲了我這樣一隻鳥跟河東獅吼翻臉,等等,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想到這裡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四十年,我到底是什麼鳥能活四十年?難道我馬上就要壽終正寢了?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主人拯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將我的小命吊了回來,我感動得熱淚盈眶,心說我做鳥一天就認你這主人一天。
河東獅吼也被主人吼得一愣一愣,她的臉漲成青紫‘色’,咆哮道:“就爲了一隻鳥,你就敢跟我翻臉?我不明白這隻鳥有什麼好的,難道比我還好,能陪你睡覺?”
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我的處理器愣是處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感情這河東獅吼戴完帽子之後竟然還回來吃起醋來了?而且是跟一隻鳥?我的天這是什麼神邏輯?
你都跟小白臉跑了,我主人還沒說啥呢,回來你就要拿我開刀,姑‘奶’‘奶’,我是招你惹你了?
我心裡把河東獅吼上下五千年祖上十八代都罵了個遍,狠狠地吐槽了一番。我還真是頭一次見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在這瞬間我覺得把她就地正法都是侮辱了我的主人。
“這不是一隻鳥的問題。”主人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一改前面的頹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你知道這隻鳥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嗎?十歲那年我在河邊洗澡,不小心溺水,全都是這隻鳥偷吃了一戶人家的米,被人追殺出來纔看到我的……”
“你知道嗎?救命恩人,知道嗎?這隻鳥救了我!”
主人慷慨‘激’昂,非常有氣場。
我這腦子徹底反應不過來了,感情我還和這中年人有這麼深的淵源,原來一隻鳥也可以救人?而且還是以這麼無厘頭的方式?
這關係實在是太牽強了,而且最後我這主人是怎麼找到我把我供起來的?這難度好像有點大。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見不得你對別的東西比對我好!”
河東獅吼此話一出,籠子裡的我和籠子外的主人全都傻眼了……
她剛纔說什麼?
剛纔說什麼?
什麼?
麼?
瞬間,我心中的大草原就被千千萬萬只草泥馬踐踏得不成樣子,這是怎麼個情況,難道這就是‘女’人的博愛?本鳥也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虐心了。
“噗……”一聲,我這主人手都是一哆嗦,差點把被子摔在地上,一口水就噴了出來……
一口水就噴在了我身上……
我猝不及防,直接就體驗了一次免費沖澡,看着溼漉漉趴趴着的羽‘毛’,我‘欲’哭無淚,悲憤莫名。
爲什麼,爲什麼總是我躺槍?吃蟲子的是我,吃‘藥’片子的是我,要被烤的是我,這也就算了,怎麼最後被噴的都是我?
我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眼巴巴地看着他們倆,可憐極了。
“你不是有小白臉嗎?他對你好,你去找他啊。”
主人的話酸溜溜的,一下子角‘色’大逆轉,這節奏快得簡直就跟偶像劇差不多。
“好什麼好?沒上‘牀’之前百依百順的,上完‘牀’之後就愛搭不理,到頭來想想還是覺得你好……”
河東獅吼這麼說道。
我……
草泥馬!
我實在忍不住爆了粗口,真是頭一次見到戴帽子戴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一點都不忌諱,我在心裡爲主人吶喊着:
“這‘女’人,不能要,不能要!絕對不能要!”
這可是男人的承諾啊,不,男人的尊嚴啊,怎麼能夠就這麼放過她?把她暴揍一頓丟出去,丟出去!
最好是脫光了丟出去!
我在心裡這麼惡狠狠地想着,換作是我的話,直接殺人分屍雖然有點過分,但是稍微設點圈套讓她下半輩子生不如死還是可以的……
不不不,這實在是太邪惡了,我可是成熟穩重善良冷靜的戰曉啊,怎麼能夠有這樣的想法呢?
主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看着河東獅吼,手裡的被子往桌子上面猛地一頓,說道:“你把我當什麼?備胎?如果是這樣那對不起,‘門’就在那,你就去找你的高富帥,找你的小白臉去……”
“順便告訴你一句,天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你這樣的‘女’人,知道嗎?”
這兩句話說得大快人心,我都要忍不住爲主人鼓翅了,看到河東獅吼的臉直接黑了下來,我只覺得心中大爽。
好樣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寧做單身,不做備胎!
等我變回戰曉,帶你去霍爾姆茲學院裡面挑幾個,哪個不比這好,而且一個個都是單純單純的高中生,指不定就有喜歡大叔的呢?
河東獅吼氣得全身發抖,她指着主人,說道:“想讓我走?你想讓我走?想這樣就擺脫我?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是不走了!有本事你走啊!”
說着,她氣沖沖地把手裡的包扔到沙發上,直接衝進臥室裡面,竟然就‘插’上了‘門’。
主人顯然也是被她的行爲震住了,站在原地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半晌,他猛然跌坐在沙發上,使勁用手搓了搓臉,並且看向我。
怎麼……怎麼又是我?難道又要躺槍?我有些發‘毛’,實在是躺槍後遺症,被嚇得不行。
“唉,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啊……”
主人對我說道。
“你是不是都覺得我窩囊?”
“說實話,要是換隻鳥的話,說不定剛纔我就真下手了,畢竟雖然她做了那麼多錯事,人到中年了,各種事情也都看得淡了,能過就過,不能過就拉倒,也就是圖個伴,要不這個家裡就你和我,也真是太孤單了一些……”
主人臉上的表情我在很多人臉上都看到過,那些人差不多都是我的病人,那是一種平淡、平淡到感覺什麼都可以放下的表情,而這些人毫無例外都是年過半百,這個表情是他們的專利,得是經歷過各種悲歡離合嚐盡了世間百態,才能讓臉上開出這樣的‘花’朵。
“你陪了我四十年了,這些年來我經歷的你也都經歷了,看到你就彷彿看到了我的一生,每次有不順心的事情,找不到人訴說的時候,我都會說給你聽,雖然你也聽不懂,但是心裡總會感覺好受不少。”
“說實話,有時候感覺你真的就是上帝,畢竟什麼鳥能活四十年呢?之前那段最艱難的時刻,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真的撐不下來……”
“就這樣吧,我也該休息了,雖然你也聽不懂……”
我跟主人大眼瞪小眼,聽着他的告白,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你能想象一個大男人在你面前說“你真的就是上帝”嘛?而且是以那麼認真的語氣,真是簡直了……
我實在無力吐槽,今天經過了這樣的大風大‘浪’,又在空‘蕩’的房間裡面獨自等待了那麼久,之後又各種折騰尋找情報,確實是身心俱疲,想要休息了。
主人從電視下面的櫃子裡拿出被子,默默地鋪在沙發上,最後將燈關上,房間裡變得黑暗,本來就只能看到黑白的我這下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站在橫樑上,左蹦右蹦怎麼都不舒服,想想電視裡面的鳥兒應該是站着睡覺的,但是我怎麼說以前也是個人類,站着睡覺並不是我的風格,實在是太難受了……
於是,最後我縮在籠子的角落,直接側躺在了那裡,所以黑暗之中的籠子,所以籠子當中的角落,所以角落裡面縮着的鳥兒,所以鳥兒就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
閉着眼睛睡覺。